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难当》百木川

4、第4章

　　一个月以来，严嘉志累得每天只想睡觉，连和安定聊天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他知道有人在给他制造麻烦，想让他知难而退，但他不会让那人如愿，麻烦反而历练了他，让他打理家族产业越来越顺手。
　　严守正的心情是越来越差，下人们都在传严府是要易主了，他严守正不再是严府实际的主人，或许要不了多久，严嘉志就会是严府实际的掌权人。
　　他还真小看了这个侄子，本以为只是个没用的读书人。
　　当初父亲就偏心，大部分的财产全给了大哥，他本想认命，谁知道大哥和大嫂早亡，侄子那时又年轻，这些东西就到了他手上，虽然只是代管，可他操持了那么多年，现在要他交出去，做梦！
　　他那个早亡的大哥，人人称赞，说他是好人，什么好人，无非是烂好人一个，若不是有他严守正帮衬，他们严府早就败在大哥手里了，在他接管后，严府才有了如今的辉煌。现在准备卸磨杀驴了，他倒要看看，死的会是谁。
　　严守正叫来心腹，小声吩咐了几句。
　　严嘉志正查看当铺的账目，等下人送来午饭才知道已经中午，他放下账本，也不管送来的是什么饭菜，夹起就往口里送，脑子里还在想着账目的事，等什么都没咬到，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桌上只剩残汤剩水。
　　安定拿过严嘉志手里的筷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吃饭都不专心，送来毒药你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吧。”
　　严嘉志反应过来，轻微皱眉道：“致命吗？”
　　安定笑道：“当然，只不过是慢性的，按这个量，七天后你就会身体不适，只能卧床休息，那时候他们会说你是过劳成疾，接着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去地府报到了。”
　　严嘉志没说什么，回到书桌前继续看自己的账本，安定见他那样，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没过多久，有人来收拾餐具，只是并非送餐的那个下人，而是个管事，是严守正的心腹。
　　管事低着头收拾，严嘉志假装在看账本，用余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看见了他见到桌上的残汤剩水时勾起的奸笑。
　　等到傍晚晚饭时间，安定现身抽走了严嘉志手里的账本，“都看一天了，也不知道累。出去吃饭吧，午饭也没吃，可别没被毒死，却被饿死了。”
　　严嘉志刚想开口就被安定堵了回去，“我饿了！”
　　严嘉志笑了，妖怪也会饿吗？不过他能看出安定现在心情不好，这句话也就没说出来。
　　严嘉志带着安定进了一家酒楼，等菜上齐后安定才出现在包房里，虽然妖怪不会饿，不过偶尔吃吃人间的食物当消遣也不错。
　　“你打算拿你二叔怎么办？”安定盯着严嘉志，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二。
　　严嘉志沉默许久后才开口：“他是我二叔。”
　　安定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他拿出一包毒药放在严嘉志面前，“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嘉志见安定的眼睛有些发红，还带着一丝邪气，思索再三后才说道：“我考虑下。”
　　安定没再多说什么，扔下筷子没再吃一口，直到回到严府，他都没和严嘉志讲一句话。
　　接下去几天，连送来的茶水里都被严守正下了药，不过都被安定给除掉了，严嘉志也发现安定越来越沉默。
　　终于，安定爆发了，他站在严嘉志面前，双眼通红，满身戾气，宛如一只来自地府的恶鬼，他最后一次问严嘉志打算拿严守正怎么办。
　　严嘉志低头沉默不语，这几天他仍没想出该怎么办，父母去世后是二叔在帮忙打理严府，供他吃穿，让他可以安心读书。
　　安定冷笑一声，“那我不再帮你去除食物里的毒药，让你遂了他们的心愿去地府报道行吗？”
　　严嘉志抬头看向安定，这样的安定让他感觉陌生，但是又有一丝高兴，安定终于不再像个白眼狼，他本想笑，安定先一步察觉到他眼里的笑意，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你总是这样！难道要我再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
　　再？这是什么意思？严嘉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失去了意识，倒在桌上，同时安定也消失了。
