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83、［忘羡］金风玉露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此时云深不知处，山间已有了几分秋意。魏无羡躺在后山的一棵古松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中飘过的云彩。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山下的彩衣镇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蓝湛最近在忙什么呢？”魏无羡吐掉嘴里的草茎，翻了个身，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向远处的静室方向。这几日蓝忘机总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整日不见人影，问起来也只是淡淡地说“有事”，这实在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魏无羡从树上轻盈地跃下，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行，我得去看看。”他自言自语道，迈开步子向静室方向走去。

　　静室门前空无一人，魏无羡轻轻推开门，室内整洁如常，案几上摊开着一本古籍，旁边放着几页写满字的纸笺。魏无羡走近一看，发现是蓝忘机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一些关于七夕的传统习俗。

　　“七夕？”魏无羡挑了挑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意。他继续翻阅，发现蓝忘机特别标注了牵牛织女的传说和穿针乞巧的习俗，还在页边画了几颗小小的星星。

　　魏无羡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含光君会对这种浪漫的节日如此上心。他正想继续翻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赶紧把书页恢复原状，装作刚刚进门的样子。

　　“魏婴。”蓝忘机推门而入，看到魏无羡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你在这里。”

　　“蓝湛！”魏无羡笑容灿烂地迎上去，“我正找你呢，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神神秘秘的。”

　　蓝忘机避开他探询的目光，走到案几前不动声色地合上那本书，“一些家族事务。”

　　魏无羡眼珠一转，故意拖长声调：“哦——家族事务啊——”他凑近蓝忘机，近得几乎能数清对方纤长的睫毛，“我还以为你是在准备什么惊喜”

　　蓝忘机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依然面不改色，“你想多了。”

　　“是吗？”魏无羡退后一步，笑得狡黠，“那好吧，我本来还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彩衣镇逛逛，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七夕庆典了。”

　　蓝忘机抬眼看他，浅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今日我还有事。”

　　魏无羡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我只好一个人去了。”他转身作势要走，却又突然回头，“对了，你知道七夕那天晚上哪里看星星最好吗？”

　　蓝忘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后山...有一处空地。”

　　“后山啊……”魏无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指点！”他挥挥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静室，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彩衣镇比魏无羡想象的还要热闹。街道两旁挂满了五彩的灯笼和彩带，小摊贩们叫卖着各种七夕特色的小玩意——五彩绳、巧果、绣花针线，还有成双成对的泥塑小人。

　　魏无羡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停下，目光被一对银质的发簪吸引。发簪做工精巧，一支簪头是展翅的蝴蝶，另一支则是静谧的莲花。

　　“公子好眼力！”摊主热情地介绍道，“这是专门为七夕打造的情侣簪，蝴蝶代表自由灵动，莲花象征高洁纯净，正好相配。公子若能在七夕那日将它赠予心爱的姑娘，那姑娘岂能不动心？”

　　魏无羡拿起那支蝴蝶簪，在阳光下细细端详，银质的翅膀薄如蝉翼，似乎随时会振翅飞走。“蓝湛戴花一定很好看……”他小声嘀咕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公子要买吗？可以便宜些。”摊主笑眯眯地问。

　　魏无羡摸了摸钱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不，我要自己做。”他谢过摊主，转身走向卖银饰材料的摊位。

　　这支发簪明显是女儿家戴的，魏无羡要送，也不可能拿此物送蓝忘机。

　　接下来的两天，魏无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致志地制作着发簪。他从未做过如此精细的手工活，手指被银丝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但他却乐此不疲。终于，在七夕前一天的傍晚，一对发簪完成了——蝴蝶簪比摊贩卖的更加灵动，翅膀上还镶嵌了几颗小小的蓝色宝石；花却非莲，而是芍药，简洁优雅，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是一颗乳白色的珍珠。

　　魏无羡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想象着蓝忘机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七夕当日，魏无羡起了个大早，却发现蓝忘机已经不在静室。案几上留着一张字条：“酉时，后山空地。——湛”

　　“这么神秘……”脱口而出后，魏无羡想起自己这段时日不也表现得颇为神秘，不由笑着摇摇头，决定先去准备些别的东西。

　　待到傍晚时分，魏无羡抱着一个包裹来到后山。夕阳的余晖给云深不知处的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色，远处的彩衣镇已经点亮了万家灯火，隐约能听到欢快的乐声。

　　转过一片竹林，眼前的景象让魏无羡停下了脚步——空地上摆放着一张矮几，上面铺着深蓝色的绸布，几盏莲花灯静静地燃烧着。矮几周围散落着几个蒲团，一旁的小桌上摆着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点心。最引人注目的是矮几中央的一个小巧的祭坛，上面放着两支红烛和一些水果。

