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天下》凯瑟拉

22、金雀双璧第二十一节

　　在浴缸里彻底放松的结果是雷景飒睡着了，睡着了的结果是她感冒了，第二天早上登上悬浮车的时候，她拿着块手绢不停地擤着鼻子。
　　“不要紧吧，将军？”艾黎儿担心地问，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温热的咖啡递过去，“喝点热的会不会好一点？”
　　“谢谢，不用。”雷景飒嘴里苦得很，看见褐色的咖啡就本能地厌恶起来，也许到瑟蓝迪洗个温泉会好一点吧，自己真是有太多时间没有好好松弛过了，昨天居然毫无防备地在浴缸里睡着！对于自己来说，这简直是失败的象征。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静静向下看着白色小楼越来越小，渐至消失在一大片浓绿中，悬浮车升上高速航道，向着背离城市的方向飞去，十年来，这是自己第几次回来？根本不想去计算，过去的回忆，本来是那么美好的时光，可是每次浮上心头的，还有浓浓的悲哀，让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的阴影。
　　虽然痛苦着，可从来没想过要真正的离开这里……也许是因为，离开了这里，自己曾经快乐过的少女时代，最后一丝痕迹也将被抹去吧……
　　这一生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许会是，最后一个爱上的男人……
　　“将军，请您系好安全带。”司机提醒，雷景飒漠然的挥了挥手：“不用，这点高度，摔不死我。”
　　十六岁就上了战场，枪林弹雨中浴血而站，以傲人的不败战绩成为金雀双璧之一，在这样荣光的背后，多少次面临生死绝境的自己，除了好运之外，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自暴自弃的黑暗念头呢？
　　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我，为了谁而活下去呢？
　　好友的笑脸在脑中悄然浮现，最终是她们，拯救了再次坠入黑暗深渊的自己……朋友啊，既然我残缺的灵魂注定得不到幸福，就让我的生命为了你们而燃烧吧……

　　瑟蓝迪，一个度假圣地，没有工业区，宁静的小城周围分布着七十多个温泉，再向北一小时车程，是地中海蔚蓝的海水和洁白的沙滩，传统的小街上，经常可以看见穿着拖鞋T恤的游客闲散的走来走去，路边的小店出售小到明信片大到珠宝所有能想到的纪念品。
　　当雷景飒看见两个军团长卫队军官在早上不到十点就捧着啤酒杯身着三点泳装坐在阳伞下谈笑风生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哗！”艾黎儿用很简单的办法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起立！”雷景飒的声音并不高，但显然是很有效的，两位金发美女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手里的杯子都扔出去老远，目不斜视地站直身体。
　　雷景飒唇边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围着她们转了一圈，很平静地开口说：“离这里最近的军法处在哪里？”
　　“报告……报告将军，我们不在轮值中！”个子稍高的北欧美女结巴着解释，却立刻被雷景飒冰冷的目光压得说不出下文。
　　“不在轮值就可以在这里喝酒晒太阳，嗯？”雷景飒仰头看着两人，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在这里度假的是军团长，不是你们！”
　　“是！可是……”
　　“可是？”雷景飒冷笑着说，“如果我是一个暗杀者，那会怎样？”
　　“死！”在她话音未落的瞬间，一个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声音阴恻恻地响了起来，几乎在雷景飒张开防护壁的同时，一股强大的念力压迫而来，转瞬将她包围！
　　太阳还是那么灿烂温暖，天空还是那么蓝，空气还是那么清新宜人，但是在雷景飒来说，在这一秒种内，天地为之颠倒！
　　她竟然完全丧失了异能，连一个小小的气旋，小小的火球都无法施展，拚尽力气把最后一丝念力集中到手指上，却始终发不出去，她，竟然和男人一样毫无力量了！
　　领域！这就是领域的力量！传说中当女性的各项操纵异能都达到平衡的时候，出现的最终武器，在领域中，任何异能都将失去施展的能力，女性回复到异变产生之前的弱小，只能任人宰割！
　　她的身体还能运动自如，但是在这个以异能为主要战斗方式的世界上，身体能动又有什么用？！连腰间的配枪都无法运用！
