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飞升，只想试药》地上有烟花

13、蛇蜕（5）

　　还好，搬家公司的兄弟们都成年了，不是六岁小孩，倒不会和那个男人一起扮演海尔兄弟，而且这男人就像雇主说的那样，过了一会儿，他自己爬起来，抱着衣服直愣愣地出门。

　　这件事着实离谱，但等风波过后，也没什么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大家权当是看了一场精神病人的表演。还有人说，会不会是这男人觉得当初把房子卖得便宜了，怀恨在心，故意来捣乱。

　　这些流言成为了做工时调味的佐料。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那男人走后的当天傍晚，房子里，出事了。

　　那件事直接导致搬家工作中断，时隔三天以后，要不是雇主要求他们必须完成工作否则他们断然不会再来这里。

　　听到这儿，陆砚注意到方格的目光越过了他的肩头，正落在他身后的某处，便回过头去看，一眼望见的就是那一幅黄山迎客松。

　　在陆砚盯着他看的时候，方格心有余悸地回忆起那天他们所见到的。

　　他说那天在路过客厅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多看了这幅画一眼，只这一眼，他们看到这画的玻璃面上映出他们的样子，同时还有四个别的人影一闪而过。

　　时至今日，方格仍坚信那不是幻觉，他们真真切切地在这上面见过四个人影，虽然他们转瞬即逝，可大家都还记得，这四人肩膀挨着肩膀，自下巴到露出的胸口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这种见闻自然是惊悚。那天这些男人们看着彼此，当第一个人夺门而出之后，剩下的人就都跟着狂奔出去。

　　也是在那时，他们想起来了，这个房子是死过人的，一家五口死了四个，正好对应上他们那天看到的。

　　倒霉到家的，是那个前任房主回来以后，直接激起了屋里原本的怨气？还有，他的父母，他的妻儿的死，就真的和他毫无关系？

　　方格越说越害怕起来，仿佛那日的情景随时会重现在眼前，而陆砚，他再次摸摸那幅画，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滑腻的冰凉。

　　那边，方格看着陆砚，忽然问道：

　　“你是安云的弟弟，那是不是你也和她一样，懂些，呃，鬼魂之类的东西？”

　　这让陆砚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师姐这人很少和别人说自己的本事，也更不会和别人提起他。

　　方格能知道这些，说明在上高中的时候，他怕是一直注意着安云的动静。

　　于是陆砚打量起方格这人，寻思着回去可得和师姐聊一聊。而另一边，那三个人回来了，喊他们出去，说：

　　“天都要黑了，你们打算在这里过夜？”

　　当然不会有人有这个想法。

　　三四分钟后，门被锁上，那四个人跟逃命似的，脚步飞快，陆砚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期间，在路过那男孩家里的时候，陆砚注意到那家门口被打扫得差不多了，门也被关紧，里面传来动画片的声音，想来是一场家庭大战之后，一切又复归和谐。

　　对了，那个碎了的泥像呢？应该是被扔了吧。

　　陆砚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最后一个进了电梯。

　　他们五个站在电梯里，明显地分成了两派。方格和陆砚是靠得比较近的，另外三个人则双手插兜地站在另一侧，沉默不语。

　　23，20......电梯在匀速下降，而在到了第十三层的时候，电梯停下，门开了。

　　有一个护士推着餐车进来了，横插在他们两拨人中间。这护士和陆砚先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位打扮得一样，穿着粉红的衣服，神情也是一样的麻木。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陆砚瞄着餐车上的那一碗剩了一半的参汤，收回目光，然后伸长了胳膊。

　　他按下了11这个数字。

　　旁边的方格一愣，正想问他怎么不一起下去，却听见陆砚抢在他前面说道：

　　“你们快到了，下吧。”

　　这语气，非常强硬，不容拒绝。后来11楼很快就到了，陆砚按着开门键，先把方格推出去，再扫那三个人一眼，低声道：

　　“出去。”

　　那几位本来是不会听陆砚的，然而此刻，他们这才发现，这个扎着丸子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周身竟然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势，完全不是之前他们在房子里见到的那样。

　　外面，方格还在一脸懵地站着，里面剩下的这几人则是更加懵地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电梯再次合上，而他们谁也没注意到，那个护士低下了头，额前的头发将她的双眼完全遮住。

