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SEWHERE GATE》糖

1、楔子

　　当苏希钻进徐东昊的红色高尔夫时，她其实并不想去参加那个PARTY。仅仅因为这是新年第一天，如果在这个时候都不热闹一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她还是对自己略微修饰了一番，打起精神去赴徐东昊的约会。

　　苏希关上车门，对徐东昊看了两秒种：“去哪儿？”

　　“SUNDERLAND啊，不是说好了么。你要是觉得没意思我们吃过饭就走好了，再找别的节目。”

　　苏希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徐东昊笑着继续打量她：“今天很漂亮。”

　　“谢谢。”苏希系好安全带，示意徐东昊可以走了。

　　汽车拐出甬道，向A690方向驶去，因为车多，速度不是很快。徐东昊往卡槽里推进一盘磁带，车内立刻响起STING的《THEY DANCE ALONE》。苏希望着窗外，似乎在听歌，又像是有心事。

　　沉默了一阵，徐东昊轻描淡写地问：“下午睡觉了？”

　　“没有哦。”苏希回过头，“怎么了？”

　　“没有啦。看你出来晚了，以为是睡过了。”说着徐东昊自己倒仿佛不好意思起来。实际上，苏希晚了将近40分钟，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具备责备她的资格。他深吸了口气，车里全是苏希的香水味。

　　“哦，不好意思啊。不是睡觉。接了个电话，多说了几句。”苏希礼貌性地对徐东昊笑笑。

　　“在和DANIEL讲电话啊？”

　　苏希点点头，探究性地望着徐东昊，不确定他是否介意。这个男孩子喜欢自己，这一点苏希非常清楚。可他也同样清楚自己跟DANIEL的关系。尽管他在第一次表白的时候就说他不在乎，但苏希认为恰恰是这样，表明了他并没有认真。苏希本来可以断然拒绝他的，但她没有。因为近来和DANIEL的阴晴不定，苏希感到需要有个人在自己身边，殷勤地，然而又是无关痛痒地，在自己身边。徐东昊正是在这时出现的。她并不担心他会真的爱上自己，她觉得他不会。他还那么年轻，比自己小了五岁，才二十出头，一天到晚只知道刷爸爸的信用卡，从来没有为生计或未来担忧过。如今本科已经毕业了，却还在到处闲逛，为了频繁和自己约会而留在DURHAM。他对她能有多认真呢？迷恋么，多少是有的，但那跟他喜欢上一辆新车、某种音乐风格或者法式烤蜗牛也没有太大区别。所以苏希觉得对徐东昊许多东西不需要郑重其事地澄清，他们始终若即若离，维持着暧昧的表象，清白的本质。

　　“他今天是一个人么？要不要叫他一起来玩？”徐东昊从后视镜里和苏希对视了一眼，脸上带着孩子一样纯良的笑容。

　　苏希摇摇头，也笑了。有时候她觉得徐东昊这种故作大度的姿态还挺可爱，似乎虽然他在追求她，却仍知道恪守插足者的本分。苏希所认识的大部分香港男孩子都是这样，永远彬彬有礼，懂得进退。DANIEL就不是，他很少掩饰自己的需求或不满。他认为他和苏希的交往是绝对排他的，他的关心、追问和嫉妒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内地的男人在这方面到底还是稍微小气一些，苏希想，即使像DANIEL这样，在英国待了好几年，也摆脱不了那样的习惯。对DANIEL来说，会对苏希采取放任的态度只能意味着一种情况，就是两个人已经变得疏离。

　　就像现在这样。在新年的第一天，当苏希告诉DANIEL她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聚会时，他也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祝她玩的愉快，说那以后再联系。他甚至都没有问她和谁一起，去哪里。

　　或许他只以为她是在找托词吧，并非真的要去哪里，只是为了拒绝他的邀请而已。想到这里苏希觉得有点难过。其实他们之间还是应该谈谈的，可是一直以来都没好好谈过。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特别是现在，学校的生活已经结束，自己的签证也快到期了。如果真想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再不打算就来不及了。

　　“那个，”徐东昊有点不自然地抿了下嘴，“他知道你要回去了没有？”