　　蓝忘机背对着他站在祭坛前，一袭白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雅。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月光般的眼眸中映着莲灯的柔光。

　　“蓝湛……”魏无羡一时语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蓝忘机，温柔得几乎让人心碎。

　　“你来了。”蓝忘机轻声说，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包裹上。

　　魏无羡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走上前，“你这是要把七夕过成祭祖大典吗？这么正式。”

　　蓝忘机微微摇头，“这是蓝家的传统。七夕不仅是乞巧节，也是祈福的日子。”他示意魏无羡坐下，“我……想为我们祈福。”

　　魏无羡心头一热，乖乖在蒲团上跪坐下来。蓝忘机点燃祭坛上的红烛，从袖中取出两根五彩丝线，一根天蓝，一根绯红。

　　“在蓝家，七夕之夜，家人会为彼此系上五彩绳，祈求平安幸福。”蓝忘机说着，将天蓝色的丝线系在魏无羡的手腕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魏无羡低头看着腕上的丝线，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他拿起那根绯红色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系在蓝忘机腕上，“我也希望蓝湛平安幸福。”

　　蓝忘机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取出一壶酒和两个小杯，斟满后递给魏无羡一杯，“合卺酒。”

　　魏无羡瞪大眼睛，“蓝湛！你居然主动让我喝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仅此一杯。”蓝忘机的嘴角微微上扬，“合卺酒是必须的。”

　　魏无羡笑嘻嘻地接过酒杯，与蓝忘机交杯而饮。酒液入喉，甜中带涩，却让人回味无穷。

　　“现在该交换礼物了。”蓝忘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魏无羡连忙打开自己的包裹，“我也有礼物给你！”

　　两人同时递出礼物，又同时愣住。魏无羡手中的是一对发簪，而蓝忘机锦盒里躺着的也是一对发簪——一支是白玉雕成的芍药花，花蕊处嵌着一颗蓝宝石；另一支是黑玉雕成的蝴蝶，翅膀上点缀着细碎的银星。

　　“这……”魏无羡看看自己做的银簪，又看看蓝忘机的玉簪，突然大笑起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蓝忘机也难得地露出浅笑，他拿起魏无羡做的蝴蝶簪，“你亲手做的？”

　　魏无羡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展示手指上的细小伤口，“第一次做，不太熟练。”

　　蓝忘机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抚过那些伤痕，眼中满是心疼。他拿起发簪，郑重地插在魏无羡的发间，"很适合你。"

　　魏无羡心头一热，也拿起蝴蝶簪为蓝忘机戴上。月光下，银色的蝴蝶栖息在乌黑的发间，仿佛下一刻就会翩翩起舞。

　　“蓝湛，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重视七夕。”魏无羡托着腮，好奇地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望向夜空中的银河，声音轻柔：“小时候，母亲曾告诉我，七夕的夜晚，所有的愿望都会被听见。”

　　魏无羡的嘴角咧开，"那现在呢？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蓝忘机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实现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依然让早就猜到答案的魏无羡的眼眶发热。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掩饰自己的失态，“那……那我也要许个愿！”

　　蓝忘机取出一盏孔明灯灯，点燃后递给魏无羡，“对着灯许愿，然后放飞到天上，织女会听见。”

　　魏无羡双手捧着莲灯，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蓝忘机也在闭目许愿，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神情虔诚得令人心动。

　　两人一起将莲灯放入一旁的小溪中，看着它们随波漂远，渐渐融入夜空中的星河。

　　“蓝湛，你许了什么愿？”魏无羡忍不住问道。

　　蓝忘机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魏无羡撇撇嘴，“小气。”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写在手上，然后同时展示？这样不算说出来，也不用担心不灵验了~”

　　蓝忘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两人各自背过身去，在手心写下字迹，然后同时转身，摊开手掌。

　　魏无羡的手心上写着“永远在一起”，而蓝忘机的手上则是“与君共白头”。

　　夜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袂和发丝。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手心的字迹，突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伸出手，与蓝忘机十指相扣。

　　“蓝湛，你知道吗？”他握紧蓝忘机的手，轻声说，“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蓝忘机没有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夜空中，银河璀璨，牛郎织女星格外明亮。传说今夜，所有真挚的愿望都会被听见。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肩头，望着满天星斗，心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但他随即又笑了——他们的未来还长，每一个七夕，每一年，他们都会在一起，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