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68、被嫌弃的

　　“搞不懂你在自说自话点什么，我想你很清楚映人什么都知道。”一旦回想起那段带着伤痛和难以呼吸的时光，五十岚沙笑便沉重地笑起来：“你靠着那副善良有趣的嘴脸引起他的注意，又通过卑鄙无耻的手段希望他能够跟你狼狈为奸，只可惜你太低估映人了…”说到这里，她自嘲道：“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竟然会以为能够掌握住他。”

　　最后她也踏进了那段阴暗的日子里—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们的冷嘲热讽...于是遭到了同等待遇。不重要，只要有映人一次次出现保护她，用瘦弱的身体抱住她的身体，那如蝴蝶般的肩膀下有她的容身之地就好，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回应他们暴行的干劲—然后在家里用爸爸的剃头刀剃掉了养了多年的头发—她才不喜欢被脏东西抓住头发呢！

　　“你能意识到这点，不就说明了还不算太迟吧。”森本昌从不悲观，始终自信满满：“让我们回到属于我们的美好的高中时代吧—说实话，在北海道那种冷得要命的日子里，我真是很怀念你们啊。”

　　“这种恶心的念头趁早打消吧。”五十岚沙笑轻蔑地盯着森本昌嚣张跋扈的姿态：“滚回北海道，永远都别出现在映人面前，快点滚开！”

　　森本昌站定原地，微侧过身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阳台拐角那处阴影，灯光找不到，只剩下冬日的冷风钻过。五十岚沙笑愤怒的喊声轻飘飘从他身后略过，森本昌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身处风头浪尖，被谴责讨骂，马上要丢掉工作的你竟然还有闲心来这里。”森本昌彻底背对着五十岚沙笑，直直注视着那处阴暗：“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敢现身见我呢？”

　　从光与影交错的暗界，脚步声缓慢地从楼梯口升起，只见日野映人走出来。

　　他一如既往穿着那件并不合身的西服外套。深夜霜雪厚重，打湿了黑发，额前黏着湿答答的头发，衬得本就憔悴的脸色更为苍白。

　　他没说话。

　　森本昌终于见到他，心情大好：“今天你是来特地见我的吧。映人，我从北海道回来这么久，这只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见面，难道你就不想念我吗？我们可是从高中时候就很好的朋友啊！”

　　“昌。”日野映人看向森本昌背后的五十岚沙笑，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愤怒，像一只随时扑身咬断猎物脖子的野兽。于是他带着安抚意味的笑试图让她消气：“留给我一点时间吧，我想跟你谈谈。”

　　森本昌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熟练地点燃一根烟，却被日野映人制止。他本就不喜欢烟味，尤其高中过后，烟酒味就像一道阴影笼罩住了他的一段人生。

　　而造成伤害阴影的罪魁祸首不以为然：“总得要给我们的久别重逢一点调味剂吧。”

　　“现在的状况还不够你调味的吗？”日野映人并不管他，径直转过身往楼下走，不肯看一眼：“我在楼下等你。”

　　身后嗒嗒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日野映人头也没回：“沙笑，回屋里去。”

　　五十岚沙笑心脏剧烈跳动难以平静，日野映人是从何时出现的，他有没有听到刚才自己和森本昌的对话，他又对那番话作何感想。

　　他说要谈谈，更像是趁着今夜要把过去的恩怨是非一并解决。

　　适才无意被揭穿的窘迫被接下来的未知所带来的恐惧顶替。

　　她只想要陪着日野映人，就像高中彻底孤立时期，她被按在美术教室里，素描纸像蝴蝶铺天盖地飞舞，被迫囚|禁在桌椅底下，一群人无数双如野兽的眼睛注视，发出鼓风机般难听的笑声，手机的闪光灯不断亮起...

　　好冷，好冷啊...

　　幸好有映人在。温柔宽厚的肩膀容纳了小小一只，就算在青森县，那间破旧狭小的屋里，鼻青脸肿的母亲抱住被揍得额头淌血的沙笑都未曾有这种温度，她只记得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劝自己不要反抗父亲。

　　“不要！”她拒绝。

　　日野映人语气温柔，可一直没有回过身，哪怕看他们一眼：“如果你不听话，下次我就再也不理沙笑了。”

　　他动用这种威胁，彼此心知肚明有多严重。

　　五十岚沙笑知道他真的很生气，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望着森本昌步伐嚣张地走下楼梯，逐渐只剩下很轻的谈话声，沉闷的脚步也消失了。

