《女权天下》凯瑟拉

38、华夏公主第一节

　　夕阳西下，白色的小楼沐浴在金色的余晖中，格外的安详平静。
　　“将军，我可以下去吃晚饭吗？”书房里，艾黎儿小心翼翼地问，捧着一本书心不在焉乱翻的雷景飒一口拒绝：“不行，今天不能下楼。”
　　“您这又是要锻炼我的什么能力呢？！”艾黎儿捏起了小拳头，不满地抗议，“如果联邦军人都要练习怎么挨饿的话，那么后勤部的官员统统都该被送上军事法庭。”
　　雷景飒不耐烦的合上书本：“没有原因！不许下楼就是不许下楼！”
　　“将军，这可不像是您哪。”艾黎儿遗憾地说，“面对敌人您却节节退缩，我本来以为您是什么都不怕的呢，唉，偶像破灭的感觉可真难受呀。”
　　门被人轻轻敲响了，弗朗茨温和的声音传进来：“阁下，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雷景飒清了清嗓子说。
　　弗朗茨推开门，微笑着说：“我想你们也许想喝点东西。”
　　艾黎儿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走过去，悲叹道：“我倒宁愿吃点什么。晚安，阁下，晚安，弗朗茨，我去做我今天的功课。”
　　她端起一杯牛奶离开了，顺手关上门，弗朗茨走到雷景飒面前，单膝跪下，把托盘里的冰镇果汁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阁下真不要用晚饭吗？”
　　“我都说了我没有这个习惯。”雷景飒郁闷地说，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他怎么样了？”
　　“没有吃多少东西，洗澡之后上床睡觉了，我看着他入睡的。”弗朗茨欲言又止，雷景飒把书本往书架上一丢，准准地插回原来的空档，低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阁下。”弗朗茨轻声地说，两人的距离很短，雷景飒鼻腔里充满他身上淡淡的男性味道，没有用什么香水点缀，但就是好闻，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温暖味道，她又想起那一夜的滋味，脸不由得红了，干咳一声，故意很冷淡地说，“艾黎儿也很年轻，但她已经当了三年的军人。”
　　“战争结束了不是吗？”弗朗茨温和地说，“他也离开了家乡，要在这里度过一生，那么，阁下，是否可以请您对他宽厚一点？我知道您一向是个宽容的主人。”
　　雷景飒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刻说：“我可没觉得他能在这里度过一生！迟早我会想办法把他送走的！”
　　“您不是真想这么做，对吗？”弗朗茨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似乎要看进她内心的最深处，“您看，他的身份揭露之后，您的部下首先会受到调查，您已经意识到这点了，所以您没有坚持拒绝这份礼物。”
　　“那又怎样？”雷景飒不以为然地说，“等过一段日子，我可以把他打发回国，看样子他也不会高兴在这里久待的，顶多我出点钱给他当路费。”
　　弗朗茨摇了摇头：“将军，您自己是军人，您觉得，一个在战场上被俘的军人，在战俘营‘失踪’之后，又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接待？”
　　“这个……”
　　“就算他说了实话，会有人相信吗？就算有人相信了，您能为他作证吗？”
　　“这个……”
　　“等待着他的，也许是比死更加残酷的刑罚。”
　　雷景飒沉默不语，但心里明白弗朗茨根本没有说错，失踪之后又交待不清楚去向的军人，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会受到怀疑，白眼，审查，军事法庭。
　　“他还是个孩子……”弗朗茨的低语在耳边回绕，声音里充满了惋惜，雷景飒的心，也开始摇晃了起来，那个战俘，他根本什么都没做错，只不过，自己为了给大众一个假相，而利用了他……
　　想起那一夜，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在享乐的时候，真相是：他被自己弄昏迷了，蜷缩着身体躺在房间的角落里，而自己，坐在电脑前，一夜都在冥思苦想回到帝都之后的应对，三点多了才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
　　明明什么都没做……
　　洛芙迪啊，莎尔拉，你们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呢？如果那个战俘好好地待在营地里，也许一个月之后就可以踏上回乡之路了，过去种种，只是一个梦而已，对于他的人生，不会影响太多。
　　但是现在……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碰过他，你也不相信吧？”突如其来的，雷景飒说了这么一句。
　　弗朗茨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一闪即逝之后，笑了起来：“不，阁下，只要是您说的，我就相信。”
　　“我说的可是真的。”雷景飒懊恼地说，拿起果汁大口地喝了半杯，才下决心地说，“好吧，他会留在这里，以后我再想办法。”
　　弗朗茨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依旧笑着说；“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现实问题。”
　　“什么？”雷景飒抬头看着他。
　　弗朗茨伸出一只手，忍住笑，尽量认真地说：“他的生活费。”
　　雷景飒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副卡放在他手里，想想不放心，又交待了一句：“不能比你多。”
　　“好吧，阁下，既然您这么说……”
　　“钱不够用了就告诉我，我会让艾黎儿交房租和伙食费的。”雷景飒半真半假地说，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晚安，弗朗茨。”
　　“您不去看看他吗？”弗朗茨试探地问。
　　“一秒钟都没想过。”

