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87、［雷宇x蔡丁］交汇

　　雷宇紧握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歼-16战机的右发动机发出不正常的轰鸣声，仪表盘上警告灯闪烁不停。

　　“塔台，这里是猎鹰01，右发故障，请求紧急降落。”雷宇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身处险境。

　　“猎鹰01，武汉天气状况不佳，能见度低，建议转场至——”

　　“来不及了，”雷宇打断塔台，“我必须在三分钟内降落。”

　　他扫了一眼导航屏幕，武汉某军用机场是最近的选择。战机剧烈震颤，雷宇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他手上的动作依然精准。降低高度，调整襟翼，保持平衡……每一个操作都像刻在肌肉记忆里。

　　“猎鹰01开始紧急降落程序。”

　　战机呼啸着穿过低垂的云层，跑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雷宇全神贯注，在最后一刻拉平机身，后轮率先触地，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橡胶燃烧的气味。战机滑行近千米才完全停下。

　　当雷宇摘下氧气面罩，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飞行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地勤人员迅速围了上来。

　　“同志，你没事吧？”一位地勤军官敲了敲座舱盖。

　　雷宇比了个OK的手势，解开安全带，爬出座舱时腿还有些发软。他站在机翼上环顾四周，发现机场异常忙碌，各种车辆来回穿梭，气氛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雷宇跳下机翼问道。

　　地勤军官神色凝重：“武汉今天上午十点封城，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了。”

　　雷宇这才注意到远处围栏外，城市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警车和救护车偶尔呼啸而过。一种不真实感笼罩着他，仿佛自己降落在了一个平行世界。

　　由于武汉封城，雷宇的归队计划被迫推迟。他被安排在空军招待所暂住，等待进一步指示。三天后，当雷宇发现招待所的小卖部物资所剩无几时，他决定冒险进城采购。

　　戴着口罩走在空荡的街头，雷宇有种置身恐怖电影的感觉。商铺大门紧闭，偶尔有全副武装的防疫人员匆匆走过。他按照手机地图找到一家仍在营业的超市，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间隔一米，沉默等待。

　　排队近两小时后，雷宇终于进入超市。货架上许多商品已经空空如也，他勉强拿了几包泡面、矿泉水和一些日用品。正当他准备结账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先生，您是军人吧？”

　　雷宇转身，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和志愿者红袖章的年轻人，明亮的眼睛在口罩上方弯成月牙形，手里抱着一箱蔬菜。

　　“你怎么知道？”雷宇有些惊讶。

　　年轻人指了指雷宇的短发和挺拔的站姿：“直觉。我是这个社区的志愿者蔡丁。看您拿的都是速食品，需要些新鲜蔬菜吗？这是今天刚到的捐赠物资。”

　　雷宇这才注意到超市一角堆放着许多标有‘爱心捐赠’字样的纸箱，几名志愿者正在分装。

　　“谢谢，但我不是这里的居民，只是暂时滞留。”雷宇解释道。

　　蔡丁眼睛一亮：“您是那位迫降的战斗机飞行员？整个社区都在传呢！”不等雷宇回答，他已经麻利地往雷宇的购物篮里塞了几颗土豆、胡萝卜和一把青菜，“这些送给您，感谢您保卫祖国的蓝天。”

　　雷宇想推辞，但蔡丁已经转身去帮助一位老太太了。他注意到这个叫蔡丁的志愿者动作利落，说话时眼睛总是带着笑意，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他的热情。

　　结账时，雷宇特意等了等蔡丁。

　　“你们志愿者还缺人手吗？”雷宇问道，"反正我现在也回不去，想找点事做。"

　　蔡丁惊讶地眨眨眼：“您认真的？这可不像开飞机那么酷，就是搬东西、跑腿的杂活。”

　　“飞行员也没你想象得那么高大上，而且找点事儿干总比在招待所干等着强。”雷宇笑了笑。

　　第二天清晨，雷宇如约来到社区中心。蔡丁给他发了红袖章和防护装备，简单培训后，他们开始了第一项任务——为隔离家庭配送生活物资。

　　“这栋楼有确诊患者，整栋都被隔离了。”爬楼梯时，蔡丁解释道，“我们得把东西放在门口，敲门后离开。”

　　雷宇点点头，扛起一袋米跟在蔡丁身后。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每家门前都堆着几天来的垃圾袋。蔡丁却像感觉不到异味似的，一边走一边给雷宇介绍情况。

　　“501住着一位独居老人，耳朵不太好，得多敲几下门；703有个三岁孩子，妈妈也在隔离，我们每次会多带些牛奶……”

　　雷宇惊讶于蔡丁对每个家庭的了解程度。当他们来到803室时，蔡丁特意从包里拿出一盒拼图。

　　“这家有个七岁男孩，上次送菜时他问我能不能带个玩具，说太无聊了。”蔡丁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我找遍了仓库才找到这个。”

　　门开后，小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怯生生地道谢。蔡丁蹲下身，隔着安全距离教他拼图玩法，直到男孩母亲催促才离开。

　　“你经常这样‘超额完成任务’吗？”下楼时雷宇问道。

　　蔡丁耸耸肩：“封城日子太难熬了，尤其是对孩子。一点小惊喜能让他们开心很久。”他顿了顿，“其实我以前是幼师，习惯和孩子们打交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雷宇跟着蔡丁走遍了社区每个角落。他们为老人送药，帮居民代购必需品，甚至协助转运疑似病例。雷宇发现，蔡丁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却始终保持乐观。

