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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千防万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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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独孤厌到来的消息,萧玲珑一反常态不哭不闹,安静地坐在窗前写字,即便是守在殿外的侍女进来禀报,依旧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萧无忧默默站在她身畔,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东”字,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
片刻之后,炉中的香燃尽,萧玲珑放下了手中的紫管狼毫笔。
“阿姊,我想家了。”
“你不是就在家这里吗?”萧无忧温和地说。
“不,这里不是我的家。”萧玲珑摇头。
萧无忧王望着纸上大大的“东”字,故作不明白:“玲珑,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不,我们不是,你们才是。
萧玲珑没有说话,痴痴又不舍地望着窗外那棵枯萎的梅树。
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瞧着她异常的反应,萧无忧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安,总觉得很快就会发生什么大事,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难不成和东荒有关吗……
萧无忧正要开口,殿外传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没想到朝阳公主也在这里,幸会。”
见到萧无忧,独孤厌又惊又喜。
“长公主来凤鸾殿有何贵干?”萧无忧淡淡扫她一眼问道。
独孤厌这种人,萧无忧并不想与她打交道,但碍于她如今的身份和来北荒的真实目的,萧无忧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只盼独孤厌别招惹她最好,否则她不介意赌上一把。
“得了陛下旨意,我特意来祭拜东方皇后。”
萧玲珑抬眼看向一脸从容的独孤厌,眸中满是厌恶:“我母后不需要一个狼子野心的外人来祭拜她。”
见萧玲珑如此反感自己独孤厌不急反笑,伸手想去摸她的头,被她恶狠狠拍开。
西荒随独孤厌来的陪嫁下人见此不悦地出声道:“北荒的公主都如此不懂礼数的吗?”
礼数?
萧玲珑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西荒来的野蛮之人也配跟她提礼数二字?
萧玲珑不屑地冷嗤一声,挺直腰板端好自己跪坐的仪态,不疾不徐开口:“一个下人就敢随意打断主子的谈话,你们西荒的礼数也不过如此,又有何资格提本公主的不是。”
“你……”
独孤厌拦下要上前反驳的随侍,双臂于胸前交叠,双手贴在肩膀前,微微俯身虔诚行礼道:“西荒长公主独孤厌,拜见朝阳殿下,二公主。”
萧无忧还未来得及开口,萧道成的声音便先一步传来。
“荒唐,你们两个身为朕心中最知书达礼的女儿,怎能让长辈向你们行礼?”
萧道成的突然到来在萧无忧意料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看来她这位父皇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废物。
对于萧道成的责备,萧玲珑泰然自若地起身与萧无忧一起:“儿臣,见过父皇。”
“这是我北荒的皇后,朕的妻子,你们的嫡母,你们都应当向她行拜礼。”
“父皇此言差矣。”
“朝阳何出此言?”
“按我北荒律法,正室子女于其父后娶之妻而言并非亲生,行礼与否在于子女,皆无伤大雅。于此,我与玲珑都无需向皇后行礼。”
婚姻律法萧道成并不了解,毕竟先皇不似他这般无情,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即便是后来宠冠六宫令粉黛皆失色的柳贵妃,这后位于她而言亦是奢望。
而身为唯一的嫡子,萧道成自然不知道这一条。
自知自己在这方面认知匮乏,萧无忧也从无妄言,萧道成没了话,只好无奈作罢,语气柔和了些:“即便是如此,她也是你们的长辈,见了长辈至少也该问好,而非如此礼数颠倒。”
“父皇,你又说错了,并非儿臣和皇姐故意为难。这里是凤鸾殿,皇后一大早就过来,说是祭拜儿臣的母后,但却毫无悲悯之色,她的下人甚至对儿臣大放厥词,言我北荒皆无礼之人,儿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至于皇后向儿臣行礼,不过是皇后自愿,儿臣又岂能违背长辈意愿?”
