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34、【夏日柠檬树】萌芽

　　现在这个社会，侦探这个职业已经不吃香了……呃……至少在种花家是这么个情况。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天眼意味着小偷小摸都能被随时找出来当作呈堂证供，杀人这种事，即使屋主没有放上宠物监控儿童监控这一类能将影像随时上传云端的摄像头，但楼道处，乃至小区里物业安装的监控探头，也能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令其无所遁行。

　　所以，盛阳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老板会选择开一家并不能赚钱，甚至还要往里赔钱的侦探事务所，而且还聘了自己这么一个月薪一万包吃包住，平时却只需要打杂，更多时间却闲得摸鱼打游戏的助手……天知道他连清洁工都另外请，压根没想让自己去做。

　　这种衣食父母，哪里找？

　　初初面试成功之后，盛阳拿着一万的薪酬却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干活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发薪水的时候还收得十分心虚。后来盛阳才发现，与其说老板是需要一个助手，倒不如说老板需要一个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能守在侦探事务所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刚开始拿着一万做着名为助手实为留守工作的盛阳，已经从心虚过度为心安理得了。不过，盛阳并没有因此养成好逸恶劳的坏习惯，反而时常思考着该怎么报答一个这么好的老板。

　　在事务所里呆得久了，盛阳接到委托电话的机率越来越少，从每个月都能至少有一件案子到上个月一个电话都没有，可见事务所的业务到底还是成了昨日黄花。于是盛阳灵机一动，决定帮老板开展业务。

　　以前只有人委托查丈夫出轨、妻子偷腥，时不时还要找猫寻狗这一类没有技术含金量不高的工作，但这不表示自己老板的业务能力不行啊～这么好的老板，盛阳实在不想哪天因为他发不起工资而不得不送自己吃一顿炒鱿鱼大餐。

　　盛阳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奋笔疾书，写到一半又拿着老板配给他却被他平时用来玩游戏的电脑上网查资料，终于在花了一天的时间，写完了一份计划书。

　　接下来，就要等老板回来，让他看看自己的惊天大作了！

　　正当盛阳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老板会坐吃山空的时候，座机的铃声两个月内第一次响起。盛阳暂时顾不上自己的惊世之作，匆匆忙忙就冲向了摆着电话的办公桌，试图在电话铃挂断之前，接下这新的业务。

　　话筒刚举到耳边，还不等盛阳开口说话，另一头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杨震，我这边有个命案，你帮我参详一下。资料我发你打印机了，尽快给我提供个思路，不然我这案子就得……”忽然，电话那头似乎有什么人在喊陈队，然后就听那个声音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这忙，先挂了。”

　　厉害了我的老板！

　　盛阳一直以为老板在这个年代做侦探就只能帮人查出轨找小猫，没曾想他竟然还有命案的业务？！而且不过五分钟，打印机那边果然有了动静，开始一张一张的吐纸出来。

　　怀着好奇心，盛阳坐在老板椅上，舒舒服服地拿起刚刚打印出来还热乎乎的Ａ４纸，看起上面的内容。

　　在天眼覆盖率几近百分百的Ｇ市，有些地方也难免有死角，比如说白云山。而正是这个当地人常去的地方，虽然难免会有溺水、摔死、被毒蛇咬死的事件，但频率并不高。然而最近一年内平均一个月就摔死一个人，而且还都是从高处跌落的，就有些蹊跷了。

　　其实当初连着半年平均死一个人时，警方就想立案了，只是这搞死的频率虽然高些，却并非没有可能，若只是凭着直觉和可能性就立案，那么很可能会浪费公共资源，同时引起无谓的恐慌。

　　只是当刑警队的队长陈宇在忙完手边的案子之后，发现在一年后的今天，白云山还在不停的死人时，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是在放纵那位可能的嫌疑人的自信心，他尽早会不满足于一个月死一个人后，终于力排众议，要求进行立案的前情甄别。

　　在排除了几名死者自杀的可能性以及交集点后，结果都差强人意。无法立案就没有请求死者家属同意尸检，也无法做监控筛选，更无法对白云山的常往人员做笔录……

　　但陈宇不甘心放弃掉这件案子，于是在确认没办法进一步推进，以及领导要求他接手另一桩案子之后，他决定以权谋私，将这件案子所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全都打包给了发小杨震。