　　“你为什么不休息一天？”某天午休时雷宇问道，“我看其他志愿者都是轮班的。”

　　蔡丁正在清点口罩库存，头也不抬地说：“我家就住这个社区，休息也是在家待着，不如出来帮忙。”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而且……忙碌起来就不会总想着害怕了。”

　　雷宇第一次在这个总是笑脸迎人的志愿者身上看到脆弱的一面。他想说些什么，但紧急呼叫打断了他们——有批重要医疗物资到达，需要人手搬运。

　　那天晚上十一点，当他们终于完成配送任务时，蔡丁的脚步明显踉跄起来。雷宇注意到他脸色苍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你该休息了。”雷宇扶住他。

　　“还有最后一户……”蔡丁摇摇头，却突然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雷宇反应极快，一把捞住蔡丁下滑的身体。他迅速检查了蔡丁的状况——呼吸急促，脉搏快而弱，显然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虚脱。雷宇将军用急救知识派上用场，让蔡丁平躺，抬高双腿，解开领口保持呼吸通畅。

　　“救护车！谁叫救护车！”雷宇向周围喊道。

　　“不用……”蔡丁虚弱地抓住雷宇的手腕，“只是太累了……送我回家就行……”

　　雷宇犹豫了一下，但看蔡丁意识清醒，体温正常，没有新冠典型症状，决定尊重他的意愿。他半扶半抱地把蔡丁送回家，发现这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志愿者住在简陋的一居室里，墙上贴满了孩子们送给他的画。

　　“你一个人住？”雷宇帮蔡丁躺到床上，倒了杯温水给他。

　　蔡丁点点头：“父母在黄冈，封城前来不及回去。”他试图坐起来，“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吧。”

　　雷宇皱眉：“你这状态能照顾好自己？”不等回答，他已经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你平时吃什么？”

　　“社区盒饭……”蔡丁有些不好意思，“有时候忙忘了……”

　　雷宇叹了口气，然后翻出蔡丁家的米和锅，开始煮粥。蔡丁惊讶地看着这个战斗机飞行员在自己狭小的厨房里忙碌。

　　“你在部队还学做饭？”

　　“野外生存训练包括基础烹饪。”雷宇头也不回，“休息会儿，粥好了叫你。”

　　当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和几样小菜送到床边时，蔡丁的眼睛湿润了。他小口喝着粥，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来当志愿者？飞行员不是应该更……珍贵吗？”

　　雷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我见过真正的战争——不是电影里那种。在南海巡航时，我亲眼看着敌机在我面前做出危险动作，那时我才明白，和平多么脆弱。”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这次疫情，是另一种战争。既然暂时不能保卫领空，那就保卫这里吧。”

　　蔡丁怔怔地看着雷宇，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个表面冷静的军人内心的热血。两人沉默地吃完夜宵，雷宇坚持留下照顾蔡丁。

　　“你去睡床，我睡沙发。”雷宇不容拒绝地说。

　　蔡丁想反对，但疲惫感再次袭来，他很快沉沉睡去。半夜醒来时，他发现雷宇并没有睡，而是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就着台灯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蔡丁迷迷糊糊地问。

　　“飞行日志。”雷宇轻声回答，“习惯了，每天记录。吵醒你了？”

　　蔡丁摇摇头，好奇地问：“今天记录了什么？”

　　雷宇犹豫了一下，念道：“‘1月27日，武汉。今天认识了真正的英雄，他们不穿制服，不拿武器，却在最危险的地方默默守护普通人……’”

　　蔡丁的脸突然热了起来，幸好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他嘟囔了一句“过奖了”，翻身假装继续睡觉，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第二天清晨，蔡丁醒来时闻到咖啡香气。雷宇已经买好了早餐，正在查看手机消息。

　　“你好些了吗？”雷宇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蔡丁点点头，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他注意到雷宇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你没睡好？”

　　“军队作息，习惯了少睡。”雷宇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严肃地说，“但你需要休息，我已经跟绯姐请假了，今天别去当志愿者了。”

　　蔡丁刚要反对，雷宇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后，雷宇的表情变得复杂。

　　“部队通知，明天有特殊通道安排我归队。”他平静地说。

　　蔡丁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他强作镇定地问：“这么快？”

　　“局势紧张，需要飞行员。”雷宇简短解释，然后看着蔡丁，“但今天还是能陪你去检查，确保你完全康复。”

　　蔡丁想说不用，想说别担心，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那天下午，雷宇陪蔡丁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确认只是疲劳过度。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长江大桥，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夕阳将江水染成金色，空旷的桥上只有他们两人。

　　“我第一次来武汉。”雷宇突然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蔡丁靠在栏杆上：“等疫情结束，你应该来看看武大的樱花，尝尝正宗的热干面。”他的声音带着向往，“那时候，这座城市会重新活过来。”

　　雷宇转头看他：“等那时候，你愿意当我的导游吗？”

　　蔡丁愣住了，随即笑起来：“当然，只要你敢坐我这个路痴带的车。”

　　两人相视而笑，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在空无一人的长江大桥上，他们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