　　“没有。”苏希在副座上舒展了一下身体，“都要分手了，还需要交代那么清楚么。”

　　徐东昊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分手么？两个人CHRISTMAS EVE那天还是在DANIEL家里一起过的夜，上床恐怕也在所难免。实际上，徐东昊和苏希开始这种柏拉图式的约会也有三个月了，从第一次约会那天起，她和DANIEL似乎就一直处在所谓将要分手的状态。

　　如果说苏希身上有什么让徐东昊非常不喜欢的东西，那就是她的暧昧。她一面和DANIEL保持着恋人的关系，一面又在放任自己的追求。她总是说她和DANIEL没有将来，却既不能断然地和他分手，又不愿做出更多的努力。她对自己的态度就更是既暧昧，又矜持。徐东昊觉得那一部分是因为DANIEL的存在，一部分是因为苏希对自己感情武断的否定。

　　除此之外，苏希是一位迷人的女性。徐东昊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言谈举止带着朴素的优雅。她有一张好看而生动的脸，却没有一般漂亮女性常有的那种“我知道我很美”的姿态。就是这种仿佛不自知的美丽使苏希在徐东昊眼中脱颖而出，使他在毕业以后继续留在DURHAM扮演那个不太光彩的角色。

　　苏希迟疑了片刻，又转过头看着徐东昊的侧脸：“不过，你说，我是不是还是应该告诉他，我就要回国去了呢？”

　　“是啊。机票都买好了，也该和他讲了。”

　　苏希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和DANIEL或许真的只能如此了。半个月前，她就决定了1月底时回国，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了结她和DANIEL之间的纠缠。虽然出于各种原因，回国都不是苏希真心的愿望，但是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徐东昊邀请苏希顺便去香港玩几天，然后再转机回去，苏希接受了。反正行李早已在从学校搬出来时就寄回国了，剩下的只是很少的一些贴身衣物，也不怕展转。她和徐东昊订了同一个航班，准备一起飞往香港。

　　苏希还没有告诉DANIEL她要走的事，尽管她觉得他也应该能想到。她的签证1月底就到期，没有意外，走是必然的。拖到最后一分钟再告诉他，虽然好过不告而别，也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但苏希不想节外生枝。她觉得只要自己还在英国一天，似乎就无法真正与DANIEL分开。或者，她其实更害怕面对那样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漫长的道别过程，面对DANIEL踯躅不前的态度所带给自己的失望。那么，既然是DANIEL自己也无法给苏希任何承诺，他理应承受这样的结果吧。

　　“想过他会有什么反应么？”见苏希没有回应，徐东昊试探性地问道，“会不会求你留下呢？”

　　“他？会么？”

　　“不会么？”

　　苏希敷衍地笑笑：“不知道。他那个人总是，比较喜欢顺其自然吧。”

　　“他是太PREDICTABLE。”徐东昊别有深意地看了苏希一眼，“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你走的。两个人这么相爱的话，想要在一起，再辛苦也值得的。”

　　苏希晒然一笑，不置可否。

　　窗外是英格兰北部一月间略显阴沉的天色，高速公路两旁的茫茫原野此刻显得格外荒凉，惟有零星点缀着的几栋小砖房子透露出一些人的气息。

　　苏希想起平安夜在DANIEL家壁炉前的缠绵，似乎还能感到那种温暖。假如那个时候告诉他自己新年后马上要回国会怎样呢？假如那个时候他说些什么会不会就改变自己的决定呢？然而什么也没发生。他们没有做太多的交谈，就开始□□了。DANIEL还是那么温柔，是让苏希贪恋的温柔。当炽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时，似乎之前两人所有的疏离都被眼前实实在在的拥有抹去了。他们相拥而眠，直到几乎同时在晨光熹微中醒来。醒来的一刻苏希看着DANIEL默默地把头伏在她胸前，意识到其实什么也没改变。

　　她拒绝了他关于新年的邀请。他略带失望地送她到她暂住的同学宿舍楼门口，两人在尚未熄灭的路灯下互道再会。他轻吻她的面颊，她不禁握住他的手。她望着他开车离去，想，这一定还不是他们离别的时刻。她还没有准备好和他告别。

