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乐彼之园

78、第三十九回（下）

　　刘德不曾想过这些，一时间答不上来，便支吾着道：“这……这……”

　　刘阏余年纪最小，全然看不出眉高眼低。刘荣见太后脸上越来越难看，忙替弟弟解围道：“回奶奶，我大汉的治国之策是无为而治。”

　　太后露出些许笑容，“荣儿不愧是长子，那奶奶怎问你，这无为而治又是从何而来啊？”

　　刘荣道：“老子主张顺应自然，无为而治，我大汉的国策是从《老子五千言》而来。”

　　太后点点头，又问：“《老子五千言》你可读过？”

　　刘荣道：“孙儿日日都读呢。”

　　太后笑容绽放，“好好好，那你给奶奶背一段听听。”

　　刘荣正襟危坐，背诵了起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刘荣一口气背了一千多字，十分流利，居然一个子都没背错。太后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来人哪，将哀家收藏的那张金弓拿来，赏给荣儿。”

　　不多时，刘荣接过金弓，谢恩。太后道：“身为大汉皇子，光读书可不行，骑马射箭也要精通才行，这张金弓是你小叔叔从赵国带来的，你要好好的使用，不能辜负了奶奶的一片心意啊。”

　　刘荣忙答应着。刘德气定神闲坐在一旁看着，并无半点不开心。又听太后说道：“《老子》好啊，里面藏有治国的大智慧，又有修身养性的方法，自自然然，活活泼泼的，每读一遍，体会就多一层，要日日读，夜夜读，醒了读，睡了还读才行，身为大汉的皇子，不读老子可不行啊！”

　　太后这话是说给皇子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已经在皇宫呆了二十多年，大事小事都经历过，这么多年来，每每有难处时，她就读《老子》，有时是出声读，有时默默在心里读，读着读着心里就敞亮多了。饶是这样，仍有许多心结打不开，要不然也不至于憋瞎了眼睛。自从眼睛失了明，她一刻都离不开《老子》了，从中得到的宽慰和解脱，是任何人都无法亲身体会的。

　　说话间，王娡带着三位公主进来了。众人见礼毕，馨宁悄悄从后面蒙住太后的眼睛，嘻嘻笑着。太后温柔笑道：“这是谁的小手啊，凉凉的，是不是奶奶的大孙女馨宁啊？”

　　馨宁撒着娇，“奶奶猜出来了，不好玩，咱们玩别的游戏吧，奶奶？”

　　太后笑道：“你想玩什么游戏，说出来让奶奶听听。”

　　馨宁拉着太后的手道：“奶奶，咱们到院子里面玩老鹰捉小□□，我当老鹰！”

　　太后笑道：“呦，我们的大公主厉害了，都能当老鹰了，可惜啊，奶奶眼睛瞎了，没法玩这个游戏了。”

　　馨宁有些失落，仍要嚷着玩。王娡忙喝道：“馨宁，不能总这样缠着奶奶，奶奶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又道：“馨宁可淘气呢，一天到晚像个小子就知道玩，你要像你荣哥哥德哥哥余哥哥学习，多读书多识字才行。”

　　栗良娣笑道：“女孩子读什么书，识什么字啊，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大汉的公主，将来还愁嫁么？”

　　王娡笑道：“理虽然是这个理儿，但身为公主，还是要知书达理的好。”

　　栗良娣冷笑道：“是啊，公主不比村野民妇，是应该知书达理一些！”

　　“村野民妇”四字，语调格外尖刺，王娡知她故意讽刺自己，便笑道：“栗姐姐说的是呢，听说德儿最喜欢读书，栗姐姐也跟着读了不少吧，想必栗姐姐最近学问一定是大涨了！”

　　栗良娣得意道：“唉，胡乱读些罢了，咱们做妃子的首要的是谨守后宫嫔妃之道，伺候好皇上，至于读书嘛，原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为的是不做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刚说完，就后悔最后一句话说得造次了，忙看了太后一眼，果见太后正不自在，忙跪下请罪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求太后恕罪！”

　　太后冷着脸道：“说话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可怎么服侍皇上呢！”

　　栗良娣低着头不答。刘德见状忙向太后道：“奶奶刚才教训得是，身为皇子不可不读《老子》，孙儿这就回去读《老子》，改日再来看望奶奶。”

　　太后方露出一丝笑容：“孙儿能这么想那敢情好，读《老子》不可心浮气躁，有些话不明白没关系，要慢慢地读，读着读着总有开窍的一天。”

　　刘德跪拜道：“孙儿谢奶奶教诲，孙儿告退。”

　　太后点点头。刘德一面向众人施礼告退，一面倒退着往外走。栗良娣见势忙笑道：“臣妾和荣儿、余儿也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望太后。”

　　太后道：“去吧，好好教导皇子们读书，自己也要有些长进才行。”

