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乐彼之园

31、第十六回（上）

　　烈日炎炎似火烧，闷暑天气惹人恼。太子妃薄颜在凉榻上歇晌儿，贴身侍女碧荷端来一碗凉茶，见太子妃还眯眼睡着，便轻手轻脚转身往回走。

　　不料太子妃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且先回来，本宫正口渴呢。”

　　碧荷忙回身笑道：“太子妃您醒了，奴婢吵着您了。”

　　太子妃欠欠身子，睡眼惺忪，道：“这天气闷闷的，热得人好生心烦，哪里就睡着了，不过闭眼养养神罢了。”

　　说着已喝了一口茶，碧清的茶汤透着莹莹的光泽，一面又喝了几口，一面问道：“前儿新得的茶叶可给太后送去了？”

　　碧荷道：“今天一早就送过去了，就连太后身边的房公公也派人送去了一些，刚才他让人捎话过来，说新茶很香，多谢太子妃想着，他还说太后喝了这新茶一定也觉得好喝呢。”

　　太子妃冷笑道：“还用得他说好喝吗，那茶是本宫娘家哥哥千辛万苦弄来的，统共也没有多少，这次是便宜他了。”

　　碧荷道：“可不是嘛，他在太后跟前当差，可得了多少好处呢。

　　得咱们的好处最多，饶是这样，他还胳膊肘往外拐呢，前些日子太后将侍女王娡赏赐给了太子殿下，他巴巴送过去了，跟太子妃连声招呼都不打。

　　那王娡也是的，本是太后的心腹丫头，太子妃和太后是什么关系啊，这东宫妃嫔奴婢都是太子妃管理，她倒好，到了太子那里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过来拜一拜太子妃，这分明是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嘛！”

　　薄颜听了，不禁动了几分怒气，她和太子的关系合宫上下都知道，有名无实，太子一直冷着她，众妃嫔也只是面上尊着她，其实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一个丫头也敢如此小觑了她，不禁动了真气。冷冷道：“那个丫头，本宫在太后那见过她，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又仗着太后宠信嘛，就猖狂的什么似的，你现在就去把她叫来，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在本宫面前如此猖狂！”

　　碧荷憋着一丝笑意，道：“可不是嘛，她也忒猖狂了些，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要是这等奴才也敢欺负到太子妃头上，那还得了，奴婢现在就去亲自唤她来，太子妃且先消消气。”

　　说罢，一径去了。及至王娡见了太子妃，并不知因何事唤她，且忙跪下道：“奴婢拜见太子妃。”

　　薄颜靠在凉榻上，摇着团扇，冷笑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如今又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你倒是灵巧啊，借着老太太的东风，都爬到太子身边去了，本宫问你，如今你贴身服侍太子殿下，殿下一日三餐可吃的顺口？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

　　王娡听了这话，暗自吃惊，一面盘算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太子妃，一面缓缓回道：“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用餐有专门的侍女服侍，奴婢并不知晓殿下用餐情况，宫中规矩婢女服侍主子不可以正视主子，奴婢每日服侍不曾留意殿下是胖了还是瘦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太子妃怒道：“这些规矩本宫难道不知道，还用你来教？谁让你正眼去看殿下的脸了，难道殿下身上是胖了还是瘦了，你看不见吗？”

　　王娡道：“奴婢未曾留心，太子妃若是如此关心，奴婢以后留心就是了。”

　　太子妃坐直了身子道：“当然要留心，以后不仅殿下的吃穿用度你要留心，殿下的任何事情你都要留心，不仅要留心，而且要事无巨细地向本宫禀报，这也应该是太后的意思吧。

　　本宫和太后的关系你该知道，太后既然把你赏赐给殿下做贴身侍女，这其中的深意你该懂的。你到太子身边也有段日子了，本应该早点向本宫来回禀，如今本宫派人叫你了，你才慢慢悠悠地来，你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说罢，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声音也陡然严厉起来。王娡忙俯首低拜下去，道：“太子妃出身名门，尊贵无比，慈孝仁爱，奴婢只是一个身份低位的婢女，奴婢打心眼里尊敬太子妃，纵有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奴婢也早想着要来拜见太子妃，只是奴婢区区一个宫女，身份低贱，没有太子妃的召见，奴婢不敢冒然求见，还望太子妃恕罪。”

　　薄颜扫了一眼，道：“照你说来，你早有投诚之意了，只是碍着身份才没机会见本宫，是吗？”