　　一面磁带将将放完，苏希和徐东昊已经进入SUNDERLAND市区。大概也就是下午3点半左右的样子吧，天却已经开始暗下来。徐东昊放慢了速度，问苏希：“是直接去还是……去海边转转？”

　　“转转吧。”苏希不假思索地说。人在虚弱的时候可能更需要安静，似乎应付多一分打扰都会消耗掉最后的力气。苏希觉得可能是有一点点晕车的缘故，使自己现在忽然虚弱无力起来，不过吹一会儿海风应该就会好了。

　　徐东昊把车开到附近一个面海的停车场。他们走下车，脚下就是伸出海面的巨大礁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冬季的北海总是这种颜色，伴随着凛冽的嘶嚎的寒风，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梦魇。

　　“冷啊！冷啊！”徐东昊有些兴奋地叫，转身看苏希，她的鼻头已经冻得红了起来。淡淡的如小红莓冰块一般的色泽使苏希的鼻子显得又薄又尖，质地也仿佛变得坚硬而脆弱。他忍不住伸手在上面捏了一下，苏希酸出了眼泪，笑着打掉他的手。

　　“讨厌！”苏希一边抹眼泪一边吸溜着鼻子，“你看你弄的！去给我拿点纸巾来。”

　　徐东昊看苏希并没有真的生气，便一路笑着回到车上。车后座上放着一盒抽纸，徐东昊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驾驶座前面的小抽屉里拿了包未拆封的面巾出来，锁好车，快步走向苏希。

　　苏希一个人面朝大海倚在停车场的围栏上，似乎很冷，连大衣后面的帽子都罩在了头上。徐东昊走到她身边，发现她还在流泪。

　　“怎么了？这么严重？”

　　“恩。”

　　“对不起哦。”徐东昊把面巾递过去，苏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有点狼狈地抽出一张纸，胡乱地抹了抹脸，又继续望着海的方向出神。泪水再次缓缓地溢出来。

　　“要不要，回车上去？”徐东昊迟疑着问。

　　苏希摇了摇头：“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

　　“没问题，多久都可以。”徐东昊也把两个手肘支在栏杆上，侧头看了看苏希，又转过脸，沉默了片刻，对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说：“如果我会一直陪你在这里待下去，你会不会就相信我是真心的呢？”

　　苏希抽出另一张纸巾擤了擤鼻涕，没有做声。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海鸥啾啁，和海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徐东昊倾身从后面抱住苏希，伸手握住她的手。苏希颤抖了一下，沾满污渍的纸团从手中滑落，飘飘地奔向大海。

　　“别闹。”

　　“我没闹。”

　　在海风中他们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微弱、细小，宛如耳语。苏希没有抗拒，徐东昊便抱着她没有放开，也没有再说话。有那么一刻他想亲吻她的面颊，可是她的脸整个地包在了帽子里，他只能用嘴衔住她帽子边沿的绒毛，轻轻地拉扯。她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英国的冬天虽然气温不是很低，但阴湿的寒气可以从最厚实的棉衣里面渗出来，海边的风更是透骨。这样子一动不动地待了不知多久，两人都开始觉得要冻僵了。就在徐东昊以为他要先苏希一步受不了了的时候，苏希动了动身体，说：“JOE，我们回车上去吧。”

　　徐东昊愣了愣，说好，然后很紧地抱了苏希一下，才放开她。

　　回到车上，扣好安全带，苏希一直一言不发。因为哭过的缘故，她脸上的粉被冲掉了，眼皮和鼻子都还红红的，有些晶莹。

　　徐东昊问她：“现在去MARIAN的PARTY么？”

　　苏希想了想，疲倦地摇摇头：“不想去了。不好意思，你能送我回去么？”

　　徐东昊打开雨刷清扫车窗上的雾气，面无表情地说：“我带你开车转转吧。”

　　车沿着海岸公路不快不慢地行驶着，天已经相当暗，透过车窗几乎看不到峭壁下汹涌的海，只有茫茫的一片发黑的深蓝。音箱里传出的是英文老歌《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苏希不时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其他时候则出神地凝望窗外。