　　盛阳童年可是看着死亡小学生的动画片长大的，虽然从小就向往着侦探这份工作，但随着长大，也知道这份工作在种花国一点钱途都没有。所以毕业之后，他在找工作的问题上屡屡碰壁，最终破罐子破摔，在发现有个侦探助手的工作后，十分干脆的决定圆一圆童年的梦想，没办法做侦探那么就做侦探的助手，也算是在这段没有工作的时间里做个过渡。

　　盛阳当初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过渡竟然过渡了这么长的时间，转眼间他在这间侦探事务所已经呆了足足有两年时间了。甚至现在，竟然还能像死亡小学生一样接触命案，这让盛阳眼睛都亮起来了，久违的兴奋感亦油然而生。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脑门突然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盛阳回过神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虚地脸都红了。他很快把手上的那堆Ａ４张高举到自己的头顶上，脑袋则往后一仰，用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烔烔有神的盯着杨震，笑道：“老板，来案子了～”

　　那灿烂的笑容配着那张漂亮的面，让杨震一时看得花了眼。

　　“刚才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是有命案需要你帮忙参详一下。不过，因为他挂得太快，我都来不及问他名字，但他能叫出老板你的名字，应该是认识你的。”随即，盛阳把资料都堆放在办公桌前，给杨震解释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

　　在盛阳讲解案件的背影音中，杨震率先把各个受害人的资料铺满了整张桌子。在经过一番仔细的对比过后，杨震皱起眉头。

　　在无法立案的前提下，陈宇把能排查的都排查过了，而杨震与陈宇从小认识，当然了解他那向来一丝不苟的性格，所以并不怀疑这份资料的真实性。然而此案在连陈宇都无法确认受害人的情况下，筛选出来的疑似受害人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他们出事时都落单。

　　这群受害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职业更是五花八门，甚至他们有的还不是本地人，而是以前从来没来过Ｇ市的游客。而受害人中年纪最大的七十八退休大爷，年纪最小的是个才一岁的小女婴，而且这个小女婴的坠亡案还是上个月发生的最新案件。

　　杨震拿起小女婴坠亡案的口供。

　　女婴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并没有来，带孩子游白云山的是她的爷爷奶奶，奶奶坚称当时婴儿车的轮子是锁死的，连推都推不动，根本不可能滑落。同时也承认，除了她和丈夫之外，并没有人有机会接近婴儿车，因为他们十分警觉。

　　大部分游客都称没有注意这对老夫妇，而那些注意到的，都说那对老夫妇几乎全程都抱着孩子，其中有一个清洁工的话引起了杨震的关注——他开头的内容跟其它目击者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后来就有点奇怪了，似乎是在全程关注着这对老夫妇一样。

　　杨震的指甲在那段“那位老太太抱得累了，就将婴儿放在婴儿车里，那个老伯伯去买水，接着老太太接了个电话就没看个小孩，没多久就听到他们在那喊小朋友找不到了”的字下划了长长的线。

　　杨震若有所思，按理来说，白云山的游客这么多，一个清洁工为什么要特意关注那对老夫妇？

　　“找到线索了吗老板？”盛阳凑上前，就着杨震手指的方向看他所在意的那段口供。

　　杨震并没有在意他的靠近，摇了摇头：“你说，你会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关注一个陌生人？”

　　“啊？”盛阳愣了一下，在意识到杨震真的有线索了，顿时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挠了挠脑袋，以自己的角度去猜测：“那人长得很好看？又或者说穿得衣服标新立异，让人很难不关注。”

　　“不是。”杨震不认为是这个原因，因为如果那对老夫妇长得好看或者穿得奇怪，那不可能只有清洁工会关注到他们，其他目击者的口供也不会显得可有可无。

　　而且白云山上是有摄像头的，虽然不能全方位的覆盖，但偶尔上山的附近居民可不能把摄像头的位置摸得那么清楚，更何况它们还有可能损坏，或者调整位置。除非嫌疑人是白云山的常驻人员，比如说清洁工……