　　等严嘉志从桌上爬起，目光已经变得冰冷，他走到架子前，轻轻抚摸着匕首，身上散发出的寒冷气息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早，一位管事急匆匆冲进严嘉志的房间，严嘉志只是看了他一眼，管事就被吓得心里一颤，怎么感觉少爷和平常不一样了？不过这不重要，他急忙说出大事了，严老爷和几位管事都被杀了，连那个断腿的张管事也被杀了，他已经派人去报官了。
　　严嘉志跑到严守正的房间，围在房间外的下人们见严嘉志来了，纷纷让道。
　　严嘉志站在严守正的尸体旁，冷眼看着，直到官差来了才换上悲伤的神色。
　　此事在城里炸开了锅，毕竟死人了，还死了那么多人，死的人里还有严守正这个知名人物，大家纷纷猜测严守正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才会有如此下场。
　　官府是急得焦头烂额，他们根本没一点头绪，而民众们最近也很恐慌，要是这事处理不好，他们的乌纱帽估计也保不住。
　　官差在城中一一排查和严守正有仇的，但依旧一无所获，现在他们只能扩大范围，找出城中会武功且武功高强的人，毕竟通过严守正等人的死状来看，杀他们的人武功不低，还可能是个高手，更可能早就逃出城了。
　　几经搜寻无果后，官府只好对外称凶手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并且已经逃出城，他们也发布了悬赏令。
　　严府这边，严嘉志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了严守正的后事，下人们都很心疼少爷，少爷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从老爷去世后越发的沉默寡言。
　　严嘉志缓缓从床上坐起，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最后见到的是安定悲愤的样子，他披起衣裳，来到架子前，想要和安定说点什么。
　　架子上的匕首让他有些诧异，它似乎比之前更亮，还添加了一份寒意，他只是碰了碰刀把，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而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拿着匕首杀了严守正和他的心腹。
　　严嘉志愣在原地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安定。”他想和安定聊聊，但安定并没有回应他，“我不怪你。”安定依然没有出现，严嘉志叹了口气，打算之后再慢慢和安定聊，可往后几天，无论严嘉志说什么，安定都没有出现。
　　直到某个夜晚，严嘉志发现安定不见了，准确说是那把匕首不见了，他以为是什么人偷走了，赶忙报了官，还让下人们四处寻找。官府本来不想管这事，一把破匕首而已，能值几个钱，在严嘉志塞了不少银票后他们才答应帮忙。
　　安定会不会是自己离开了，他讨厌我了吧。严嘉志整天这样问自己，或许安定厌恶他无趣、聒噪、懦弱。
　　几天后，一名道士找上了严府。道士居住在城外，某天，正悟道的他察觉离道观不远处有着浓厚的煞气，担心是妖邪作祟，他便动身去一探究竟，到了地方，只见一名少年，双眼通红，煞气缠绕，腰间还别着一把匕首，匕首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看来是杀人无数。
　　瞥见道士，少年向他猛扑过来。
　　那么急着找死？道士不慌不忙扔出符纸将他制伏，不过他没消灭少年，慢悠悠走到少年背后，抡起拳头将他打晕后带回了道观。
　　道士坐在椅子上嗑着瓜子，见少年醒来后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啊？”道士确信少年是来寻死的，因为扑向他的时候眼中没有杀意。
　　少年低头不语，道士也没逼问，收回符纸后让少年在道观里先住着，道观周围被他布下了结界，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少年几天一句话都不讲，逼得道士想了个招，他在院子墙角挖出一坛酒，让少年陪他喝，一般来说，人酿的酒，妖是不会喝醉的，除非酒里加了东西。喝醉后的少年在道士的诱导下，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道士的讲述，严嘉志刚想要感谢就被他打断了，“可别谢我，我带他来是让你俩告别。”
　　严嘉志不解，他没明白道士的意思，道士叹了口气，“安定必须要除掉，如今，那些血债全都算在了他的头上，他会被一点点侵蚀，如今好在他还有理智，可以压制，等他完全入魔就麻烦了。”他也想过救安定，可是他能力不够，他也问过安定到底杀了多少人，安定那时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连他自己也数不清。那些不是他主动杀的人，因为他如今动的杀念，全算在他头上了。
　　道士将安定放出来，离开房间的时候顺带将门关上，给他俩留下空间。