　　雷景飒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蒙头大睡到天亮，把白天的不愉快彻底忘记，在梦里安静一会的，但可惜得很，她在凌晨两点就醒过来了，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敏锐感觉让她无法对房子里隐隐约约飘荡的异响听而不见。
　　当不知道第几次听见楼下的细微声响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懊恼地向门口走去，为什么她就不能狠心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睡她的觉呢？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本来都和她无关不是吗？
　　楼下左边的走廊里透出房间里的微光，雷景飒刚走过去，门就开了，弗朗茨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看见她的时候微吃一惊，歉意地笑了笑：“吵到您休息了吗，阁下？”
　　雷景飒没有回答，冷淡地问：“他怎么了？”
　　下意识地向身后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弗朗茨低声说：“他有些不舒服，发烧了。”看着雷景飒毫无表情的脸，急忙又加了一句，“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压力太大吧。”
　　“哦。”雷景飒其实也并没有想到别的方面去，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去，房间陈设非常简单，只有床和一把椅子，本来该放床头柜的地方放着弗朗茨临时从门厅里搬来的小矮几，上面放着水杯和药片。
　　床上躺着那个金发的战俘，没有靠近就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强自压抑的□□从喉间溢出，痛苦地翻着身，双手无意识地扯开胸口的衣服，在洁白平坦的胸膛上留下了道道血痕，凌乱的金发湿淋淋地落在枕上，脸颊烧得通红，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仿佛是滚烫的。
　　雷景飒头疼地想着一切应急的手段，但脑子里浮现的完全是学校里教过的战地创伤急救，她再次真切地感觉到：这样正常人的生活真的离她太远了，完全不能适应。
　　弗朗茨回来的时候拿着两个小冰袋，放在亚力克的腋窝里，动作轻柔而细心，边拿起热水毛巾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边说：“阁下，您休息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可以。”
　　“不要紧吗？”雷景飒也不免心烦意乱起来，“我是说，要不要请医生来看一下？”
　　弗朗茨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摇头说：“我想应该不要紧的，只是精神压力过大，身体虚弱而引起的发热，充足的休息，多喝水，自然就会好的，我有经验，您放心吧……再说，他的身份证件里，也没有健保卡。”
　　“不要考虑那么多了。”雷景飒往床前走了两步，皱着眉头看亚力克被体热烧得痛苦不堪的俊脸，“烧退不下去，这么撑着总不行。”
　　弗朗茨刚想说什么，亚力克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白都烧出了血丝，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伸出手胡乱地在空气里抓摸着，喃喃地呓语：“妈……妈妈……我好难受……好热……妈妈……妈妈……”
　　雷景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甚至在自己还没有觉察到之前，弗朗茨看了她一眼，抓住亚力克的手，温和但是不容抗拒地压了下来，轻声说：“好了，好了，没关系的，你会好的，不要怕，都过去了……好好睡吧……醒了就不会难受了……”
　　亚力克的呓语又变成了□□，卡在嗓子里，微弱地哽咽着，弗朗茨继续拿过毛巾给他擦着脸：“阁下，您还是去休息吧，他到天亮估计才会好一些。”
　　雷景飒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亚力克干裂的嘴唇，憔悴的脸，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只要把温度降下去就好了吧？”
　　说完，她伸出右手，白皙的手指上忽然凝结了一层润泽的水雾流光，把手放在亚力克额头上的时候，很明显的，金发青年的身体战栗了一下，接着，就平静下来，静静地躺着，偶尔蠕动一下干裂的嘴唇，小声地喊着什么。
　　五分钟之后，汗水从亚力克的脸上滚滚而下，很快整个人似乎都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床单上湿了一大片，散发着难闻的汗味。
　　但很明显的，他的热度降了下来，通红的脸逐渐转为青白，急促的呼吸也大大减漫，雷景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确信体温正常了才抽回手，淡淡地说：“应该没事了。”
　　暗金色的睫毛轻轻地眨动了两下，绿眸露出迷茫的眼神，模糊地看着她，亚力克似乎想说什么，但挣扎了一下，还是抵抗不住袭来的重重疲倦，再度陷入了昏睡之中。
　　“我会照顾他的，阁下。”弗朗茨站起来走到雷景飒身边，温柔地说，“您去休息吧。”
　　“哦。”雷景飒慢吞吞地说，无意识地把右手放到嘴边呵着气，弗朗茨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冷冰冰的手掌。
　　温热的手掌，紧紧地包容着她的手，没有留下一丝空隙，很奇怪的，虽然面前是一个男人，但是雷景飒却陡然而生起一种似乎是被细心呵护着的安全感，放心的感觉……
　　以前只有在母亲身边才有的感觉……那种知道永远会有人在身边，自己被爱着被保护着，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放松感……
　　“阁下，去休息吧，明天可以不用起那么早。”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弗朗茨才放开她的手，轻声说。
　　“嗯好……”雷景飒茫然地点了点头，“你也不要太累……”
　　她转过身，穿过走廊，上楼，回到房间，缩进被子里，把身体彻底放松，合上眼睛，就在即将进入梦乡的前一秒钟，她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地抓住被子的边：“天！我都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