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乐彼之园

177、第八十九回（上）

　　皇帝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韩嫣道：“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朕的姐姐金俗。”

　　韩嫣跪下那里，自从那日他向皇帝透漏了王太后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也自悔当日莽撞了。这毕竟是汉宫的丑闻，虽然皇帝可以拿来做文章摆脱不孝的骂名，万一皇帝不这么想，他的小命可就要呜呼了！

　　听了皇帝要找寻姐姐，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看来还是认可他的主意。可是要想找到隐藏在乡间的金俗，又谈何容易呢？万一找不到，也是掉脑袋的事。刚才皇帝不也说了，这事他要办得不妥帖，就割断他的脑袋。

　　奶奶呀，自己这么嘴□□嘛，左右不都是为难自己吗？韩嫣正自胡思乱想着，又听皇帝当头喝道：“韩嫣，朕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韩嫣错乱中回过神来，忙连连大声答道：“奴才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只是……陛下……找到了金俗……姑娘，要奴才将她接进宫来吗？”

　　皇帝说道：“当然，朕当然要把失散多年的姐姐接进皇宫，不然姐姐怎么能与太后相认相聚呢？朕不仅要将姐姐接进宫来，朕还要亲自去接姐姐。”

　　韩嫣答道：“是，陛下，奴才明白了。”

　　皇帝一拍龙案，喝骂：“你明白个屁！你以为你告诉了朕这个秘密，你就明白朕的心意了吗？你要是真明白了，你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

　　韩嫣吓出一脑门冷汗，擦了擦，大脑飞速旋转，磕磕巴巴说道：“奴才明白……明白……陛下是最孝顺的，那些骂名都是无稽之谈！”

　　皇帝忽而又哈哈大笑，“你真的觉得朕是最孝顺的吗？”

　　韩嫣只好也陪着笑道：“当然了，陛下当然是全天下最孝顺的人，是全天下老百姓的表率。”

　　皇帝说道：“好啦，别拍朕的马屁了。你知道这些也就够了，这次你去找朕的姐姐，行事要机密，一有消息要立即向朕汇报！”

　　韩嫣连连答应着，见皇帝一摆手，便倒退着出来了。全身已经被汗湿透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韩嫣回到住处，思量着这事该如何办得妥帖。一时间有家仆端上茶来，韩嫣喝了，入口不像往日的味道，问道：“这是什么茶，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家仆答道：“这茶有个怪好听的名字，叫‘雨露清扬’，是长陵的郭大侠派人送来孝敬少爷的。”

　　韩嫣问道：“哪个郭大侠，我怎么不知道？”

　　家仆答道：“就是闻名遐迩功夫了得的郭解大侠啊！”

　　韩嫣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哪里是什么大侠了？”

　　家仆笑道：“老奴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听外面的人都这么叫，也就跟着叫起来了。”

　　韩嫣又问道：“他派人送茶来，可有什么话说？”

　　家仆答道：“来人是郭解的管家，说话倒是挺和气的，先是说了一大堆恭维奉承有意结交之类的话，还说以后诸事得仰仗少爷！”

　　韩嫣冷笑，“他们这些地痞流氓能有什么好事，整日吃酒放债，横向霸道的，总不过在朝廷里想找个靠山，如今见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主意就打到我这来了，以后这种人可得留心着。”

　　家仆一面答应着，一面说道：“那人还说过几日郭解要亲自登门拜访少爷呢，他要是敢来，老奴就想办法把他打发走就是了。”

　　韩嫣道：“这话很是。”

　　家仆又道：“少爷在外面也要留心，像郭解这样的人，耗子洞里藏的粮食都能给你翻出来，就怕他盯着少爷的行踪，到时躲都躲不及呢。”

　　韩嫣听着“耗子洞里藏着的粮食都能给你翻出来”的话，忽然像捡到了宝贝似的，忙说道：“且慢，这个人现在对本少爷有用得很，你去给我备一份回礼，我要亲自找他道谢。”

　　家仆摸寻不到头脑，刚才还是阴天，忽然又晴天了，刚要问时，只听韩嫣催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是不会明白本少爷的用意的，照本少爷的吩咐做就是了。”

