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68、【林佳一X蔡丁】封闭和弦

　　三月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林佳一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区门口突然拉起的警戒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敲击着肖邦《革命练习曲》的节奏。手机震动起来，物业群里炸开了锅——小区出现阳性病例，全员隔离十四天。

　　他本就无甚表情的脸上越发冰凉。国际钢琴比赛的视频选拔就在十天后，而冰箱里的存货只够三天。于是他抓起口罩和购物袋就往外冲。

　　临时搭建的物资采购点已经排起长队。林佳一快速往篮子里扔着泡面、速冻食品和咖啡，这些东西足够他闭门练琴度过隔离期。转身时撞到一个人，购物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抱歉。”对方蹲下来帮他捡东西，声音温和。林佳一抬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滑，看起来比他年轻几岁。

　　“你是16楼的林先生吧？我在电梯里见过你。”年轻人递过最后一盒咖啡，“我住你楼下，1502的蔡丁。”

　　林佳一微微点头。

　　林佳一不大会跟人交流，但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会冷淡相对的去败坏自己的路人缘。他心中飞快的想着怎么去起草话题，很快就注意到对方购物车里全是新鲜蔬菜和水果，还有几盒老年奶粉，当即趁着还没冷场，问道：“你买这么多？”

　　“帮几位不方便下楼的老人带的。”蔡丁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可爱的纹路，“3栋的张奶奶有糖尿病，需要特定牌子的奶粉。”

　　当晚，业主群里多了个‘15号楼互助群’，群主是‘1502-蔡’。群公告详细列出了老人和特殊需求住户的情况。林佳一盯着手机屏幕，回忆起那双唯一露在口罩外，漂亮的瑞凤眼，鬼使神差地点开蔡丁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三天前发的办公室自拍，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对着镜头比耶，工位上摆着各种卡通手办。

　　【1602林佳一：有多余的咖啡和速食，需要可敲门】

　　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期盼，林佳一在群里发出了消息。但两分钟可撤消的时限一过，他就后悔了。但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门外放着两盒新鲜草莓和一张纸条：‘今天发的物资，换咖啡。谢谢。——1502蔡丁’

　　字迹圆润可爱，像小学生作业本上的字。林佳一莫名想起自己第一次弹奏完整的奏鸣曲时，老师奖励的那颗草莓糖。不过，字迹可以慢慢欣赏。林佳一连门都没关就跑回客厅，然后抱着两盒咖啡放到了门口。

　　林佳一以为他们之间的交集在封控结束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在封控的第三天，他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蔡丁，林佳一惊喜之余又下意识后退。

　　“林先生，我统计了一下咱们楼层的物资需求。”完全没察觉到林佳一怪异的蔡丁递来一张表格，“这是准备统一报给物业，您有什么需要吗？”

　　林佳一这才注意到才早上七点。他皱眉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蔡丁眼下的青黑，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几点起来的？”

　　“五点半。”蔡丁晃了晃手里的表格，“要赶在物业上班前统计完。”

　　林佳一接过表格，发现上面不仅列出了各户需要的物资，还标注了特殊需求：602需要降压药、1102家有婴儿需要尿不湿、402独居老人需要每日送餐……表格做得专业细致，像是什么项目管理图表。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林佳一忍不住问。

　　“IT公司的产品经理。”蔡丁腼腆地笑了笑，“平时做需求分析习惯了。”

　　第七天深夜，林佳一练习完比赛曲目，刚从隔音室里出来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闷响。想起蔡丁就住在自己楼下，他犹豫片刻，还是戴上口罩下了楼。

　　1502的门虚掩着，蔡丁瘫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几包分装好的蔬菜。

　　“没事吧？”林佳一快步上前。

　　蔡丁抬头，脸色苍白得吓人。“抱歉吵到你了……只是有点低血糖。”