　　当然，也不能排除工作人员和在山上开铺子的个体户。他们都知道监控的位置，也知道该怎么避开它们去接近受害者。

　　还是得去山上勘察才行。

　　说干就干，杨震把资料规整在一起之后当即起身，只是脚才跨了一步，一股强大的拉力差点让他往后倒去。幸好他底盘稳，才没出大丑。

　　杨震站直了身体，缓缓往后看去，而盛阳一脸无辜又兴奋，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差点儿闯了大祸，尤自在那儿用自己那亮晶晶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他：“老板，你带我一起去吧？”

　　杨震没说话，只是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掰开了盛阳的手。但下一秒，又再次被拉住。

　　“你带我去吧老板，我会很安静的，不会拖累你的。”盛阳举着空闲的那只手赌咒发誓完就又开始哀号起来：“况且我怎么说都是你的助手啊，为老板你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更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你不能剥夺了我为你肝脑涂地的机会！”

　　除了熊孩子，杨震就没见到过这么吵的人。而且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除非是动手把人给打晕，否则短时间内是别想脱身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干巴巴的与盛阳约法两章：“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没问你你就不要随便跟我搭话，能做到吧？”

　　盛阳意识到这是同意自己跟去了，当即拼命的点头，点得又快又狠，让人感觉他再点下去头都要被点掉了。幸好身体的不适终于让他停了下来，盛阳捂着自己的脑袋，晕得眼前直冒星星。

　　懒得再理这个小傻子，一个头两个大的杨震先出了门，盛阳连忙站了起来想跟上，结果眩晕让他感觉到天地都颠倒了，动作再大一点他就能直接吐出来。

　　这么固执，说不定杨震真跑了，他呆会也会自己想办法跟过去。所以相处了近两年的杨震没跑，门都没关就扬声提醒：“我先开车，你五分钟后再下来。”

　　看来，盛阳的脑子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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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为广东必去的十大景点，５Ａ景区的白云山是南粤名山之一，亦是自古就有“羊城第一秀”之称。据说每到秋季，常有白云冉冉升起，使山上一个侧面变成白云漫漫的一片，犹如面纱笼罩，因而得名。

　　既然是有名的景点，又位于发达的城市里，白云山的各项设备自然十分齐全，杨震和盛阳不需要爬山，坐着缆车就到达了离目的地不远的位置。

　　说来惭愧，盛阳虽然在Ｇ市呆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却一次都没来过这个当地人时不时都要来一番的地方，他跟在杨震的身后左转右转向上向下的，整个人都晕了，压根不记得自己都走了什么地方，甚至还有一种下载导航ＡＰＰ的冲动，以免一时不慎把人跟丢之后自己也因为迷路而完蛋。

　　幸好杨震看着冷淡，实际上却非常细心体贴，步子迈得虽大，但时不时的会回过头察看盛阳有没有跟上，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的顺利来到了最后一个被害人摔下去的位置。

　　杨震环顾四周，不远处就有几家买饮料食物和手信的店铺，四周还有着或明显或不容易被发现的监控探头，虽然发生过坠亡事件，但白云山上依然人来人往，游客和本地人交织其中，浑然不知此处有多危险。

　　然而这也是问题所在。这里并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为什么嫌疑人会选择在这里做案，甚至时间也不是光线昏暗的夜晚，难道他不怕被人发现吗？而且，那才是个将将一岁的小婴孩……

　　甚至这不是第一个从这个位置掉下去的被害者，那么嫌疑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一个个受害者推下去的呢？

　　推？！

　　杨震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神一亮。顾不上一旁还在小买部买水的小助理，一下子就跑不见了，徒留伸着尔康手，一脸茫然无措的盛阳。

　　可怜的小盛阳，本来是想跟着杨震查案，在长见识的同时也算实现了童年的梦想，结果才上了白云山没多久就被抛弃在了观景台 ，只能孤雾雾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盛阳想打电话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可当时能跟着一起来的前提就是事先的承诺，说好不能随意跟杨震搭话，那么万一电话铃声一旦响起打乱了杨震的思绪，以后再有案子自己就没办法跟上来了。

