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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灯 ...

  •   苏浅歌于自己祖母的葬礼上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宾客,在天空飘起细雪的时候。
      那位男人有着薄薄的嘴唇还有浅到极致的眼瞳,乍一看上去就冷的令人发怵。苏浅歌从没接触过这等敢给她脸色的人物,硬着头皮问话,得到的也只是短短的几个字,语气里带着冬天的寒气,腰上却系着块绣着兔子的手帕。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她想着许是哪家被打发过来的小辈,或是祖母故人的后人。
      “无名无姓,姑娘叫我千雪便是。”
      苏浅歌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想着好似在哪里听过,千雪这个名字有些秀气,不应当是一个男人的名讳,但既然面前的人这么说了,她也就顺着这么说下去。
      “千雪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请进来坐上一坐,喝上杯热茶吧。”
      “不必,”男子冷冰冰地说,他自来时就站在门外台阶下,从小厮去通报到苏浅歌来的这一段时间里肩膀上都积了一层薄雪,却丝毫没有打算进来的意思,“苏锦锦……你的祖母,可曾提过我?”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仿佛那个名字不能被提起。
      “公子……可认识我祖母。”
      “我与她是朋友。”千雪用他那浅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重复道,“我是千雪,自北方来。”
      苏浅歌眨巴眨巴眼,终于记起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那分明就是她自祖母嘴里从小听到大的故事的另一位主角,而在临走之前,祖母还拉着她的手说,让她把箱子里的花灯拿出来,给那个人。
      那个会从北方踏着雪,一直走到门前的人。
      那个人就是千雪。

      “公子还请稍等,我去将东西拿来。”
      苏浅歌提着裙子就风一样的跳过门槛,跑进府里去,最后提了个灰扑扑的花灯出来。
      那花灯有着肉眼可见的被时间腐蚀过的痕迹,样式放在当下只会令其他小姑娘们摇头嘲笑。但千雪接过它,用手抚摸着那上面被保养过的痕迹,没有露出半点嫌弃的模样,嘴角甚至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出来。
      他向苏浅歌道了谢,提着花灯转身想走。
      “公子还请稍等,”苏浅歌叫住他,“公子,我大祖母……也就是我祖母的姐姐,她时常向我提起当年的事情。”
      “公子难道不想听上一听吗?”
      “故人之事,何须再提?”千雪抬脚要走。
      苏浅歌跟上去,半分不让:“公子若是不听上一听,浅歌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给公子讲了!”