　　她不肯离开，蹲在门边等待着。

　　这个住所是五十岚沙笑在森本昌进行恶行骚扰后迅速搬来的新屋。离日野映人的住宅更近了，但地处偏僻，要走十几分钟才到最近的地铁站。

　　森本昌百无聊赖地扫视周围，嘴巴里口水分泌，格外想要抽烟，一下楼便踢到了废弃易拉罐，仔细看，原来旁边角落里堆放了一些旧物。

　　“你要跟我谈什么呢？”他兴致勃勃地伸出双臂接纳他，乐于享受整张脸紧绷住的日野映人，透出冷漠无情的神色：“在此之前，要不来个久违的兄弟拥抱吧—为了你，我可是费尽心血啊。”

　　甚至从北海道回来。

　　“是啊...”日野映人低声自语，像在确认什么。他走了几步，转过身狠狠地抓住了森本昌的衣领，毫不犹豫地将他揍翻在地。

　　森本昌晕晕乎乎，鼻子里慢慢充盈铁锈味道。抬手一摸脸庞，温热的液体粘稠腥臭，疼痛也缓缓袭来。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又被另一拳揍倒在地，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他们从没有过这么痛快淋漓打作一团，一拳又一拳像闷在鼓里，皮肤淤青，破开，流血，汗液渗出，眼角边也挂着汗。森本昌如愿以偿地大笑着，任凭日野映人浑身怒气地对他施以暴力，一拳轻，一拳重，手掌上沾满了血，分不清了你我，

　　最后，他终于累了。日野映人没有从他身上起来，喘着气，声音沉闷，整个人颤抖着。

　　“你如愿以偿了？”森本昌吃力地摆出得逞的笑，只是脸肿了动起来很艰难，热乎乎的血黏住了眼睛。他却不觉痛，只剩下身心前所未有的爽快。

　　远比当初他为了那个臭丫头而气势汹汹地找到自己，在那个密闭漆黑的楼梯底下，他不再是平日温和好脾气的少年，只有冷漠地质问和毫不留情地回礼。彼时的森本昌就没有过回手，欢呼着再打用力点。

　　让自己成为这位天才偶像的祭品吧，他甘之如饴这场死亡。

　　只是理智永远立于上位。他呵斥了他的暴力行径，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日野映人睁开眼，他流了太多汗，眼睫毛像落水蝴蝶轻轻颤抖，深褐色瞳孔里平静如深潭。眼底下的男人受了伤，鼻青脸肿，却还摆出一副可恶的姿态—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如今境地。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我吗？”日野映人苦笑：“事务所暂停了我的一切活动，接下来就会被开除。娱乐圈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会灰溜溜地滚回家，要么接受父母失望的注视和安排，要么—”

　　他要远走高飞，去更远更远的地方闯荡。

　　“我曾经设想的未来到此结束，现在也好好把你我之间的事也解决吧。”日野映人踉跄站起身。

　　“认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问过你想要什么。”他直起身，冷冷地盯着地上□□着，艰难地撑起身要站起来的森本昌：“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森本昌像听到笑话被逗笑，却没回答他。

　　“友情？”说到这个，日野映人也笑了。

　　“胜负欲？”

　　“还是—”日野映人停顿片刻，语气平静：“我死，或者你死，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人为对方而死。”

　　“比起回答这个，我更想你回答我—正好，我也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森本昌扶着楼梯边缘，光是站起来就耗了很多力气。他仰头深呼吸，止不住的笑声卡在沙哑的喉咙里：“你托人找到我的父亲，希望他介入其中阻止我的行为。可惜他一向放任我自由，就算接下来我把你那些照片交给报社，还有你未成年时期喝酒的照片交给警察，他都不会插手。你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不肯放你走，你就永远逃不掉，就算你远走高飞，我也会带着过去找上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还有住你隔壁的女孩，我还需要感谢沙笑的提醒—我去北海道这阵子，你竟然有了喜欢的人，我有亲眼见过她啊，很漂亮也很软弱，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差点她就能成为我店里的女人—”

　　森本昌还没说完，日野映人怒气冲冲地揪住他的领口：“你长不了记性吗，我有提醒过你别动我身边的人。”

　　上次的警告，森本昌早就抛之脑后，更别提这种事能够恰到好处地激起日野映人怒火，他更是乐此不彼。

　　“我给你一个机会。”就像高中提过的那个要求一样，森本昌悠悠发话：“我们回到过去，继续进行这个游戏。为此我给你的补偿就是替你澄清那些照片，加上你的公司愿意为你担保，你的偶像事业仍然能够继续。”

　　日野映人拒绝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你不用这么急给我答案。”森本昌悠哉悠哉地走到他的面前，好兄弟似的拍拍肩膀：“等你认真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不论过去多久，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日野映人神色坚毅，不为所动：“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