　　经过SOUTHSHIELDS的灯塔时，苏希说：“我想给DANIEL打个电话。”

　　车子稍稍颠簸了一下。徐东昊深吸了口气，从反光镜里下意识地看了看后面，说：“想现在告诉他你要走的事是么？”

　　苏希没有说话，也不看他。

　　“那找个电话亭吧。”

　　他们在SOUTHSHIELDS的海滨公园附近停下来，路边有两个红色的投币电话亭，徐东昊打开紧急停车灯看着苏希下车去打电话。他失落的样子让苏希心生愧意，可是她此刻无暇顾及这些。

　　苏希拨通了DANIEL家的电话，没有响几声，DANIEL就接了起来：“HELLO？”

　　“喂，是我。”

　　“苏希？你……在哪？”

　　“我在，恩，SUNDERLAND，朋友有一个聚会。”苏希说话缓慢而犹豫，“你在做什么呢，还好么。”

　　苏希以为DANIEL会一如既往地宽容地笑笑，说他一切都好。但是DANIEL却沉默了大约5秒种，然后认真地说：“我不太好。我正在想你。”

　　“哦……你，一个人么？”苏希故做轻松地笑着，“新年也没有请朋友来玩？”

　　“我不想请朋友，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DANIEL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落寞，苏希几乎可以想象他独自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就这样过了新年。就这样在她走后一直过下去。

　　“苏希。”DANIEL忽然轻轻地叫她。

　　“恩？”

　　“苏希，你在什么地方？一会聚会完了我去接你好么？”

　　“啊，不用。”苏希又往电话机里投了一枚硬币，回头看了看徐东昊闪烁的车灯，“我只是想……”

　　“苏希，我们谈谈好么？”DANIEL有些急切起来，“你告诉我位置，我现在去接你。”

　　“为什么？”

　　“我爱你。”DANIEL哀伤地说，“我……我，爱你，苏希。”

　　这当然不会是DANIEL第一次说他爱她，但是苏希还是有片刻的感动。她想起以往许多个美好的片段，当他这样对她说的时候，那像是一句甜蜜的告白，然而此刻听来却变成了如此的沉重和凄凉。苏希不禁叹了口气。

　　DANIEL继续说着，声音平缓仿佛一个基督徒在虔诚祷告。他说：“我知道我自己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分开。我不能等到你都回国了还在这里犹豫。我们最近的样子太让人难过了。也许你已经不再爱我了或者有了别的打算，苏希，你不用现在就告诉我，我只是想去找你，看看你，和你谈谈。好么？”

　　“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谈一谈就能解决的。”苏希无力地应道。她多么喜欢DANIEL温柔而又冲动的样子啊，好象现在。他们的确需要谈谈。可是谈什么呢？怎么谈？谈过之后又能有什么改变？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只想谈谈。但是你，让我现在去找你好么？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再做你的决定好么？我们需……”

　　DANIEL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断了。苏希愣了愣，挂上话筒，迟疑着走回徐东昊的车旁。

　　“打完了？”徐东昊好整以暇，又给了她一个愉快的微笑。

　　苏希摇摇头：“硬币用完了。”

　　“那——还打么？还是，走了？”徐东昊看着苏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甚至都没有上车来。他从小抽屉里拿了两个50P的硬币递给苏希。

　　苏希接过硬币，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盯着徐东昊看了一小会儿，淡淡地说：“我，说过的吧，我是爱DANIEL的。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徐东昊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自己的手。

　　“那，谢谢。”苏希晃了晃手中的硬币，几乎是充满感激地对徐东昊笑笑，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电话亭。

　　在呼啸的海风中，苏希再次拨通了DANIEL的电话。电话铃响了很久，那边才传来DANIEL急切的声音：“喂？苏希？”

　　“是我。”

　　“我正准备去DURHAM等你呢。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我已经出来了。”苏希平静地说，“你不要过来了，我现在去你家。”

　　DANIEL愣了两秒，问：“那你怎么过来？有人送你过来么？”