　　王娡来东宫已有些日子，她本聪明伶俐，又经历了园中烧纸风波，对宫闱之事日渐通透，深知太子妃一直无宠，仗着太后撑腰才坐稳了妃位，太子最宠爱的是栗良娣，东宫无人敢与之争风。

　　只因她服侍太后红极一时，栗良娣早就看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如今太子妃威逼拉拢，显然要让她选边站，这可如何是好？

　　来不及多加思索，忙道：“太子妃是东宫女主，也是东宫所有奴婢的主子，奴婢与众人一样，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服侍太子妃，这也是奴婢的本分，请太子妃明察。”

　　薄颜从榻上站起，走至王娡跟前，她身丰体盘，走不了几步，便喘了一身热汗，不停地摇着团扇，似笑非笑道：“老太太调教出来的，果然巧舌如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本宫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要时刻记牢本宫和太后的关系，摆正你的位置，你要乖乖地听话便罢，如若不然，本宫一定要你的好看！”

　　说着，又厉声对碧荷说道：“真是热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取大扇来替本宫扇着。”

　　碧荷忙答应着去了，顷刻两个小宫女各举着一柄芭蕉扇来扇着，薄颜依旧觉得热，只催促再扇快些。

　　一瞥眼见王娡瑟缩着跪在地上，心里便觉得清凉了许多，脸上也浮出几分得意之色。

　　但细细打量几眼，见王娡虽是宫女日常打扮，仍掩饰不住倾城倾国的容貌，脸上立马阴沉下来，喝骂道：“有件事本宫还要告诫你，你可听仔细了，不要仗着你是服侍过太后的就猖狂得没边没沿儿的，这东宫还是本宫说了算，本宫最喜欢老实本分的人，你要是敢狐媚子勾引殿下，你可仔细你的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服侍殿下！”

　　王娡连忙答应着，低头屈膝倒退着往外走，突然又听薄颜道：“你先站住，本宫问你，你这一回去是不是紧忙向太后和太子殿下告状去啊！”

　　王娡道：“奴婢不敢！”

　　薄颜道：“本宫谅你也不敢！”

　　王娡一路疾走，只觉心中憋屈堵闷，待走到一处僻静处，便再也忍不住，背靠一棵大树便掩口呜呜哭将起来。

　　忽然冷不防觉得有人拍她肩膀，猛然回头一看，但见一女子一身女官打扮，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神情从容淡雅，容貌说不上好看，却十分赏心悦目。只见她笑着对王娡道：“你是新进宫的吧？”

　　王娡点点头。

　　那女官又道：“怪道呢。这皇宫之中，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更何况是女人的眼泪。与其哭，不如笑，笑一笑，经脉就欢畅，经脉欢畅了，才能继续笑。”

　　说罢扭头就走。王娡忙在后头叫道：“女官姐姐留步，我看着姐姐好生和善，想常常与姐姐说说话，我可到哪里去找姐姐呢？”

　　那女官驻足回头，轻柔说道：“天下万事万物，寻是寻不来的，只有等，有缘自会等到相见。”
　　女官飘然而去，王娡怔怔的愣在当地，只觉得这女官好美，美得脱尘脱俗，得了她的几句话，心里倒觉得安慰了许多。

　　却说这日，薄颜来向太后请安，没想到栗良娣正陪着太后说话，见过礼后，太后倒先笑道：“颜儿送来的新茶果然是好的，哀家正和栗丫头品尝呢。”

　　栗良娣也附和道：“太后说的是呢，臣妾是托了太后的洪福才能吃到这么好的茶，所以要谢臣妾只谢太后。”

　　薄颜见她在太后面前如此撒娇，其娇柔婉转之态不可描摹，不禁心生厌恶，然她心机不深，心中不悦便藏不住了，猛然摔下茶碗，冷笑道：“太后洪福齐天，谁又不是托了太后的洪福呢，妹妹哪里会缺什么，就是妹妹想要月亮，太子殿下也一定会想办法摘了来，何苦在太后跟前哭穷？”

　　栗良娣也不示弱，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笑靥如花道：“瞧妹妹又说错话了，姐姐刚来就惹姐姐生气了”，转头又向太后撒娇道：“太后，臣妾知错了，臣妾惹姐姐生气，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面色沉静如水，道：“好啦！你们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太子良娣，你们姐妹当和睦相处，共同辅佐太子方是兴家兴国之本，切不可乱了礼数，失了体统，那可叫人笑话了。”

　　太子妃和栗良娣双双恭谨答道：“诺！臣妾都记下了。”

　　二人见太后闭目不语，似有疲倦之意，便起身告辞，太后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刚走了几步，只听太后道：“颜儿，你留下，哀家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