看着头头是道的萧玲珑,萧道成脸色有些难看,瞥了一眼独孤厌身后的随侍:“皇后,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朕可以不追究,但奴才不该冲撞主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按照宫规好好管教好自己的下人吧。”
说罢,萧道成拂袖离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独孤厌自知再待下去自己根本讨不到半点好,找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萧无忧侧过身望着萧玲珑沉思片刻,心中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皇姐。”萧玲珑打断了正要开口的萧无忧,目光紧锁纸上的“东”字,“请回吧。”
听得出她对自己有怨气,萧无忧了解她的脾性,想继续把话说出来,不料萧玲珑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向她行礼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独留她一人呆愣在原地。
玲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无忧惊诧不已。
她意识到这个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她,再闹脾气也不会对她无礼的小丫头似乎变了……
“殿下。”倩兮神色有几分迟疑。
“想说什么便说罢。”
“那奴婢就直言不讳了。”倩兮看一眼萧玲珑离去的方向,说,“奴婢觉得,相较于二公主,殿下您对三公主有些过于苛刻了。”
“阿璃自幼身体孱弱,与本宫一同长大,品行如何本宫最是了解,桩桩件件可是有一次冤了她?”
“三公主有错无法否认,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公主都如殿下早慧,单只是拿同岁数的人来说,三公主言行举止并非过分,殿下,奴婢发现只要一碰上有关二公主的事,您就容易失了分寸。”
真的是这样吗?
萧无忧静下心来认真思考着倩兮说的话。
她四岁启蒙,男孩女孩要学的她一样不落下,且做的都比同年纪的孩子更好,所以大臣们对她是北荒储君未来女帝这一事,在萧道成的默许下也就不言而喻。
从小在夸赞声中长大的萧无忧却从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做的都是一般人应该达到的高度,于是忽略了其实众生皆同,出类拔萃的也就那么几个,万里挑一罢了。
潜意识中她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萧玲珑,发现她远远不及后便失去了耐心,厌烦下也失了分寸。
可是阿璃只大她一岁,阿璃也并非天人之资,为何却总能让她舒心呢?
倩兮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毫不留情戳破她:“殿下,您对二公主的关切是其他公主加起来都不及的,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假借此来形容你和二公主,您那么喜欢二公主,自然会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是您偏心了。”
“真的吗?”萧无忧半信半疑。
“是的。”倩兮坚定不移地点头。
这些话若是旁人说,萧无忧一个字都不会信,但这些话是从倩兮嘴里说出来的,萧无忧即便是有理也要信半分。
倩兮是祖母留给她的人,说出的话在她这里多少都有几分份量。
“那本宫如今应当如何?玲珑有些不大对劲,本宫觉得早晚会发生什么大事。”
“殿下,找个机会和三公主好好谈一谈吧,把事情说开,这些年奴婢看得出,三公主一直都在努力地追上你的步伐,你是她最仰慕的人,而且,你们毕竟有着血缘关系,两位先皇后可是亲姐妹啊,一定能够和好如初。”
出来的急,萧玲珑忘了披斗篷,身上穿着东方暮云亲手缝制的冬衣站在河边,望着冰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思索着什么。
萧琉璃躲在假山后偷偷观察着行为异常的萧玲珑,心中狐疑:她怎么突然想起来来这里?
良久,见萧玲珑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萧琉璃正打算悄悄离开,忽然听到一声陌生的鸟鸣。
一只通体雪白长的和普通信鸽模样大小一般无二的鸟落在了萧玲珑的肩上。
萧玲珑伸出手,那鸟又扑棱着翅膀落到她手中,她四下环视确定无人后从那鸟身上取下了什么然后将它放飞。
等萧玲珑打开,萧琉璃依稀观察出似乎是一个纸条。
看完纸上的内容后,萧玲珑二话不说便将纸条一口咽到了肚子里,转身就走。
待她走远,萧琉璃这才从假山后走出。
“阿璃,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何时骗过阿姊?”
萧无忧听完蹙眉沉思,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阿姊,三妹妹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不会。”萧无忧不假思索地摇头,“玲珑就算再怎么胡闹,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她不会那样做的。”
“会不会和东荒有关?”
“阿璃此话何意?”
“玲珑是东王的亲外孙女,她母后出嫁前又极其受东王疼爱,如今陛下另立新后,爱女心切的东王又怎会忍心自己的外孙女再在这里受欺负呢?”
“阿璃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若那只鸟真的是东王用来联络玲珑的工具,我们又该如何及时阻止他带走玲珑呢?”
毕竟当初为了带走萧玲珑,东王派出了十几名暗卫,若非她提前得知了东王的意图,否则萧玲珑便真的就被他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十几人入北荒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杀光了所有凤鸾殿的人,令人心惊胆战。
萧无忧心里很清楚,只要东王想要带走萧玲珑,她可以防的住第一次,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但她无法保证自己可以一直防住。
终有一日,事情会如东王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