　　“恩，有朋友送我。”苏希远远地看到徐东昊也从车里出来了，靠在车门上抽烟，一点红火明明灭灭。她想她不能让这两个人见面，这两个人也不会希望见面的。

　　DANIEL似乎还在犹豫。苏希认真地说：“你等我吧，我去你家，很快就到。”

　　“恩。好吧，我等你。”DANIEL终于不再追问，顿了顿，又说，“苏希。”

　　“恩？”

　　“我爱你。”

　　“我知道。”苏希伸手抹掉眼角的一点泪，“一会儿见。”

　　苏希回到车里的时候徐东昊已经抽完了烟，尽管他对这个晚上万分失望，见到苏希回来，他还是往嘴里送了一块口香糖。

　　当两个人并排坐好，苏希立刻扣上了安全带。她把手放在徐东昊的手上，轻轻握了一下，在他抬头看她的瞬间又放开了。

　　“你可以送我去NEWCASTLE么？”苏希把玩着手里剩下的一枚硬币，“或者，帮我叫一辆车。”

　　徐东昊感到沮丧。不仅是因为苏希要去找DANIEL，更是因为他察觉到苏希对自己的不信任。难道她以为他会因为她要去找DANIEL，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等出租车么？她对他连对朋友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我送你。”徐东昊简短地说。在文明社会，为女士效劳本来就是绅士的美德，更何况苏希还是他的朋友，他所倾慕的女人，即使她现在要去找她的老情人也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在发动汽车的那一刻，徐东昊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人。

　　从SOUTHSHIELDS去NEWCASTLE有好几条路可以走，徐东昊选择了从A183拐上A184，再穿过GATESHEAD到达NEWCASTLE。尽管开车已经好几年了，但在DURHAM买车还是最近的事。开车走A184这条线也仅仅是第二次，上一次还是在圣诞节前的一个下午，和苏希在海边散完步，决定去NEWCASTLE的中国城吃日本料理。晚上的公路，两旁景物都和白天的样子大相径庭。徐东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偶尔侧头观察苏希。

　　苏希的表情不可思议的安详。

　　大概过了20分钟左右，徐东昊才发现自己走错路了。路牌显示他们已经错过了拐上A184的岔口。于是徐东昊在一片草坪前掉了个头，又回去寻找。苏希似乎有些焦急，纤细的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有节奏无意识地敲着，像弹奏一首钢琴练习曲。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徐东昊想大概有5点多了。新年第一天，这个时间，在路上的人很少，一路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车。路牌越来越难看清，有时候他不得不停下车来看，这在单车道的公路上难免有些危险。路两旁的树林黑黢黢的，远处的天空显出暗暗的红色。

　　“怎么了？找不到路了？”苏希不相信地望着徐东昊。

　　“恩……可能拐到岔道上了。”徐东昊在一个环岛的红灯前停下，“我们现在需要上A184，应该就在这一带有路过去的。”

　　信号灯变绿，徐东昊将车子催动两步，对苏希说：“不好意思，你能把车窗摇下来帮我看一下路牌么？”

　　苏希照做了，把头略微探出窗外，徐东昊一路开，她就一路把路牌上的字念给他听。围绕着环岛的一共有五条路，徐东昊转了一圈，眉头仍旧皱着。

　　“没有去A184的路么？奇怪哦。”

　　“没有。”苏希缩回身望着徐东昊，带着询问的目光。

　　“恩，带着地图就好了。”徐东昊有些自责，“你刚才看是不是有条路可以上A19？”

　　“好象是的。”苏希重新把头探出去，认真地寻找。

　　徐东昊又饶着环岛转了一圈，这回两个人都看到了，有一块绿色的大牌子上写着：A19 ELSEWHERE GATE。

　　“这条路能上A184么？”苏希疑惑地问。

　　“不知道。不过上了A19就好办了，肯定能有路去NEWCASTLE。你说呢？”

　　“当然，听你的。”苏希心不在焉地笑笑，关上了车窗。

　　徐东昊绕着环岛转了第三圈，又确认了一遍，然后换档提速，向A19 ELSEWHRE GATE的方向驶去。

　　红色高尔夫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