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90、【陈烁x盛阳】星夜舞步

　　地铁通道尽头的灯光昏黄如旧梦，盛阳扶着潮湿的墙壁喘息，跟约好的时间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他小心护着怀里的纸袋，指尖摩挲着里面熨烫平整的衬衫——袖口绣着陈烁名字的缩写，他是准备了三个月的礼物。

　　鼓点从通道深处涌来，却在某个转角突然消散。盛阳停下脚步。

　　陈烁独自在空荡荡的站厅里旋转。耳机线缠在颈间，卫衣下摆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他反复练习同一个腾跃动作，落地时总是踉跄。月光从玻璃顶棚碎裂地洒下，把他的影子切割成破碎的孤独。

　　盛阳悄悄退到阴影里。第五次失败时，陈烁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盛阳忍不住上前，帆布鞋踩碎一池月光。

　　“您……您怎么来了？”陈烁慌忙起身，把受伤的膝盖藏到身后。耳机线缠住手腕，像某种透明的镣铐。

　　盛阳不作声，从纸袋取出衬衫。月光流过丝绸面料，袖口的银线刺绣泛起微光。

　　“试试，”他把衣服披在陈烁颤抖的肩上，“明天首演穿这个。”

　　陈烁的手指抚过绣纹，忽然抓住盛阳的手腕：“能不能……再看我跳一次？”

　　于是夜班地铁变成唯一的观众。盛阳坐在安检机上，看陈烁踩着月光起跳。某个旋转时衬衫下摆扬起，露出腰侧淡去的淤青。盛阳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在篮球场看见这个总是低着头系鞋带的男生。

　　那时陈烁正在帮女生捡滚远的篮球，起身时撞到篮板，红着耳朵道歉。盛阳的速写本上落下第一个歪斜的圆圈。

　　“这里。”盛阳现在走到他身后，手掌轻贴他后腰，“转过来时收力。”掌心下的肌肤微微颤抖，像受惊的鸟。

　　列车进站的风掀起衬衫衣角。陈烁突然转身，汗湿的额头擦过盛阳的下颌：“为什么……总是来看我跳舞？”

　　纸袋适时的落在地上，设计稿散落开来，每张都是陈烁——弯腰系鞋带的，咬着皮筋扎头发的，对着墙壁练习的……其中有张画稿背面写着：他眼睛亮得像摔碎的星星。

　　“因为，”盛阳想了想，然后指着最上面也是最新一张速写，“你转圈时像要飞走的鸽子，也让我想起第一次看流星雨的样子”

　　陈烁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他忽然开始跳一支全新的舞，没有音乐，只有地铁呼啸的节拍。盛阳看见他膝盖的伤处渗出血迹，在瓷砖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别跳了。”盛阳拉住他手腕。陈烁跌进他怀里，呼吸烫着衬衫第二颗纽扣。

　　“妈妈刚才打电话……”声音闷在衣料里，“说买了二十张票，要带所有亲戚来看。”他攥紧盛阳的衣角，“我怕……”

　　怕跳不好，怕让期待的人失望，怕配不上你设计的衣服。未竟的话语在呼吸间明灭。而盛阳也明白过来，明明跳得很好的陈烁为什么会突然失误连连。

　　盛阳安慰的抚过陈烁汗湿的脊背，摸到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像收起的翅膀。

　　最后一场夜班地铁离站后，盛阳教他跳交谊舞。“我大学时是交谊舞社的。”然后带着他在空荡站厅旋转，“社长说我最擅长带人。”

　　陈烁的脚尖三次踩到他，耳尖红得滴血。直到月光西斜，他们终于找到共同的节奏。盛阳闻到他发间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混着少年人炽热的汗意。

　　分别时陈烁把叠得方正的衬衫还给他：“明天……再给我好不好？”眼睛亮得盛阳心口发烫，“现在拿着会睡不着。”

　　那件衬衫最终挂在盛阳床头的衣架上，月光流过刺绣的每一夜都让他失眠。

　　首演当日，他在后台看见陈烁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领。

　　“转过来。”盛阳拿出针线，在他演出服内衬绣了颗极小的心，“藏在这里的运气。”

　　追光亮起时，盛阳坐在第二排正中。陈烁每个腾跃都像要撞进他怀里，袖口的银线在灯光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某个旋转动作，陈烁突然望向他的方向，做了个只有他们懂的手势——指尖轻点心口。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时，盛阳看见陈烁母亲在擦拭眼角。而台上的少年目光穿越人海，只寻找一个人的眼睛。

　　庆功宴吵得让人头晕。盛阳在天台找到陈烁时，他正对着城市夜景练习谢幕动作。红酒渍染红了衬衫前襟，像心口开出的花。

　　“妈妈刚才抱着我哭……”一见到盛阳，陈烁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把自己发烫的脸贴在他掌心，“还说谢谢你的衬衫，让我跳得特别轻。”

　　盛阳用指尖擦去他唇角的酒渍。远处传来烟花炸响，而他们在霓虹照不到的角落接吻，尝到葡萄发酵的甜和梦想成真的涩。

　　如今盛阳的工作室里总备着跌打药酒。陈烁喜欢蜷在沙发上看他画图，有时跳着跳着舞就趴到他背上，铅笔在稿纸上划出意外的弧线。

　　“客户会说这是天才的笔触。”盛阳转身把捣乱的人搂进怀里，吻他锁骨上未散的淤青。窗外星光落在地板上，像另一个永不落幕的舞台。

　　某夜加班到凌晨，盛阳收到地铁站发来的照片。陈烁在那片最初的月光下跳舞，膝盖绑着他送的护具。消息提示音接着响起：“您看，我再也摔不着了。”

　　照片角落的玻璃倒影里，盛阳看见自己扬起的嘴角。他放下针线活——那是件新的演出服，内衬绣着交缠的星月。

　　第二天清晨，陈烁在枕边发现一张地铁卡，卡上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今晚十点，老地方。教你跳探戈。”

　　地铁末班车呼啸而过时，他们正在月光下旋转。陈烁的卫衣帽子滑落，盛阳吻到他颈间，尝到星光与夜露的味道。

　　“其实第一次见面不是篮球场。”陈烁喘着气抵住他额头，“更早的时候……您在便利店画过我。”

　　盛阳怔住。记忆里某个雨夜，确实画过个躲雨的少年。湿发贴在额间，眼睛亮得惊人。

　　“我偷看了速写本..……”陈烁耳尖泛红，“每张都像我。”

　　列车远去的光带里，盛阳看见少年藏了三年的秘密。那些‘偶遇’，那些‘巧合’，那些他以为的命中注定。

　　“所以..……”盛阳把他被汗浸湿的刘海拨开，“是我被套路了？”

　　陈烁笑着吻他，在末班地铁最后的回声里。月光漫过交叠的身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甜蜜的围捕。

　　晨光初现时，他们坐在站台长椅上分享耳机。陈烁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演出服口袋露出半截设计稿——那是盛阳今早放进去的新作，画着两个在星空下共舞的人。

　　“下次……”盛阳轻抚他膝盖的旧伤，“跳我编的舞吧。”

　　陈烁在睡梦中点头，发丝蹭过他下巴。第一班地铁进站时，盛阳看见玻璃窗上的倒影——他肩上熟睡的男孩，嘴角还带着笑。

　　站务员过来提醒时，盛阳竖起手指抵在唇前。他付了两张票钱，任由列车来了又走。晨光渐渐爬满陈烁的睫毛，像碎金落在蝶翼上。

　　多年后每当他路过这个站台，都会想起这个瞬间。星辰褪色，旭日初升，而他的世界永远停驻在某个少年带着汗意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