      苏家大小姐苏锦锦于元宵灯会上遇见了自己的梦中情郎。
      彼时她正在丫鬟小厮们的簇拥下跟着自己的同伴们往路边的小摊走去。上面摆着的花灯好看轻巧,想要什么花样都有,对于姑娘们来说吸引力不亚于城里最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还有随着时令刚新鲜出炉的金银首饰和脂粉。更何况一年也只有这么一次买花灯的机会,每个姑娘都要买上一个。
      但当时正值各酒楼大显神通的时候,人们簇拥着往那边涌去看热闹,挤来挤去,苏锦锦便跟其他人走散了,等到她最终到达摊子面前时,只能对着上面摆着的花灯叹气。名门大家的小姐出门哪有带钱的习惯,都是看中什么东西就叫丫鬟小厮们买下来,苏锦锦这次出门为了方便更是掏空了衣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买不起一个最便宜的花灯。
      苏锦锦长到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站在那里脸红一阵紫一阵,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找她,最终恼羞成怒,气呼呼地离开了。
      她为了走得更快些,便选了人少的巷子,等到夜风吹过冷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河边,灯笼晃荡着带来微弱的光亮,而远处是正在游行的花车。美艳的姑娘们在上面甩着手帕,还有着美妙的笛音琴声,还有震天的锣响。
      苏锦锦靠着柳树坐下来,一边往河里丢石子一边自言自语。
      石子丢完了,她便去抠柳树的树皮,情绪还沉浸在站在花灯摊子前没钱买花灯的窘迫中。
      “姑娘。”有人喊她。
      苏锦锦被吓得一个哆嗦,慌乱中手被柳树擦得生疼。
      “谁!?”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有个男子一身白衣,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你喊我作甚?”
      “万物皆有灵,无论如何,还请姑娘不要拿柳树出气。”
      苏锦锦把手收回来,给自己辩解:“我就拿指甲在上面印了几个印子。”
      “那它也会疼。”男子走上前来抚摸那个柳树,也因此走到灯笼朦胧的光里。
      这也因此叫人看清了他如墨般的眉眼还有白皙的肤色,还有同样色浅的嘴唇和眼眸。
      看着倒不像是坏人。苏锦锦这么想着,胆子大了些。
      “我看你不像本地人,你从何处来?”
      “北地。”男子连看都没看她,继续摸着柳树。
      “我叫苏锦锦,你呢?”苏锦锦走上前去,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你这是在做什么?”
      “千雪,”千雪终于把手放下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跟它说话。”
      “树也会说话?”
      “有灵之物皆会言语。”
      奇奇怪怪的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士?苏锦锦这么想着,回过神来却发现千雪已经走出三四米远。他走路悄无声息,就像来时毫无存在感,若不是衣服在黑暗中显眼加上苏锦锦仔细留意,还真叫他走了去。
      “欸,你……”苏锦锦提着裙摆跑上去,“千雪少侠,你且等等我!”
      “我不是什么侠客,姑娘一人在外,还是尽快找到自己家人安全些。”千雪这么说着,但还是停下来等她。
      “我若是能自己找到人,那还用得着自己一人待在哪儿吗?我看你长得不像坏人,又能跟那柳树说话,不是江湖侠士是什么?你们江湖侠士不都是劫富济贫,路见不平出手相帮的吗?那你也知道我现在独自一人危险的很,不如就帮帮我,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叫我。”

      “那时候她真是聒噪。”千雪清清冷冷地说。
      “祖母说她每次听你这么说都要朝着你做鬼脸。”
      “确实如此。”
      谈到苏锦锦后千雪的话变得多了些,也不再那么让人觉得寒气逼人,只是苏浅歌还是能感受到他周围有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由这个男人亲自建立起,谁也无法打破,他也不想走出去。

      “不是长得好看的就是好人。”千雪微微叹了口气,大概在想着苏锦锦很容易被有心之人骗走,“我有些本事,但确实不是江湖中人。人情不嫌多,我帮你便是,莫要再吵了。”
      他说话听起来毫无逻辑,但却把苏锦锦的每个话头全接了下去。
      这可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只接苏锦锦的最后一个话头,千雪的这番操作让她更加开心。
      “你刚刚说你从北地来,我听哥哥们说,北地终年飘着大雪,人们出门的时候一脚踩下去雪就到了膝盖,放眼望去全是白晃晃的一片,有的时候风还刮得人脸生疼。还听说北地因为太冷,人们要喝水都要先把冰融开才行,不抓紧的话眨眼就又变成冰了,他们还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山打猎……叫什么千什么山?”
      “千雪山。你哥哥说的没有差错。”
      他突然停下来,向路边走去。
      苏锦锦差点没刹住步子,跟着惯性走出去一两步才调整好自己的路线跟上前去。
      路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摊,摊主把自己裹在厚实的袍子里不露半点皮肤,以此来抵御寒风。
      他选的地方实在是偏僻,有缩在黑暗里,丝毫不起眼,要不是千雪走到近前蹲下来看他卖的东西,苏锦锦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个。
      “你干嘛呀?”
      “给你买个花灯。”千雪正好在她凑过去的时候站起身来,手上提着个灰扑扑的花灯,“莫要再因此拿别的生灵出气了。”
      那花灯委实不好看,跟苏锦锦看中的花灯相比就像是乡下来的穷小子,土里土气,没什么能拿出来炫耀的地方。摊主也没想到有人买他的东西,从瞌睡中醒过神来,象征性的要了几个铜板,便继续睡觉去了。
      “这个……大伯,天冷地凉,你莫要在这里睡,当心受了风寒。”苏锦锦提着花灯提醒他,“那边灯火透明的,你去那边,买的人多些。”
      “走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少跟陌生人讲话。”
      “你之前也跟我素不相识,怎的不见你跟我说这话。”
      “我是正人君子。”
      “那那卖东西的大伯就是坏人了?”
      千雪不说话,只是拉着她加快了步伐,走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边儿上才放手。