　　林佳一这才注意到公寓里堆满了分装好的物资袋，每袋都贴着便利贴注明门牌号和需求。茶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泡面，旁边是厚厚的登记表和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开着在线会议界面。

　　“你每天就吃这个？”林佳一皱眉。

　　“方便。”蔡丁虚弱地笑了笑，“隔离也得办公，刚开完跨国会议，忘了吃饭。”

　　林佳一翻出随身带的巧克力，又用蔡丁厨房里所剩无几的食材做了简单的三明治。当他端着盘子回到客厅时，蔡丁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手里还攥着一支记号笔。

　　第二天清晨，蔡丁被透过窗帘洒进来的阳光唤醒，桌上放着温热的牛奶和煎蛋。想起昨晚林佳一叫醒自己又盯着自己把三明治吃完，顺手还帮自己收拾房间的表情，嘴角在不自觉间微微上扬。直到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才让他脱离这种类似于犯花痴的状态。

　　【早餐在桌上，今天我来帮你送物资。表格发我。——1602】

　　蔡丁捧着牛奶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形成了一种默契。林佳一每天下楼帮蔡丁分担配送工作，而蔡丁则会‘顺路’带些新鲜食材放在1602门口。晚上，林佳一会弹一首曲子，有时是欢快的莫扎特，有时是宁静的肖邦，把音录制起来发给蔡丁，而蔡丁总会在微信里告诉他最喜欢哪一段。

　　封控第十天，林佳一收到比赛延期的通知。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失落。当他站在阳台上发呆时，楼下传来蔡丁的声音：

　　“林老师！看这边！”

　　蔡丁站在自家阳台上，手里举着一块白板，上面画着简陋的钢琴键盘和一个小人跳舞的图案。见林佳一注意到，他立刻手舞足蹈地表演起来，动作夸张得像默剧演员。

　　林佳一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笑容被蔡丁用手机迅速抓拍，下一秒林佳一的手机就收到了照片，配文：【终于拍到钢琴王子的笑容了！价值连城！】

　　那天晚上，林佳一弹了《献给爱丽丝》——他学会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简单却真挚。

　　解封前一天，蔡丁敲响了1602的门。他手里拿着一盆小小的绿植，叶片圆润可爱。

　　“薄荷草，听说对长时间看谱子的眼睛好。”蔡丁耳朵尖发红，“那个……解封后我能偶尔来听你弹琴吗？”

　　林佳一接过绿植，指尖碰到蔡丁的手。“现在就可以。”他侧身让出通道。

　　钢琴前，林佳一的手指在琴键上悬停片刻，然后奏响了《梦中的婚礼》——这首他从未在公共场合演奏过的私人最爱。蔡丁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得像看着什么珍宝。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蔡丁轻声说：“比我想象中好听一千倍。”

　　“你想象过我弹琴？”

　　“经常。”蔡丁不好意思地笑了，“每次在电梯里遇到你，你身上都有松香和檀木的味道，我就想象你弹琴时是什么样子。”

　　林佳一突然明白了那些草莓、那些便利贴、那些刻意安排的‘偶遇’。他转向钢琴，开始弹奏一首欢快的圆舞曲。

　　“这是什么曲子？”蔡丁问。

　　“《献给蔡丁》。”林佳一头也不抬，“刚创作的。”

　　蔡丁愣了一秒，然后大笑起来。笑声中，林佳一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指，就像连接起两个音符，谱写新的旋律。

　　解封后，小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有个年轻人会从15楼跑到16楼，托着下巴听得琴声入神。有时是一首激昂的练习曲，有时是一段温柔的夜曲，但总会以同一首简单的圆舞曲结束——那是只属于他们的秘密旋律。

　　三个月后，在全市抗疫表彰大会上，林佳一演奏了自己创作的《隔离时期的奏鸣曲》，而蔡丁则因为开发社区互助APP获得了特别贡献奖。当记者问他们是如何相识时，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

　　“因为一盒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