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逍遥几两

1、楔子

　　在江南的一座小镇里的一个老庭院中，住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老庭院里还种有一棵银杏树，这棵银杏树是老人年轻时种下的，已陪伴她许多年了。老人常常搬张椅子坐在下面纳凉，不时呆呆的望着天空，像是在想些什么。秋天时，金黄的叶子散落了满院，几片叶子飘落在老人的银发上，四周金黄一片，映照出老人苍老的脸，四周看去，虽是满地的金黄色，但却淹没不了孤寂，此情此景，倒也算得上凄美。每当秋天，看着那徐徐飘零的银杏叶，她总会回想起那些年少时的人和事，那些已去的故人……
　　听镇上的老人说，东南街种着银杏树的院子里的那个老人姓苏，年轻时是镇上最有名的红娘，也是镇上有名的美人，是几十年前突然搬到这里的，镇子里的人不知老人叫什么，便索性叫她苏绣娘。其实，她曾告诉过镇子里的人自己的姓名，她姓苏，名玖月，苏玖月。但苏绣娘这个称呼叫久了，便也改不过来了，也就索性不改了。
　　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众人所知的只是几十年前的某一天，她背着一些行李来到此处，买下了一间较为偏僻的庭院，在镇里当起了一名红娘，而她自己也没向人说过是从哪里来，哪家姑娘，或许，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吧，那些埋没在年少时的事。
　　在几十年前洛阳都城中，两大世家分别为皇上的左右手，分别是苏家和白家。苏家有两女一子，嫡女苏烟璃，庶女苏玖月。而她，便是那庶女。想到这里，老人轻笑了笑，又像是想到些什么，眸子逐渐暗淡下来。
　　庶女苏玖月，出世时正值九月中旬，在她出生后的三日后，父亲才过来看一眼，随手取名为，玖月。但之前嫡姐出世时，父亲却高兴了一整晚没睡，思来索去，最终取了烟璃二字，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嫡姐十分受父亲的宠爱，父亲一有时间就去陪她，陪她写诗，作画，练琴……而当面对她时，却只是淡淡的撇一眼，随后吩咐下人带回院内练习仪态，对这个庶女毫不关心。
　　她的母亲是父亲之前买回来的舞姬，后起歹心，设计与父亲春风一度之后怀了她，便以此作为要挟，使其迫不得已最后将她纳做妾室，安排在较为偏僻的梨花苑，而那时大夫人刚生下嫡女不久，身子骨虚弱，听闻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气得当场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嚷嚷着要和离，但一想到刚出世的孩子有些于心不忍，府中的人也是极力相劝，父亲也承诺不会再碰那舞姬一下，最终此事才就此作罢，只不过夫人就此落下风寒，每日用药膳精细照顾着才稍微有些好转，大夫人平日里对府中下人也是十分友善，府中下人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夫人，因此很不待见那个靠着阴谋诡计而上位的妾室，自然连同他的女儿苏玖月也一样不待见，一些胆子大的就不时来挖苦几句，其他人见了倒也不拦着，就任由他们这样。
　　在她儿时的记忆里，阿娘和父亲从不关心自己，父亲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面，自然没什么感情，但对这个阿娘她也喜欢不起来，对她那是稍有一点不慎便是又打又骂，她听到最多的就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害我不得宠就算了，还这么没用！你要是再学不好我就丢你去柴房睡今天的饭也别想吃了，听到了吗！听到的话，还不赶紧去，真是个废物！”因此，她小时候被罚了很多次，柴房又冷又湿，她实在不想去，便只能听从阿娘的话，因此她十分不喜欢自己的阿娘，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恶心。但就在这段黑暗漫无目的的日子里，她遇到了视为亲人的姐妹们。
　　虽然大夫人刚听到她的娘亲成为妾室时，气得头疼，整天想着要和离，但后来想通了，于是便也不再管了，反正老爷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对那个妾室也是不闻不问的，自己也不必讨不快，至于孩子嘛，却也是无辜的，她也不追究了，但却由衷的为这孩子感到怜悯。当她第一次见到玖月时，就见她穿的灰头土脸，身上还有不少伤痕，这让她一个当母亲的着实心疼，问清缘由后，才知道这是她娘打的，不听话还不给饭吃，于是气血上头，冲进了梨花苑与她的娘大吵了一架，此事闹大了惊动了苏相，过来了解缘由后，十分愤怒，叫人将她娘拖了下去，罚三个月的禁足，而她就此养在了大夫人膝下。大夫人和嫡姐都待她很好，嫡姐苏烟璃视她如亲姐妹，虽然她们同父异母，但这并不影响苏烟璃喜欢这个妹妹，去哪都带着她，总是与她偷溜出相府，上街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虽然她不喜欢她的那个娘，但这个妹妹又着实讨她欢心，因此也乐意跟她亲近。
　　当她快要七岁时，苏烟璃已经八岁了，在她的八岁生辰，父亲为她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邀请了各种侯爵高官来捧场，而她自己也有幸一去，原本父亲是不同意的，但嫡姐死缠烂打，硬是把她带了过来。
　　嫡姐在宴会上是万人瞩目的对象，收到了很多生辰礼，喜笑颜开。苏玖月在院墙后看着她，手里捧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跟前，双手递了上去：“阿姐，这是我给你的生辰礼，你一定要收下。”