      “她总是没什么警惕心。”千雪摸着灰扑扑的花灯,说道。
      “倒也不算坏事,祖母人缘一向很好,都愿意与她结交的。”
      “很多。”千雪看了一眼门内,里面仆役们招呼着宾客,将带来的礼品搬走,“我没拿什么东西。”
      “祖母说了,千雪公子来了便是好事。”
      “嗯。”

      苏锦锦最后被安全的送回到了府上,被急得团团转的仆役们围起来,翻来覆过去的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他们的大小姐没事,才最终松了口气。而这时苏锦锦才有空去看原来千雪站着的地方,发现他早就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个花灯被她珍重的放在房间的箱子里,甚至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让碰,自己每隔几天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弄掉上面的灰尘,生怕用劲儿用大了把它弄坏。
      所幸没过多久,千雪就来寻她了。
      那是在一个有着春天气息的清晨,窗外的树枝抽出了嫩芽,风也变得暖洋洋的,还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苏锦锦趴在窗边数着枝子上有多少颗小芽,眼角瞥见有白色的影子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巧的落地声响。
      是千雪。
      “好久不见。”他向她打招呼,手里还拿着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绿豆糕,“吃么?”
      “当然吃。你最近在做些什么?我听其他家的小姐说这城里来了个仙人,每天站在街上光喝个露水就能活,衣服不用洗就能白白净净的,还长的特别好看,一看就是练武的人。”苏锦锦拿过来趁着热乎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含着,又不停的说着话,腮帮子一鼓一鼓,就好像变胖了那么一点一样。
      “找人。我有时也吃点东西。”千雪看着她两边的腮帮子,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多吃一块放嘴里。”
      “啊?”
      “要么就咽下去。”
      “为什么啊?”苏锦锦呆愣愣的问。
      “不对称。”
      这个理由倒是让人猝不及防,苏锦锦好久没动作,恍惚间想起他给自己买的那个花灯好像也是无论怎么看都很对称的形状,嘴巴动了动,把绿豆糕全咽了下去。
      这下脸就对称的多,千雪满意的点点头。
      “衣服有专门的咒语。我不练武。”他还是老样子,有模有样的把所有的话全都接上才肯罢休。
      “这样啊,那你找谁啊?”
      “一个人。”
      人多了去了,不说在这城里,就算是在这府上我也能给你弄出来一院子。苏锦锦这么想着,觉得这人有一处不好,就是太傻,别人问什么才说什么,不问那就不说。
      “那这个人,长得怎样,姓甚名谁呀?”她学着说书先生的语气,拉长了自己的腔调,慢悠悠地说。
      “不知道,不知道。”
      “那你怎么找?”
      “想请你帮忙。”
      “……”
      “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

      “若是当时不去找她便好了。”千雪说道。
      这时雪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有头脑灵活的小厮打着伞过来给苏浅歌挡雪,又给千雪拿了一把。
      此刻三人站在雪地里,追忆起几十年前的往事。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祖母倒是说,幸亏你去找她了呢。”
      “是么?”
      “平常家的小姐们待在深闺里,哪儿有我祖母那般惊奇的往事,整日坐在闺房里对着还没绣好的手帕叹气。我啊,倒是瞧不起她们那般把大好的时光白白耗费掉。”
      “平平淡淡倒也是一件好事。总好过有的人运气不好,便只能待在其他人的回忆里头了。”
      “清汤寡水的日子哪里比得上鲜衣怒马快活。”
      “不,”千雪的声音更加的冷,“是我害了她。”