　　家仆只得去准备，韩嫣携了回礼直奔郭解府上来，也不要别的侍从跟随，只打发了他们在外面休息，自己独自敲门进去了。
　　可巧郭解在家，听说韩嫣来了，略加思索，便亲自迎了出来。一见面便拱手作揖，笑道：“韩大人光临贵府，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韩嫣见郭解五短身材，却浑身透着一股精明劲儿，也笑着作揖道：“郭大侠见外了，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进内堂来。让过座，奉上茶，韩嫣笑着道：“郭大人府上竟是好茶，这又叫什么名字？”

　　郭解笑道：“这是他们送给我的‘碧水清流’，不及我送给大人的‘雨露清扬’好喝。”

　　韩嫣道：“哎，在下觉得这个味道极好，不比那‘雨露清扬’差呢。”

　　郭解忙道：“大人既是觉得好喝，我这里还有一些，就都送了给大人。”说着吩咐下人，“去将前日我带回的几包‘碧水清流’都拿了来送给韩大人。”

　　韩嫣笑道：“这怎好意思！”

　　郭解笑道：“在下一直仰慕大人威名，只是无缘得识，承蒙大人不弃，今日光顾寒舍，区区几包茶叶算得了什么，有效劳处，就是要在下赔上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韩嫣心道：“这个郭解果然有点儿意思。”忙笑道：“郭大侠这是哪里的话，兄弟怎么会让大侠赔上性命呢，那岂不有负朋友间的道义？”

　　郭解一拱手，然后拍拍胸脯，嗓门又高了许多，“大人可以打听打听，我郭解是何为人，为朋友别说两肋插刀，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韩嫣哈哈一笑，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好！郭大侠这个朋友兄弟我是交定了。”

　　说着拿眼溜了一下立在一旁伺候的家仆，郭解明白，示意他们退下，问道：“大人可有什么指示？”

　　韩嫣道：“指示不敢。”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郭解问道：“莫非大人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既然诚意结交，大人但说无妨，任凭什么事，大人只要吩咐一声即可。”
　　韩嫣道：“兄弟想拜托郭大侠帮找一个人。”

　　郭解道：“大人直呼我郭解就行，何必这么客气，不是我郭解吹牛，任他在哪个国，没有我郭解找不到的人。大人要找的是什么人？”

　　韩嫣便将金俗的名字和遭遇大致说了，只是将王太后的这一层关系隐去了。

　　郭解道：“金俗姑娘倒也可怜，被人牙子拐去了这么多年想必受了不少苦，只有她还活在世上，我就一定能将她找到。”

　　韩嫣道：“兄弟放心，如果能将金俗姑娘找到，兄弟自有重谢。”

　　郭解道：“大人这话就见外了，我是诚意结交大人，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大人只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韩嫣道：“还有一件，此事还要替兄弟保密，找到金俗姑娘好，也不必打扰她，只告诉我住址就好了。”

　　韩嫣哈哈一笑，“大人放心，大人的私事兄弟不敢窥探，谁还没点儿秘密呢？”

　　韩嫣也哈哈一笑，“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送走了韩嫣，郭解一刻也没有闲着，纠集了手下能干的一伙人，将此事吩咐下去。找了两三日，却没打听到任何消息，便又纠集了一批人，继续找寻。

　　再两日，是郭解外婆许负的八十寿辰。这些年，许负一直隐居在山上，很少见外人，即使八十大寿也没有大操大办，往来祝寿的不过是家族中的一些亲戚。

　　郭解带了几斤酱猪肉几坛陈酿，骑马来看许负。瞧见许负正在刻竹简，笑道：“外婆，您老人家快歇一歇吧，整日弄这劳什子有什么意思，看，外孙今天带了您最爱吃的酱猪肉还有好酒，我要陪外婆好好喝几碗。”

　　许负头也不抬，仍弓腰低头刻着，嘴里说道：“有好酒好肉那敢情好，我老太婆正馋这口呢，且等一会儿，就快刻好了。”

　　郭解看看四周堆积如山高的竹简，叹气道：“外婆，二十多年了，您整天弄这个，烦不烦啊？”