　　安定低着头，没有看严嘉志。经过漫长的岁月，他本以为可以不在意那个人的死亡，没想到他做不到，可即便他做了什么，也没法阻止那个人的死亡。
　　祭司死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而严业，他施法变了个士兵回朝请求支援，可仍没能阻止严业的死亡。
　　严嘉志上前抱住了他，“没事，会有办法的。”
　　在数次求道士救安定无果后，严嘉志似乎接受了事实，带着安定开始吃喝玩乐，回到二人最初相遇的那样，安定也变回以前活泼，白眼狼的模样。
　　送走安定的那天，他很平静，严嘉志也是，安定调侃了他一句，“老说我是白眼狼，你还不是，没见你多难过。”严嘉志只是笑笑不说话。
　　三人来到后院，严嘉志递给安定一杯茶水，安定毫不犹豫喝下，“再见了。”
　　严嘉志点点头，“嗯。”
　　安定转身看向道士，忽然觉得头有些晕，全身也开始发软，丝毫使不出一点力气，严嘉志上前将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我说过，会有办法解决的。”
　　听严业这么说，安定内心有些不安，他想做点什么，可什么也做不了，他的意识也在一点点地消散。
　　在严嘉志的请求下，道士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将安定封印，在封印内做一个净化的法阵，说不定百年后安定身上的煞气可以被净化，包括缠绕在安定身上的怨气。只是那净化的法阵，是个禁术，因为需要用到灵魂，抹去意识后纯净的灵魂。
　　严嘉志拜托道士留下小部分灵魂，在里面留存一道意识，保护安定的意识，把那部分灵魂留在封印内，这样在以后要是谁碰巧发现并打破封印，想要除掉安定，那部分灵魂可以帮他挡一下，给安定留出逃跑的时间。
　　“严嘉志是他第六世吧。”桑悦往嘴里扔了几颗樱桃。人只有六世，第六世结束那就是魂飞魄散，不再进入地府轮回，在生死簿上的记载也会消失，不然严嘉志没进入地府轮回是不可能没被地府发现。
　　安定点点头，祭司的第三世，安定遇到了他，那一世，他是个将军，叫严业，最后还是不得善终，安定猜是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所以严业才不得善终，于是躲了起来，没想到在最后一世，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
　　桑悦出手帮安定破除了他体内的煞气，顺便给他打上了印记，以后他就属于地府罩着了，“好好修炼吧，以后得道成仙了，说不定可以当战神的手下，那时候可别忘了我啊。”桑悦想了想，又道：“或者你也可以来地府当差。”也算是他桑悦为地府招揽人才了，到时候冥帝说不定会给他记一功。
　　送走安定后桑悦走到洞口往下看，洞壁上全是暗红色的符咒，桑悦能看出那不是用朱砂画的，而是血，看来不光用了严嘉志的灵魂，还用了他的血，会不会洞底还有他的尸骨啊！桑悦用灵力探查一番后，发现洞底只有用血画的法阵。
　　道士也算是尽力了，虽然用上了严嘉志的灵魂，但奈何安定血债过多，煞气过重，连法阵都给侵蚀了，以前的他都是被动杀人，直到他为了严嘉志，第一次主动杀了人，那些死在匕首之下的人的怨气趁虚而入，开始侵蚀他，引他入魔。
　　不过或许净化法阵正巧用的严嘉志的灵魂，才让安定始终保留着理智，没有被怨气吞噬。
　　桑悦将洞口封了起来，又将水缸移回原位，离开时顺手修了下宅院的大门，做完这些后，他回到樱桃大叔的摊位，索取自己的报酬。
　　大叔见到桑悦有些怀疑，这小伙子才去了几个小时，就说解决完了，真的假的？莫不是骗他的。
　　桑悦明白大叔不信，本想提议大叔和他去那儿住一晚，可想到那宅院破败的样子，根本没办法住人，便作罢。
　　他伸手握住了装樱桃的筐子，“樱桃我就收下啦。”大叔低头一看，原本满满一筐的樱桃，现在都空了，他惊讶地看向桑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面前的小伙子在变魔术？还是他是妖怪？该不会是神仙吧！
　　“一筐樱桃是有点多，这样吧，我再送你个护身符。”桑悦拿一个猫形吊坠递给大叔，那是他之前逛礼品店买的，本打算回地府了随便送给谁。
　　大叔接过吊坠，端详许久，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既然是大师送的，那肯定是好东西。是的，在他心里，面前这个小伙子即便不是神仙，也是大师。只是等他抬头，大师已经不见踪影。
　　桑悦登上了驶离小县的巴士，虽说这里山美水美，不过他主要是奔着樱桃来的，现在这一筐樱桃够他吃到厌。
　　听着前排的两名女子在计划着海边的旅行，桑悦幻想了下自己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吃着甜甜的樱桃，蔚蓝的大海和清澈的天空相映衬，简直惬意！
　　他决定了，他也要去海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