      苏家家大势大,短短几天就找到了千雪要找的那个人。
      得到的消息说那人正躲藏在城外破败的寺庙中,已经逗留了一些时日,每天昼伏夜出,行踪古怪的很。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苏锦锦也跟着一同上路,她马术倒是不差,在马背上坐的稳稳当当,“你这是跟那人有什么恩仇要解决?”
      “是。没有恩仇,只是个熟人。”
      “那我是不是能见到说书先生嘴里的那些,醉酒当歌的画面啊?”
      “我不喝酒。”
      当他们到达那座庙宇时,正好看见那穿着黑斗篷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人站在门口,等候已久。
      千雪下马过去跟人交涉,而苏锦锦站在原地看着。

      “怎么能说是公子害了她?”
      “若不是我,她能找个好人家,也不用孤独终老。”
      “……我听说祖母年轻时确实跟过一位男子出去闯荡江湖,见识了不少人和事,也结交了不少朋友。等她几年后回来的时候……”
      “名节已毁,无人敢娶。”
      “祖母倒是说她还不愿意嫁那些榆木疙瘩。”
      “她是清白之身,只是流言蜚语比明枪暗箭更加可怖,我本不应去求她的。”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公子细细说来。”

      千雪是北地峰峦孕育的山灵。
      他由那千雪山孕育而生,自然也能够知晓山的喜怒哀乐,待在长年累月刮着狂风的山内,百无聊赖地过着日子。然后突然有一天,千雪山告诉他,告诉自己孕育的孩子,说,你该出去走走,帮我见个人,找一样东西。
      彼时山的情绪一天天的低落下去,连带着住在雪地里的兔子和狐狸还有山脚下的人们也不好过起来。千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明白山的情绪一定与要他去办的事情有关,便答应了。
      于是他穿着一身白衣,顶着人们惊愕的目光从千雪山走出来,走出北地寒冷的冬天,走到繁华的人世中去,也走到苏家所在的城里来,踩着元宵节热闹的钟鼓声,按着山告诉他的去寻找那个人。
      只是人对于他而言都长得一个样子,实在是辨别不清。他待在城里直到春天带着满城的嫩芽还有含苞待放的花苞走过来,也没有找到山叫他找的那个人。
      于是他便去找了苏锦锦。
      然后就像苏浅歌知道的那样,他找到了那个人。

      “彼时我与那人交谈,正在交接东西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出来。”千雪说。

      那是躲在一旁蓄谋已久的刺客,他身手敏捷,但还是被两人轻巧躲了过去,一击不中便想着开溜,却又不甘心如此败退,便用了暗器打在那被层层裹起来的器物上,趁着他们手忙脚乱的功夫逃之夭夭。
      千雪就只能看着那东西里头白色的气慢慢的飘出来,钻进离着它最近的苏锦锦身子里头。
      那件器物里头盛着的是这世上最冷最冰的寒气,本应当让千雪以山灵之躯带回北地,好用来疗养千雪山,但是事情出了差错,承载寒气的人倒成了苏锦锦。血肉之躯受不了那温度,苏锦锦彼时便觉得浑身剧痛,再醒来时已是满头白发,浑身冰冷。哪怕屋子里点上五个烧得正旺的火盆,她也只会盖着被子喊冷。
      那冷就如千雪山常年不化的积雪还有深达几尺的坚冰,非寻常之物可以融化。
      “我知道一个法子。”千雪于深夜造访,站在床头对她说。
      当时苏锦锦并未睡着,她睡不着,太冷了,也太疼了,连哭都没有力气。
      她哆哆嗦嗦的看了千雪一眼,没说话。
      “深夜造访,叨扰了。”千雪对此事深感内疚,又想着在人世,男女之间不应太过亲近,便犹豫了好些时候,才走上前来,把手放在苏锦锦的额头上。
      他催动自己体内的法力,把那寒气压制住。苏锦锦霎时觉得好受了很多,终于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来。
      “我就说你是仙人嘛,这么快就把我治好了。”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却又被千雪塞了回去。
      “我只是用法力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寒气,若是想彻底根除,还需要很长时间。”
      “那我跟娘亲说去,就叫你来当我的大夫……”
      “苏锦锦,”千雪打断她,把头低下去看床下面那块影子,“我并非凡人,是千雪山的山灵。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把那现在呆在你体内的寒气带回去为千雪山疗伤……也只有它才能把你体内的寒气给驱逐出去。”
      “但是你把寒气封印住了呀……”苏锦锦呆呆地说。
      “我是山灵,依山而生,若是山死了,我也会没命。我已经离开千雪山太久,如若再不回去,我……”
      苏锦锦落下泪来。她冷到极致的时候没哭,疼到骨子里的时候也没哭。
      但她现在哭了,眼泪擦都擦不掉。
      “你真是个混账东西。”她一边哭一边骂道,最后不管不顾的嚎起来,“我讨厌你!”
      “……抱歉。”

