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7、沉默心事

　　两校队首发队员出场时，未坐满的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欢迎声。

　　沈梦的注意力全落在列队里非常显眼出色的姜堰身上。他们正跟对面校队进行赛前友好握手，站到对应位置时，姜堰转过身向着观众席热情地挥手互动，引起好多观众热情的回应。

　　沈梦握紧掌心，屏息凝神。这家伙这种时候也还是那么轻浮。

　　“那个男的是我们学校排球队的吧。”五十岚沙笑看看沈梦又瞧瞧排球场，揣度着：“我曾经是校队拉拉队的一员，跟排球部门里几个家伙还算熟悉，如果你需要我的推波助澜，我倒也可以勉为其难。”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沈梦注意到姜堰发球得分后转了一圈，目光似在搜寻什么：“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由旁人插手也无济于事。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我的事。”

　　五十岚沙笑了然一笑，明白她的意有所指。

　　“你见过那种场景吗？问及一对关系暧昧不明的男女是不是在恋爱，大多是娇羞或者隐晦不谈，任其他人的猜测。因为他们真正享受的是这种被关注和重视的感觉，一旦公之于众，顿时就会觉得没意思，转而就要找寻新鲜事物。”五十岚沙笑撑着下巴，皱着眉疑惑不已：“人就是这么麻烦的东西。”

　　沈梦微愣，转头看她：“我们讲的不是一件事吧。”

　　“真是的，和你聊天真没意思。太一本正经的话一点都不可爱，也不会有男人会喜欢你。”五十岚沙笑直视沈梦。

　　“如果可爱只是为了被男人喜欢的话才是真没意思。”沈梦毫不客气的反驳。

　　赛场战况到了紧要时刻，沈梦的视线尽数在姜堰身上。他为队伍拿了几分，正在势头上。再度拦下对方的扣球，同队友们兴奋地故障，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沈梦这边的看台。他们隔着赛场和观众对视，接着姜堰毫不犹豫地抬手向她示意。身后应援的女孩以为他是在向她们打招呼，发出了激动的喊声。

　　就像过去很多次，他只要在无数观众中搜寻到沈梦就会高举手，仿佛在告诉她：“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五十岚沙笑同样注意到了排球队里那位英俊帅气的少年，花蝴蝶似地招手，而身边的女人则面露春色。

　　“原来是这小子。”

　　沈梦转头问她：“你们认识？”

　　“简直不要太熟。”五十岚沙笑没好气地回答她。

　　前阵子其他学部的女生特地邀请他参加联谊活动，趁着酒意微醺来场春|宵艳|遇，没想到喝醉了的姜堰用仅存的理智给她打电话求助。结果沙笑不得不深更半夜拖着醉得半死的他回去，还遭到了那几位女生的阴阳怪气。

　　虽说她没惯着任何人就是了—喝醉的家伙被扔进了厕所，好事多嘴的女生被她直言反击了。

　　“比赛结束后要我带你去休息室找他吗？”

　　沈梦惊愕愣住于五十岚沙笑突然的热心：“如果你要乖乖等他的话，一时半会是见不了面的。校采访和其他校队后续联络工作，他会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有这样的善心之举，是因为现在确定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吧。”

　　“真是直接啊。”

　　“我一向诚实。”沈梦一脸认真：“更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善良女孩的出现会把映人勾得神魂颠倒，作为未来女朋友的我忐忑不安，并产生危机感甚至失恋—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的。”五十岚沙笑说：“正因为我十六岁以后的生命是由他构成，所以不论如何都会保护他。”

　　沈梦不理解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能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出后续生命构成这么沉重的话。

　　“附近有家咖啡店，我们先去喝一杯吧。”五十岚沙笑本就对这场比赛不存在输赢悬殊的好奇感，无非一场友谊赛，真正的比赛是后头的黑鹫旗杯：“一个半小时内就能结束，到时我要拍点球队照片给新闻社。正好可以带你去见他们。”

　　“我不打算离开，我不想中途离场。”她答应过不会错过他的人生，哪怕这只是儿时的承诺，哪怕这是极度残酷的事，但沈梦不想毁约，她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有二分之一由姜堰构成。