　　惊怒交加之下的她，并没有失去理智，目光警惕地四面扫视，希望能找出那个人的藏身之处，身边两个女性军官离得这么近，是指望不上了，艾黎儿离自己有十步远……希望她没有被领域影响，可是……艾黎儿并不擅长战斗。
　　该死！她悄然握紧的拳头满是冷汗，如果自己把卫队带来，或者哪怕是雷奥娜一人随行……
　　在距离帝都这么近的地方，几乎就是在军部的眼皮底下，居然混进如此高强的刺客！她的手段足以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一网打尽而神鬼不知全身而退，只留给军部几具尸体……不知道那帮脑筋顽固的老家伙会不会想到领域的可能？不知道她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会不会有人再遭毒手？
　　心，忽然平静下来，雷景飒默默松开双手，准备拼死一搏，无论如何，要保住艾黎儿的命！一个目击者胜过十篇法医验尸报告。
　　浑然不知凶险的艾黎儿只是同情地看着被雷景飒训得脸色铁青的军官，对于自己上司突然的沉默并不以为意，根本没想到这突然的沉默是三个人都处于领域之中所致。
　　来吧，来吧，雷景飒默念着。
　　“哈哈！”一个嚣张而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下可逮住你了吧，小雷！？”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雷景飒不能置信地叫了起来：“军团长？！”
　　年近五十却依然保持着少女般苗条身形的银月军团最高指挥官玛格丽特.奥尔维克上将，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八九成熟迷人少妇的样子，穿着桃红色比基尼泳装，戴了顶白色大遮阳帽，心型镜片的太阳镜，兴高采烈地大力挥动着右手，“艾黎儿，你好啊！跟着雷这样古怪的上司也真是难为你了，哦哦！南茜！贝茜！你们被抓包了吧？你看朱丽亚就比你们两个聪明得多，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军——团——长！”雷景飒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个单词，直瞪着玛格丽特，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高高地举起左手的大杯果汁做胜利女神状：“圣母玛利亚在上！女人是允许保留小小报复的权利的，这就是你让我头疼的代价，小雷！”
　　磨着牙冷笑一声，雷景飒举起手：“您真的以为我突破不了您的领域吗？”
　　“当然！”军团长说得理直气壮，“你擅长控制气流，火焰，这个我知道，电流也不错，精神力嘛……但是你始终不会操纵水！这点我清清楚楚！”
　　艾黎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又看看军团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该站在哪一边了。
　　“要试试吗？”雷景飒冷笑着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不保证后果如何。”
　　“喔！不必了。”玛格丽特见好就收，顷刻之间，困住三人的领域已经撤下，她保持着笑容，感叹道：“难道你又有所突破？啊！看到心爱的学生，心腹的部下进步如此之快，真让我又是高兴又是欣慰，你没辜负我的教导呀，小雷！”
　　她伸出手走过去，紧紧地拥抱了全身僵硬着的雷景飒一下，用力地在年轻少将的后背拍打着：“好姑娘！刚才我只不过是考验一下你的能力，开个玩笑，很久不见了哪。”
　　“您是怕奥尔维克先生为即将赔偿的天文数字对您大发雷霆吧？”雷景飒毫不留情地揭穿，“突破领域的后果，恐怕这里将是一片废墟。”
　　“你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玛格丽特军团长失望地咋着嘴，“我怎么会真的困住你呢？！”
　　“向军部上书要求严惩我，号称跟我划清界限的您，可真有幽默感哪。”雷景飒不冷不热地说。
　　玛格丽特仿佛象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前仰后合起来：“啊哈哈哈哈，现在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亲爱的，亲爱的！以退为进，这可是你们东方人的哲学。”
　　雷景飒报以微笑：“丢卒保车也是。”