　　现在，电梯里只剩下陆砚和这个女护士了。

　　10楼，8楼。再没别的人进来，他们各自沉默地站着。终于，电梯到了1楼。

　　陆砚没打算出去，事实证明，电梯里的某个东西也不愿出去，一到1楼，电梯就急速下坠，陆砚都不得不扶一把那晃荡着的餐车。

　　此情此景，就很像那种常见的医院午夜传说：半夜在电梯里遇见鬼护士，电梯一路狂奔，直达太平间。

　　但，现在的陆砚很清楚，有问题的不是这个护士，而是另一样东西。

　　那碗参汤。

　　等电梯最终停稳，关死，汤里的“人参”就发出婴儿的啼哭声，它也渐渐显出刚成型的胚胎的模样。那护士“哦，哦”地低声哄了两句，随后便转过身，歪着头语调平直地对陆砚说：

　　“它饿了。”

　　她这样说着，并把自己左手的手指浸到参汤里，不多时，她手指上的皮肤就开始变得皱巴巴的，然后脱落。

　　她依旧看着陆砚，平静地看着，却有了些催促的味道。此时陆砚也感受到了，他的心神逐渐不稳当起来，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抬起，伸过去。

　　而这，正是陆砚想要的。

　　他伸出左手，同时又用另一只手暗暗握紧了口袋里的小盒子。

　　.....

　　叮。是熟悉的常见的电梯提示音。停车场里，电梯门被餐车和昏倒的护士卡着，一开一合，里面与外面都有那碎了的汤碗的瓷片。

　　电梯外，陆砚在大口喘着气，乍看上去跟快死了一样，但事实上，他好得很，要完蛋的是他身边的那缕残魂。

　　说实话，陆砚本是想留一点生路给他，因为看到这种婴灵，总能让他想起他那个曾被他害到无法投胎，四处漂泊的弟弟，可留着婴灵继续在这里，就会害更多的人。

　　他只能取出一枚丹药把它压在舌下。

　　这次陆砚制出的药是更厉害了一点，可以在把邪祟逼出体内的同时，起到一点令恶鬼魂飞魄散的作用，比如此时这个婴灵，它大约是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满含怨恨地化作青烟消散。

　　遗憾的是，陆砚心知自己能对付这婴灵，除了药以外，更多的原因是这个小家伙刚靠着怨气有了点小小的能耐就出来作恶，否则要是来一个死上几十年的那种婴灵，陆砚得先考虑如何全身而退。

　　“啊，还是不行，”他摸出药盒，有些遗憾，“那就回去继续做好了。”

　　说罢，尽管胸口还有些痛，陆砚头也不回地朝着出口处走去，走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大厦果然有意思，小鬼是有的，奇怪的房子是有的，并不像它表面呈现出的样子那么简单。

　　如果可以，那么明天再来一次这里吧。

　　他想再去看看那一栋房子，也许，他会搞明白五年前，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
　　嗒，嗒。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陆砚一个人的脚步声，途中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可当他回头去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的确是不容易看见的，就在某个车子的轮胎后面，立着一个破碎的泥像。说它破碎，是因为它的身上有着各种裂痕，神奇的是，这些碎片却能自个儿组合起来，立成一个泥像。

　　它就像是活的一样，一直在偷窥着离去的陆砚的身影。无人看到，泥像的嘴角在悄然翘起，它，在笑。

　　突然，旁边有一团黑气贴着地面而来，直冲着陆砚那边而去，带着满腔的恨意，像是准备下一刻就要了他的命。

　　那便是先前的婴灵。说来惊人，在消散前那一刻，靠着一股子怨气，它又聚起了形。

　　它是真的恨。明明有着出世的机会却因着意外落得一场空。它徘徊在这里，徘徊在这楼里坐月子的产妇与她们的孩子之间，幻想着可以钻入谁的肚子里再做一次孩子，或者，直接占据哪个小孩的肉身。

　　最终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做什么都没有用以后，它就发了疯。

　　可惜的是，就在路过这泥像的时候，一道无形的鞭子毫不留情地从上空抽下来，直接将这黑气打散，那黑气这一回是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并且，就在这鞭子挥舞之际，黑暗里的各种鬼祟都躲藏起来，生怕自己被这鞭子发现，瑟瑟发抖。

　　它们，都在怕着那一尊泥像。

　　这时候，从这泥像的身体里，传出一个老人笑嘻嘻的闷哼声：

　　“你要欺负我看中的徒弟，我就只好打你啦。

　　我帮你和你妈妈说一下好了，今晚不用做你的饭，你说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