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天下》凯瑟拉

25、金雀双璧第二十三节

　　雷景飒听到自己猛力吸气的声音，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愣在当地。
　　她背后的艾黎儿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呆呆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咿咿咦……变了样子了哩。”
　　弗朗茨把铲子和球茎都放下，站直身体，很随意地在粗布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泥巴，夏日的阳光十分炎热，他胸前的衬衫全被汗水湿透，形成一个引人遐思的V型痕迹，胸肌若隐若现，让雷景飒不自觉地看过去，意识到的时候，又慌忙移开视线。
　　“我准备了冰镇的汽水。”弗朗茨在笑，几缕棕色的头发沾湿在脸颊上，“如果你想喝果汁，可以现榨个西瓜。”
　　“好啊好啊我要喝！”艾黎儿顿时雀跃起来，雷景飒转身瞪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汽水就好。我们进屋去谈。”
　　说完，她带头大步走向屋子，门大开着，从外面射入的金色夕阳把那些有年代的家具摆设镀上了一层柔光，感觉仿佛整间房间都活了过来，她稍微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不是又回到了过去？是不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是不是她现在喊一声“妈妈。”，母亲就会从书房探出头来温和地答应？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门厅小桌子上摆的一小瓶插花让她回到了现实……不，奇迹不会发生，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是金雀联邦军人，谁都不敢轻视的年轻将军。
　　而所有的幸福，早已离她远去……
　　书房旁边的小厅，本来大概是作为孩子们玩耍的地方，现在被弗朗茨用来当作小起居室，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洗干净了手，擦去一脸的汗珠，甚至衣服都换了一件干净无汗渍的，端着两杯冰镇汽水，微笑着送到两人面前。
　　艾黎儿大口地喝下清凉微甜的汽水，感觉那股凉爽直冲胃部，顿时全身从头到脚都舒服起来，她缓过一口气，叫道：“好喝！谢谢你。”
　　弗朗茨微笑不语，轻轻一欠身，接着把目光停留在雷景飒身上，后者端着杯子，只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艾黎儿，你回房间洗澡吧。”
　　“等我喝完嘛……呃，也许一边洗澡一边喝是个不错的主意。”小副官接到自己上司丢来的警告眼神后，不得不为自己找台阶下，“一定很哈皮……再见。”
　　她溜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上门。
　　雷景飒本来想直接质问他关于庭院的事情的，但是刚才弗朗茨端汽水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手上贴着的卫生胶布，和更多遮掩不住的细小血痕，这个细节让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沉默了一会，她决定选择迂回作战：“坐吧……以后你不用这么正式。”
　　“谢谢。”弗朗茨选了艾黎儿位置再左边一点的位置坐下。
　　“我不在的这两天……家里没有出什么事情吧？”雷景飒有些笨拙地问。
　　“没有，一切都很好。”他微笑着说，胸有成竹的镇定。
　　“那个……门口的箱子是怎么回事？”雷景飒单刀直入。
　　弗朗茨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如果给您带来困扰的话，我很抱歉，那是我……我从前的东西，我的前监护者的家人打包送了过来。”
　　雷景飒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怎么你还没来得及搬进来吗？不要紧，等会让艾黎儿帮你。”
　　也该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小副官，省得她除了对异能的敏感度和一手遮音屏障出神入化之外什么都不拿手。
　　“您误会了。”弗朗茨拂开遮挡视线的酒红色长刘海，温和地说，“我没有接受那些东西，明天慈善机构的人会来把它们收走。”
　　雷景飒心不在焉地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才发现，又放回矮几上，她盯着地毯的花纹说：“为什么……我是说，那应该都是你的东西，你用得很习惯了不是吗？”
　　她抬起头，冷淡地说：“我并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弗朗茨用一种温和但坚持的语气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违抗雷景飒的意见。
　　雷景飒有些不知所措，她耸耸肩：“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我不想让我的过去，哪怕是一件衣服，一个茶杯，进入我现在的生活。”弗朗茨似乎是在解释，但更象是在起誓，他的脸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固执之色。
　　愣愣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雷景飒困惑地低头了：“好吧，我不干涉你的决定……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慈善机构也许用不到……”
　　一想起他在决斗场上的那幅打扮，还有那对红宝石乳环，雷景飒真的怀疑会有穷人接受这样的捐助吗？同时她也开始深深地怀疑弗朗茨前任监护者的审美眼光，她还是觉得现在装扮随意的他比较顺眼，要是把挑染的红刘海去掉就更完美了。
　　“我更用不到。”弗朗茨笑了起来，“您能想象我穿着皮裤在花园里拔草吗？会热死的。”
　　他居然还敢提这件事，雷景飒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说：“我似乎没有交待过你整理庭院。”
　　“是的。”他明亮而深邃的眼睛迎上她的目光，镇静地说，“但这样更好些。”
　　雷景飒霍然站起，冷冰冰地说：“我不喜欢。”
　　根据她对弗朗茨的了解，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感受到她的怒气，尽快低头认错才对，但事情出乎她的想象，弗朗茨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平静地问：“您不喜欢在花坛里种郁金香是吗？我还有一些铃兰的种子。”
　　花坛……她的花坛……种满了雪浮花的……花坛……那是一种情愿看它荒废，也不愿看到花朵年年绽放的痛苦，心如死灰的痛苦……
　　“我什么都不喜欢！马上给我恢复原状！马上！”雷景飒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暴怒地喊了起来，“我真后悔留下你！应该把你马上送还给夏微安上尉！”
　　她果真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了自己最后的话出口的瞬间，弗朗茨的微笑僵硬了，脸色微微发白。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沉寂了下来，她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而弗朗茨则低下头去，过了似乎有一世纪那么长，他也站了起来，垂头在雷景飒面前单膝跪倒，低声说：“我冒犯了您，对不起……”
　　“我……”雷景飒本能地要去抓他的手臂，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又缩回手来。
　　他的声音依旧是微带沙哑的磁性，很好听，里面隐藏的一丝丝悲哀却让人难受起来：“但请您务必允许我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尽力……把庭院恢复原状的。”
　　低着头的时候，头发散落，露出一截脖颈，蜜色皮肤在烈日的暴晒下，露出衣服外的部分变得赤红，似乎手一放上去就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再想起她们初来时庭院的荒芜景象，现在的初具规模，这一切都是在没有使用任何异能，没有任何人帮忙的情况下，弗朗茨用双手做到的……
　　“可以吗，将军？”弗朗茨抬起头看她，雷景飒退后一步，不敢面对他的眼睛，“随便你……不，我是说……”
　　她咬了咬嘴唇，勇敢地面对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对，我在胡乱发脾气，无理取闹，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