　　苏烟璃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满脸惊喜，双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她之前出去一直想买的金鱼草编，她高兴坏了，上前一把就抱住玖月，“我的好妹妹，这礼物我可太喜欢了，谢谢你，到时候你生辰的时候我也要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嘿嘿！”
　　苏玖月被烟璃这么一抱，不经小脸一红，连忙挣开向院外跑去，边跑边回头喊：“那个……那个阿姐，我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待会再回来看你。”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苏烟璃看着妹妹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跑到一处亭湖边，就见几个小女孩在水边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的躲在凉亭后偷偷的看着他们，也不上前，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后来在湖边玩水的一个小女孩发现了她，跟其他同伴指了指凉亭处，“你们看那里有个人，要不让她跟我们一起玩吧！”
　　“好啊好啊！多个人一起玩更好，走走走，不然待会她跑了怎么办。”一个穿着淡黄色罗衫的小女孩附和道。
　　几个小女孩偷偷的拐到玖月的身后。玖月以为被她们发现了，急忙躲在柱子后，探出头时却发现刚才嬉笑玩闹的几人已经不见了，四处寻找时，一只小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都没见过你？”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转身，便看见刚才那几个小女孩都站在自己身后，刚才问她话的小女孩正笑着看着她，一只小手拉着她的衣摆，她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有些警惕的看着她们，但几个小女孩还是一脸笑盈盈的，期待着她的回话。
　　晌久，她才红着脸懦懦的回道：“我叫苏玖月，是相府的二小姐，阿爹不是很经常让我去这些宴会，一般都是在夫人的院子里，所以你们可能没见过我，不过你们是谁呀？”
　　“哦，原来是这样。我听说过你，你是相府的那个小庶女，从五岁起就养在嫡母身边，不过今日才得以一见，你长的还是真可爱，被人逗一下就脸红，噗嗤。”走在最前头的女孩嗤笑了一下，苏玖月脸气的通红，转身就要走，却被那女孩拉住了，“诶诶诶！你别走啊！我不说就是了嘛，哦对了，我叫白若兮，是白家的嫡女，我们做个朋友吧，以后我们带你一起玩，怎么样，怎么样？”
　　“对呀对呀，到时候我们一起玩呗！我叫慕容佳羽，我阿爹是朝堂上的文官，很高兴认识你。”一个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女孩跳了出来，一脸纯真无邪，向着苏玖月伸出了小手。
　　“我叫周梦安，到时候我们几个会经常找你玩的，你知道嘛？我长大了可是游历江湖，做名震一方的女侠，嘿嘿，怎样？厉害吧！”那个穿淡黄色罗衫的小女孩双手叉腰，昂着头骄傲的说道。
　　女孩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是啊！也就梦安你会这么想了，到时候可要记得给我们写信啊！不然都不知道你人去哪了，哈哈哈哈！”玖月也捂着嘴轻笑了笑，也不再胆怯了，站了出来同她们一起玩乐。
　　被笑的周梦安很不高兴，小脸气鼓鼓的，“你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哼！真讨厌，到时候绝不给你们回信，看你们上哪去找我。”她撇了一眼她们，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不过现在梦安可不是你最小了，玖月比你还要小一岁呢，到时候你就管我们叫姐姐怎么样？毕竟我们比你大不是？”
　　“可是，可是……”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呀，别可是了，以后你就叫我们姐姐好了，我们以后叫你玖儿吧，怎么样？玖儿。”白若兮拍了拍她，嬉皮笑脸的说。
　　“嗯，那好叭！那以后我叫你白姐姐，嘿嘿！我也有朋友了，太好了！”玖月握住她的手，笑道。
　　就在这里其乐融融的时候，被一道声音打破了，“你们这些家伙，抢我妹妹干嘛？真讨厌，去去去，上一边去！别抢我妹妹！”原来是苏烟璃见玖月这么久都还没回来，便出来寻人，刚来就看到这一幕，立即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妹妹，凶道。
　　“哦，原来你是她的姐姐呀，你好，我们是她的朋友，但我们比他大，她叫我们姐姐不是很正常吗？要不到时候我们一起玩吧！”周梦安说道。
　　“阿姐，可以嘛？”玖月拉了拉她的袖子，弱弱的说。
　　几个小孩眼巴巴的盯着苏烟璃，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了，她无奈扶额，拍了拍玖月的小脑袋，“好叭好叭，真受不了你们了，但你们可不准欺负她，不然我会生气的，后果非常严重！”
　　“好的，我们知道啦！”三个孩子齐声说道。
　　于是，五个人在府邸上窜下跳，一会去一下花园，一会看一下小鱼，嬉戏玩水，好不快活！自此，五人结为姐妹，经常一起结伴出去，可谓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