　　“爱情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呢。”五十岚沙笑语气微沉：“当心他对你仅存的一点喜欢不知不觉就溜走了，到时候你真的是只会乖乖等待又错失，最后哇哇直哭的可怜鬼了。”

　　沈梦摇头。

　　她很少和人谈及私人情绪。

　　高中时期只会跟在姜堰后头，他打球，沈梦就乖乖坐在旁边看书。因为姜堰喜欢到处去玩，她拜托姜叔叔和爸爸教自己骑单车，手臂膝盖都磕伤过，青紫一片，没有一句埋怨，只要有姜堰陪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沈梦清楚感受到姜堰在丰富有趣的世界里同她逐渐产生距离，也因此她更想要姜堰把很多时间花在她的身上，直到能够填补她空洞寂寞的生活。

　　“只有喜欢没用。”沈梦听到后头有在转门应援姜堰的加油声：“世界上多的是喜欢的人恋爱，也多的是没有圆满的情侣—这些我才不要。”

　　五十岚沙笑难得不知怎么开口。

　　在五十岚沙笑看来，拘束清醒如同苦行僧般的家伙是可怕的存在，而恰恰又是最擅蛊惑的妖物。

　　“我承认，你引起了我的兴趣。”五十岚沙笑微笑，正坐位置，不再是刚才准备随时离开的侧身坐姿：“我听北原说起过映人邻居带来的金锷饼很好吃。我经常去映人的住所，下次能带点给我尝尝吗？”

　　沈梦：“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金锷饼？”

　　“笨蛋，那只是我想要拉进关系的方式。”五十岚沙笑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不过下次还请不要转交给映人。”

　　“我跟他只是邻居。”难道五十岚沙笑还是介意自己的存在吗？沈梦摸不准她的心思。

　　“我暂且相信。”五十岚沙笑解释道：“只是映人对豆制品过敏。我不想让他看到跟豆制品相关的东西。”

　　那是他的噩梦，那段挥之不去的地狱记忆，时至今日仍困扰着他们。

　　“他对豆制品过敏？”沈梦大惊，可是早上他那样诚恳真挚地感谢她送的金锷饼。

　　“高二的时候映人因为被迫吃了豆腐被送进了医院，那真是个很不好的回忆呢。”

　　“那你呢？”

　　“你问的是绿金锷饼？我对甜品没什么兴趣，只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罢了。”

　　沈梦不想再争辩，目光回到赛场，正巧，姜堰所在的那一队拿下赛点，抬高手臂再次向她这处挥舞。

　　沈梦后悔莫及：“可恶，错过了他的精彩时刻。”

　　五十岚沙笑脸上透出狡黠：“看来我对你的魅力已经胜过了那家伙啊。”

　　“我要好好看比赛。”

　　万一姜堰突发奇想问自己这场比赛表现如何，要是不认真仔细看完，自己该怎么诚恳的形容。要是自己分神被姜堰抓到，他肯定又要借机说一通“梦梦完全不在意我呢，姜堰已经不是梦梦最喜欢的哥哥了。”诸如此类的混话了。

　　“所以你们确认关系了？”

　　五十岚沙笑不应该提这个甚至带点愚蠢的问题。

　　她只是想说到时她能多拍几张那个男生的近照，然后转赠给沈梦。但是她不该提问的，五十岚沙笑在休息室被姜堰抱住时，身后一道的视线如刀光剑影，令她头皮发麻，迅速推开不知分寸的家伙。

　　“沙笑，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们了。”姜堰刚换洗好衣服，身上散发出柠檬沐浴露的清香，热情地又一次揽住了沙笑的肩膀：“还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们了。”

　　“别用这种风俗店牛郎的口吻跟我说话。”五十岚沙笑严肃提醒，这个蠢货知不知道沈梦，这个喜欢他的女孩正向这处看着。

　　“太严肃了的话就是去一大半的乐趣。”姜堰松开五十岚沙笑，终于看向沈梦：“你们居然是朋友吗？之前从来没听你们谈起过。”

　　“新交的朋友。”沈梦没多做解释。

　　“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怎么认识的。”五十岚沙笑故意卖关子：“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