　　盛阳左右为难，但想来想去还是把手机给放回了口袋，十分干脆的把自己当成游客，在观景台上走来逛去，饿了渴了就去商店买吃的喝的，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太阳西斜。

　　虽说游人如织，但盛阳的长时间逗留还是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毕竟他长得太好看了，跟电视上那些漂亮的明星差不多，而且还是没有开美颜的那种。

　　于是，在盛阳已经无聊到不惧危险趴在栏杆望下看时，就有人凑了上来，捉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一边拉还一边主道：“唔好谂唔开啊！尼仲咁后生，就算有问题都系一时嘅啫。就算尼不谂下自己，起码谂下尼老豆老母啊。”

　　盛阳一脸茫然，拉他的清洁工叽哩呱啦说了一通，他连猜带蒙地才想明白说的是什么，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想不开，我就是等人等得无聊而已。”

　　清洁工是个有点年纪的老人，一听盛阳的话就联想到了什么，露出怜悯的眼神，用他那一口塑料普通话说道：“你那么帅那个女孩子都能让你等那么久，我看她肯定是拜金女。这样吧，我介绍些好姑娘给你，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呀？”

　　盛阳面对这番盛情，哭笑不得：“我没失恋，等的也不是女孩，我是跟人一起来办案的。”

　　“条子啊？！”清洁工恍然大悟，随后一脸好奇地凑上来低声询问：“来这里办什么案子？难道有逃犯躲这来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警察，查的也不是逃犯。”盛阳赶紧否认，就怕说迟一点的话面前这位看起来说风就是雨的大爷立刻就会去把这没根据的猜测告诉他的同事们。不过他还算机灵，并没有把陈宇违规操作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含糊地解释道：“主要是这几年来白云山坠崖死亡率上升了不少，所以来查查看有没有内情，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告知警方予以立案。”

　　“……有咁回事啊？”清洁工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连自己不小心说回了粤语也没发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了他一句，清洁工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这态度有点不对劲，但盛阳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运气有那么诡异，随便一个来搭话的都会是这件案子的嫌疑人，更何况清洁工大叔还是冲着救人才过来的，救人和杀人，谁会想做修罗又想做菩萨呢。

　　盛阳最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看了看天色，眉头皱成了一团。

　　太阳慢慢落了下来，霞光满天。

　　盛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看了看并没有减少游客，最后决定再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杨震再不回来，他就给他发个信息然后直接回去。

　　这一个小时格外难熬，盛阳左转转右晃晃，看着天都黑了下来，没忍住叹了口气。本来打好的主意，结果整整一天都耗在了这观景台上，也不知道杨震他查到了什么。

　　他再一次百无聊赖的趴到了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点缀着繁星的夜幕，又望了望山下的万家灯火，后悔没先跟杨震约法三章，在他约束自己的同时自己也约束好他。

　　就在这时，盛阳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似乎被谁抓住，然后身子被人骤然往上提，而他则失重的往前倾。盛阳吓得想要大叫救命，可是惊惧感让他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靠着本能拼命的挥舞着手臂试图捉住什么来救自己一命。

　　盛阳捉住了。正确的来说，是有人捉住了他的脚脖子，让他不至于摔个粉身碎骨。

　　接着就是一阵“捉住了捉住了！”“捉了个现形。”“这份真是可以立案了。”“别得瑟了，快点帮杨震把人救上来！”的车轱辘话，而盛阳终于在倒吊到脑充血前顺利被人拉了上来。

　　盛阳脑子嗡嗡地，看着被好几名警察和便衣制服的之前说过话的那个和善清洁工，又转过脑袋看着杨震着急地半跪在自己的面前一直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哪里不舒服？”

　　盛阳扁了扁嘴，在这种真切的关心下涌上了满腹的委屈，眼眶也盈满了泪：“你怎么这样啊？说跑就跑把我一个人丢下来，害我等了你整整一天又因为之前的约定不敢打电话给你，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连命都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当兵的出身，杨震身边都是些有泪不轻弹的硬汉，就连女的都非常强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在一旁陈宇的示意下把盛阳抱在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有下次了，我以后一定带着你好不好？”

　　盛阳没有回答。

　　未能平复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让他莫名的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