　　”什么车？我们有谈到车么？”玛格丽特打着哈哈，“好了好了，我是个军人，只注重结果，你胜了，你来了，你好好地站在这里，这就够了，不管你的来意是什么，现在，我以军团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去换下这身格格不入的军服，好好地泡半小时温泉，然后陪我吃一顿丰富的大餐，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哪。”
　　“遵命，阁下。”雷景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因为感冒而隐隐疼痛的太阳穴，酸痛的四肢，在温泉里泡了半个小时之后，果然完全消除了不适，雷景飒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换上酒店准备的T恤短裤，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向前厅走去，路上碰见几个年轻的男孩子，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走远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
　　“将军您真是受欢迎啊。”艾黎儿也换下了军装，粉红色的T恤衬出少女如花般娇颜，她双手捧住脸，神往地说，“能在度假圣地来那么一段浪漫的感情，真哈皮。”
　　“尤其是吃了之后还可以不擦嘴，是不是？艾黎儿，人要勇于承担责任。”雷景飒走上石头台阶，疑惑的小副官跟在后面：“什么吃？我什么都没吃啊……难道嘴上有什么东西么？”
　　“真纯洁。”雷景飒下了判词，大步走进餐厅，玛格丽特眉开眼笑地冲她招手：“这边这边！在这边！”
　　虽然说，现代社会已经很少人崇尚一夫一妻制，前来瑟蓝迪度假并且住进这座田园式酒店的也非富既贵，但象银月军团军团长这样，五个男人同时出现在餐桌旁的盛况，还是少之又少。
　　在她招手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有一多半的客人把目光投向雷景飒，众目睽睽之下，那五个各具特色的男性，反而不是雷景飒望而却步的主要理由。
　　“艾黎儿，如果我们现在装作不认识军团长，怎样？”
　　小副官认真考虑了一下，严肃地说：“咱们都会上军事法庭。”
　　“说的对，那走吧，相信这不会比攻打玛琪诺防线更难。”雷景飒踏着稳健的步子，走向圆形大餐台，坐在玛格丽特左边的椅子上。
　　“你们还没有见过雷吧？她可是我的得意门生啊。”玛格丽特亲热地凑过来，五指一伸，收回去的时候已经集聚了一小团水球，随便扔在地上。
　　乌黑长发如云披下雷景飒双肩，更显得她的脸庞娇小，肤色如玉，她低垂着睫毛，完全是出于礼貌地点了点头：“各位好。”
　　参差不齐的声音回应了她，在座的五位男士似乎都有些尴尬起来，玛格丽特笑着圆场：“她就是这样的啦！东方人！东方人嘛！”
　　说着她示意招待上菜：“今天我请客！亲爱的孩子们，我特地点了这家饭店十分有名的田园色拉，恺撒色拉，总汇色拉……”
　　“谢谢您的盛情。”雷景飒没什么话好说，对于摆到面前的各式色拉，她的脑子里也只转着一个念头：这东西应该比压缩饼干好吃吧。
　　在同桌的男士们文雅地切着牛排，顺便轻言细语交流着T骨牛排还是肉眼好吃，到底几分熟才是最佳口味的时候，三位女士都在享受着丰富的色拉。
　　“呃……军团长，没有别的了吗？”艾黎儿大胆地提问。
　　“有啊。”玛格丽特笑容满面地喝着玻璃杯里的苏打水，“我只是精心挑选了几样最出名的﹐对了，雷是东方人啊，我早该想到的，给你添个高丽豆腐色拉如何？艾黎儿嘛，就再来个什锦水果色拉？”
　　雷景飒正在咀嚼着一根芹菜梗，闻言差点把叉子掉到桌子上去，她镇定了一下，摇头：“太感谢了，可是并不需要。”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色拉，而是……嗯，比如……”艾黎儿红着脸，盯住她对面男士盘子里的半打生蚝，下了决心地说，“比如长着肌肉的东西。”
　　“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女人，还是吃素好。”玛格丽特军团长认真地说，“我已经坚持二十年了，看，效果不错吧？保养是很重要而且要趁早！不能到了四十岁脸上长斑出皱纹的时候才惊呼青春易逝，要想青春永驻就要未雨绸缪。”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坐在玛格丽特右边的斯文男士挽起她的手亲了一下：“亲爱的，纵使你白发满头，我依然迷恋你睿智的灵魂。”
　　另一个声音属于雷景飒：“非常感谢您的言传身教，不过艾黎儿今年好像只有十九岁。”
　　“亲爱的我也爱你。”玛格丽特甜蜜蜜地说完情话，一转头就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对两个下属说：“我是个素食主义者，我的餐桌是素食的世界！”
　　“明白了。”雷景飒干巴巴地说。