　　她从沈梦身上感知到了一种极其隐晦且沉重的感情。

　　北原洸太那群家伙总是调侃她是个日野映人至上者，再通俗易懂点就是恋爱脑。

　　日野映人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谁向日野映人凑得近，她就会凶神恶煞地威胁对方滚远点，哪个女孩敢对日野映人递出情书，都会被她撕掉，霸道地宣示主权。她承认自己很恶劣，但只有日野映人是她浑身尖刺里的一片柔软。

　　她无法获知在北原洸太他们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当然她也不感兴趣。但她从沈梦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未知的—在久远的过去便早已存在的那一部分。

　　然后—

　　“姜堰，我听说你接下来有采访和其他后续安排。事不宜迟，尽快行动起来吧。”沈梦温柔而慢条斯理地说着：“我约了沙笑去附近咖啡店，不准耽误我们的时间哦。”

　　等等！吃醋呢？生气呢？黯然失色呢？

　　五十岚沙笑甚至兴奋难耐地想要看到这一幕的，然而接受到是沈梦充满暗示的眼神。

　　这家伙不是喜欢这个轻浮多情的男人吗？

　　五十岚沙笑突然搞不懂沈梦对姜堰的喜欢占了几分。爱的排他性，爱的独一份，不管怎样都该为此而生气或者难过吧，怎么现在就连一点不悦情绪都没有啊。

　　如果映人热情地拥抱了别人，她绝对立刻手刃对方。

　　五十岚沙笑立马看向姜堰，而他则笑眯眯地注视着沈梦，然后将钱包递给她：“梦梦，麻烦去买罐冰可乐。”

　　“又是冰可乐？”沈梦顺其自然地接过钱包，终于皱眉了：“剧烈运动后不宜直接饮用冰水，这点多少要注意吧。”

　　“可是我好热，再晚点真的要成一条咸鱼了。”

　　沈梦仍为他健康着想：“只有常温，没得选择。”

　　“拜托了，梦梦。”姜堰乞求道。

　　沈梦毫不动摇：“没得商量。”

　　沈梦出休息室。门外走廊有几个同队男生盯着她走下楼梯，打开门，五十岚沙笑和姜堰准备开始采访，照相机已经打开，等待着随时拍摄。

　　他们都认识五十岚沙笑，自然而然就打了招呼。五十岚沙笑提到结束时需要全体合影，届时会放在学校网站新闻头条。

　　“还请沙笑前辈能把我们拍的帅气些。”有个队友说：“嘛—毕竟有很喜欢的女孩子呢，我要把合照带给她看，这非常关键啊！要是成功了，我请前辈吃饭！”

　　“一个队都是又老又土的剪刀手姿势，看镜头跟碰上鬼一样只会僵硬地龇牙咧子，看上你们的女孩们真是善于接受多元化审美的好孩子呢。”五十岚沙笑说话一贯直来直去。

　　“说起来刚才从休息室走出来的那个女孩是学姐带来的吗？好可爱！”有队友架不住吐槽，赶忙扯开了话题。

　　五十岚沙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等待姜堰抢先解释，但几秒过去，她抬头发现姜堰装作无事地将外套穿身上，整理衣饰，没有插进他们的话题里。

　　所以不打算解释吗？

　　五十岚沙笑暗暗叹气，笑说：“待会儿采访结束后要和她去附近咖啡店。她好像来日本还不熟悉，很多事情我带她去了解了解。”

　　“不是日本人吗？”有人说：“韩国？中国？”

　　“好像是中国女孩吧。”五十岚沙笑偷看姜堰。

　　“真的假的！”那人兴奋得跳起来：“姜堰也是中国来的，跟那个女孩会很有话题吧。快去要她联系方式，那女孩长得很漂亮。”

　　“啊。”姜堰敷衍一声，没有进入他们这个话题的打算：“采访结束了的话，我要去楼下拿点东西。”

　　“怎么了，护膝不是放在桌上吗？”

　　“是其他东西。”姜堰有些心不在焉。

　　五十岚沙笑眼睛在他们几个男人身上转溜，当然姜堰异样的神色也被看在眼底。突然觉得这两人实在有趣。

　　毕竟她所认识的姜堰温柔多情，从未见过能桎梏住他的人事物。

　　那个女孩又有什么能力可以抓住这只不愿被拘束的雄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