　　许负说道：“这些可是你外婆一辈子的心血，神人授给我的算命看相术都在这上面了，我也算没愧对了神人。”

　　郭解不解，“外婆，要外孙看，人活一天算一天，命要提前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还能改命不成？”

　　许负道：“怎么不能？”

　　说着时，外头有人高声喊道：“郭大哥，人找到了，找到了！”

　　郭解忙出去看时，见是自己的好兄弟王大虎，王大虎呼哧带喘跑近了说道：“大哥，你让找的金俗姑娘找到了，现就住在长陵的一个村子里。”

　　于是又把金俗的一些情况说了，又附耳说了几句，郭解很是吃惊，问道：“你们没有搞错吧？”

　　王大虎信誓旦旦，“长陵处处都是咱们自己兄弟，要想打听某人的底细，那还有错？”

　　郭解点点头，“怪道呢，这就对上了，我说那个韩嫣怎么巴巴地找起这个女人来，原来当今的王太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咱们兄弟的好日子要来了，你们不要打草惊蛇，只将金俗的行踪给我看住了，万不能让她在这段时间再走失。”

　　王大虎答应着，问道：“大哥打算怎么做？”

　　郭解道：“那还用问，我不仅要韩嫣承我的人情，我还要当今的皇上和太后也承我这个情，我日后自有安排，你赶紧回去吩咐弟兄们给我盯紧了。”

　　王大虎离去，郭解又进了屋，许负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呢，怎么我好像听到你说什么皇上和王太后？”

　　郭解打着哈哈道：“您老人家听错了，我去哪里认识皇上和王太后呢？”

　　许负追问，“老太婆我今年虽然八十岁了，眼睛还不瞎耳朵还不聋，你难道忘了外婆反复叮嘱你的话了？”

　　郭解一面将包着的酱猪肉打开，一面说道：“您老嘱咐的话，我怎么敢忘？还不是那句‘勿交皇亲权贵，多行善莫做恶’，我这不是一直做着好事吗？昨天还有人登门拜谢呢！”

　　许负停下手中的刻刀，回过头道：“那第一条‘勿交皇亲权贵’你做到了么？”

　　郭解道：“怎么没做到？外孙结交的可都是穷苦老百姓。”

　　许负气道：“你还在欺骗我老太婆，刚才王大虎说的话你当我没听到吗？”

　　郭解见许负真生气了，忙过来扶着道：“外婆，您先别生气，您坐下，我慢慢说给您听还不行吗？”

　　许负喘吁吁坐下，郭解只得将韩嫣托他帮找金俗的事说了，王大虎打听到的金俗和王太后的关系也一并说了。还说道：“外孙也是刚刚才知道这要找的人原来是当今王太后的女儿，要是早知道，外孙早就拒绝了。”

　　许负听了，深深叹了口气，“解儿，外婆几经救过你三次了，你如果再闯祸，外婆可没有办法再救你了。”

　　郭解道：“外婆，外孙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呢，若不是当初你从文皇帝讨要了三道免死金牌，外孙小命早就呜呼了。您放心，这次我只是将金俗的住址告诉那韩嫣就完了，也不与他们结交，再说了，外孙这次帮了皇上和太后这么大的忙，日后就算有什么事，他们还不网开一面啊！”

　　许负又是叹气，“哎！这一切或许又是命数啊！你好自为之吧。”

　　郭解笑道：“好了，外婆，咱们不说这些了。来，外孙陪您喝一碗，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言许负和郭解，只说韩嫣得了金俗的住址，火急火燎赶往宣室殿，一见了刘彻喘着气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刘彻屏退众人，只见韩嫣跪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方锦帛，双手高举过头顶，“陛下，金俗姑娘的住址得了，得了！请陛下过目。”

　　刘彻忙道：“快给朕呈上来。”

　　韩嫣忙将锦帛递到刘彻面前，刘彻展开看了，甚是高兴，又问了些金俗现在生活情况，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朕失散多年的姐姐，还是让朕找到了。”

　　韩嫣试探问道：“陛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刘彻看了一眼韩嫣道：“你不是最明白朕的心意的嘛，下一步还用朕教你怎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