　　“说吧，宝贝儿。”饭后玛格丽特军团长邀请雷景飒去泡温泉，在艾黎儿的遮音屏蔽下，两人可以放心交谈，“军务处长叫你来干嘛？”
　　“元帅好像很不高兴。”雷景飒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那个老土豆从来没有什么时候高兴过。”玛格丽特反驳，想了一想又说，“也许处罚什么人的时候例外。”
　　“她希望您回去，或许是帝都，或许是海雅。”雷景飒思索了一下又说，“她委婉地表示，和您做了半辈子的对手，希望您已经了解到，她不是那种不择手段获胜的人。”
　　舒服地躺下来，让装满冰果汁的杯子飞到自己嘴边大口喝着，玛格丽特军团长的声音幸灾乐祸：“她终于坐不住了嘛。”
　　“我不明白。”
　　“不要装傻！你很明白，不然不会配合我，看！议会就要改选了，可是人民看见了什么？一个在战场上节节胜利的军团，她们的军团长被迫远离战场在温泉度过无聊的时光，一个大获全胜的军团，最大的功臣召回帝都之后却被减了薪水，这说明什么？我们是被排挤的!是有人嫉贤妒能！比如这届内阁。”
　　“我可不记得您是被迫远离战场的，您不是说温泉疗养对您的神经质头疼很有帮助吗？”
　　玛格丽特军团长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我说谎了。”
　　“您让我去面对罗斯里帝国十万大军……还有萨宾芮那军团……”
　　“从而成就了你的威名，得啦，雷，你是在我麾下成长起来的，我对你有信心。”玛格丽特催动水流波浪般地按摩着全身，自然雷景飒也沾了光，“这不是很好吗？民众只看到表面现象，她们不会思考太多，而她们的声音却不得不被听见，哈，我可以想象迪亚娜的表情，她终于为她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是您十五年前决斗输给元帅的代价吗？”雷景飒平淡地问。
　　玛格丽特看起来的样子象是要咬人，凶狠地瞪着雷景飒：“谁说的？！”
　　“联邦元帅。”
　　“这是公然的诽谤！赤裸裸的侮蔑！”玛格丽特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水声哗啦哗啦地响，“我就知道这个老洋葱还记恨我！”
　　她忽然意识到身边是自己最得意的下属，急忙收敛了怒容，深深呼吸了几次：“事情的真相我只说一遍，那时候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年轻气盛，喜欢刺激，有时无事生非。”
　　“承蒙您抬爱，我可不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迪亚娜也跟你一样，自从她丈夫死后……哦，那还是地球反击战时期的事情了，他死得象个男人，过去时代的男人……她就老是那么冷冰冰的，对任何一支爱神的箭都是干脆地—”玛格丽特做了个手势，“喀嚓掉，其实以她的条件，不难娶七个八个的，排遣寂寞也好嘛，我们都以为她会这样孤独终老了，但是忽然有一天，她居然报名去参加决斗了！”
　　“于是您就去搅局了。”雷景飒指出。
　　“嗯嗯……这似乎是我们军团的风俗，对吧，雷，我记得你前天也决斗了，干得好！于是我呢，和其他几个人，立刻也报了名，结果嘛……你可以想象得到。”
　　雷景飒不说话，把身体尽可能沉进水里。
　　“她为了那个男孩，可真是拼了命，而我呢，我当时已经有了三个男人，而且很迷恋他们，没必要为了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就和她同归于尽，所以我让了她一招，这才是真相。”玛格丽特强调说，“银月军团有句俗语：“辛苦摘到的果子总是最甜”，所以她没有很快厌倦那个男孩，绝对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我相信我在她背上留下的伤疤这辈子都会跟着她！现在那个男孩……哦，是她的正夫，好吧，圣母玛利亚在上，谈到别人的正夫好歹口气要正式一点，似乎还很幸福。”
　　“嗯，没错。”雷景飒心不在焉地同意。
　　“好吧，既然迪亚娜对我先表示了，那么我也该投以诚意，就跟你一起回去吧，真有点舍不得，雷，或者你也可以多留几天，这里的男孩又热情又精力充沛，在夜晚的沙滩上跟着音乐跳贴面舞，边喝香槟边看星星，或者看着太阳升起，都是顶浪漫的事情，我亲爱的又象新婚那样热烈地爱我了，我衷心地希望你也能享受一下。”
　　雷景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阁下，您已经浪漫快一年了。”
　　“有什么关系，北线无战事，作为银月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我就该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