      第二日苏家主母就发现自己的宝贝大女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留下桌子上的一封亲笔信。
      信中说她身患奇疾,非凡间药方能够医治。恰好她于元宵灯会上结识了在江湖行走的能人异士,此番不辞而别便是跟着人家出去闯荡,寻找能够治好自己的法子。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自己小时的趣事,又说些只有兄弟姐妹间才知道的秘密,末了让他们不要挂念,她已经长大成人,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此事在当时弄得满城风雨,无论你是走在大街小巷,还是坐在茶楼酒馆,就免不了听到一耳朵关于苏家大小姐苏锦锦的事迹,也免不了说上几句。有人说苏家大小姐是个真性情,凡事跟着自己的心走;也有人说她如何认识到江湖侠客,深闺里的小姐们可都鲜少出门,怕不是苏家在掩盖什么;也有人说那生病怕不是在演戏,苏锦锦只是为了好跟自己的情郎私奔,又有人说苏锦锦早已命丧黄泉,这封书信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城里人们还在七嘴八舌的时候,苏锦锦早已跟着千雪坐上了前往北地的马车,并于几日后到达了千雪山的山脚下。
      那里就跟她的哥哥们所说的那样冷,水在呼吸之间就能结成冰,风席卷着雪拍在脸上,打的人生疼,久了之后又觉得麻木,感觉不到自己的脸。千雪抓着她防止她被风吹走,一步一步的进山里去。

      她整整五年后才归家,带着满头的白发和江湖的豪爽,能在酒桌上拿着烈酒喝倒一众好男儿。
      还有被永远封存在记忆里的,那段年少的心动。

      “她本应当如你嘴里说的那些小姐们一样呆在闺房里绣手帕……她本来不应当去那个地方的,那里太冷了,她受不了。”千雪说。
      “既然公子还是这么想,那浅歌也不好多说什么。”苏浅歌呼出一口寒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本破旧的书,“这是祖母留在花灯里的东西……前些天刚来的丫鬟不小心弄坏了花灯,这本书掉了出来,我想,这才是祖母留给公子的东西。”
      那书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千雪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彬彬有礼地道了谢,抬脚离开。
      这次浅歌没有拦住他。
      雪山的山灵于归途中打开那本陈旧的书,在寄宿酒家的昏黄灯光下。
      那上面有着熟悉的娟秀字迹,一笔一划地记录着那五年的光阴。
      上面写着千雪带她走过的所有风景,还有两个人一起的记忆。长年待在雪山里总是会受不了,千雪总是会带她出去转转,这上面记的就是这些。有大漠里头肆虐的黄沙,还有在烈日下慢悠悠响着的驼铃;有古道上斑驳的壁画,还有洞穴里先人的白骨和放在一旁的书简;有趁着夜色浮上海面歌唱的鲛人,还有泛着泡沫的海浪打上来的可爱贝壳,螃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迹;还有江南水乡的阴雨,桥下船夫拿着竹竿行驶在水面;还有青楼花魁蛊人心神的演出,以及在那双眼里闪闪发光的兽瞳;还有剑冢里静默的兵器,以及各类人士的点到为止……
      她只字不提那些在千雪山里枯燥无味的时光,还有那些手脚冰冷到动弹不得的日子。只是写千雪手忙脚乱的给她做吃食,整个人脏兮兮又一本正经的端上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放盐,还有她给他缝的兔子手帕。
      那行娟秀的小字最后独占了一页。
      “此生不悔遇千雪。”
      冰冷冷的山灵终于落下自己的第一颗泪,发出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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