　　栗良娣母子四人去了，只留下王娡母女四人陪太后说话，又说笑了一回，也就出来了。

　　刚出椒房殿大门不远，只见皇帝仪仗威严而来。馨宁眼尖，一面嚷着一面跑过去，“是父皇，是父皇的仪仗。”

　　馨安和馨淑也高兴的跟过去。皇帝左手抱着馨安，右手抱着馨淑，馨宁跟在身边，父女四人很快到了近前。王娡忙跪下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皇帝停下脚步，沉着声音道：“起来吧！”

　　王娡起，目光微微触向皇帝，皇帝的眼光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瞅着远方，“什么时候来的？”

　　王娡答道：“来了好一会儿了，刚陪太后说了会儿话，正要带馨宁她们回去。”又对馨安和馨淑道：“快下来吧，你父皇刚下朝，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跟母亲回去吧。”

　　馨安和馨淑紧紧地搂着皇帝的脖子，“不嘛，女儿都两个多月没见到父皇了，让女儿陪父皇多待一会儿嘛，母亲。”

　　王娡看着三个女儿红着眼睛，眼泪还在脸蛋上挂着，心里一阵阵难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盯着皇帝看。

　　皇帝将两个女儿放下来，替她们擦干眼泪，柔声道：“父皇今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奶奶商量，你们要听母亲的话，先跟母亲回去，等父皇不忙了一定去看你们，好不好？”

　　馨宁哭着道：“父皇骗人，我们和母亲搬到增城殿都两个多月了，父皇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们，增城殿离宣室殿又那么远，父皇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们呢？”

　　三个小公主呜呜都哭了起来，皇帝皱着眉头，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又说道：“乖，不哭啊，父皇现在是一国之君了，天下的事都要管，这段时间父皇太忙了，等忙过这段时间，父皇就去看你们好不好？”

　　馨宁三姐妹不依，仍是哭。王娡只得冷下脸来，“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父皇已经够忙的了，你们不但不为父皇分忧，还来添乱，看回去我怎么罚你们！”

　　王娡严肃下来，果然见效，三个公主立马不哭了。皇帝瞅了瞅她们娘四个，“行了，回去也不要罚她们，你自己也要多吃点儿饭，都瘦了！”

　　说罢，皇帝拂袖而去。王娡痴痴地立在当地，回味着皇帝刚才那句话的滋味。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只搂着馨宁三姐妹望着皇帝的背影默默啜泣。

　　皇帝进来椒房殿，见过太后，“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道：“听皇儿的声音，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可是朝政上遇到难事了？”

　　皇帝叹气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后，正是呢，刚才朝臣们又上表催促皇儿赶快立皇后、立太子，这帮个大臣，就只知道催，烦死了！”

　　太后语重心长道：“皇儿，这也不能怨大臣们，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如今你已经登基两个多月了，皇后的位子不能一直都空着啊，再者，立储也是国之大者，不可不早图啊！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也得跟娘交个底儿了！”

　　皇帝的眼睛一瞬间锋利如刀，掠过太后面庞，似乎要窥探太后是否真的眼瞎了，又忙笑道：“皇儿心里哪有什么底儿啊，这不来和母后商量来了嘛，母后是怎么的意思？”

　　太后眉头轻皱，“这立谁当皇后，得问你自己，别以为娘不知道，当年太皇太后强迫你娶了薄颜，你闷闷不乐了这么多年，连碰都不肯碰她一下，你们两个都苦啊！如今你是皇上了，皇后是一国之母，如若再不能夫妻琴瑟和鸣，这乱的就不只是后宫，而是天下了！”

　　皇帝盯着太后小心问道：“母后的意思是同意……不，是希望……皇儿从太子妃以外另立她人为后？”

　　太后道：“同意和希望有什么分别嘛，还不得看你的意思？”

　　皇帝想再一次确认，“母后真的愿意按皇儿的意思选立皇后？”

　　太后笑道：“你啊，一下朝就急着跑母后这来，不就是希望母后支持你的想法嘛，还在这跟母后耍小聪明！”

　　刘启高兴的搓着手道：“皇儿在母后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母后，有了母后的支持，这立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太后问道：“那皇儿心中到底中意的是谁啊？”

　　刘启道：“唉！母后有所不知，父皇驾崩，朝中许多大事急着要处理，皇儿现在无意立后，想等一等再说。”

　　太后道：“等一等？难道后宫嫔妃就没有皇儿中意的吗？”

　　刘启道：“皇儿想，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这立皇后和立太后实则是一件事，只是现在九个皇子年纪都还小，再观察几年看看，不急着立太子！”

　　太后冷笑道：“立后有立后的规矩，立储有立储的规矩，两者怎么是一回事呢，皇后只能从皇儿的后妃中选立，但皇储还可以从皇儿的兄弟中选任嘛！”

　　刘启听到这话，脑中“嗡”的一声，急问：“母后这话事是什么意思，难道母后想从皇儿的两个弟弟中选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