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共长久》奈桃何

11、第十一章

　　宣楉许久未说话，而是静静打量着阿式。

　　蛮乐瞪大眸子，盯着嘟囔：“你谁啊？”

　　刚刚没注意主子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一着急，就什么都往出说。现在冷静了，他那脑子就开始转。

　　主子是何许人？

　　强中自有强中手的后强者。

　　一个人随她身后而来，听了首尾还没把人赶出去。

　　小少年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也顾不上疼，来回瞧那男人和主子。

　　男人生的顶好看，和北关镇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唯独额头有层白纱，蛮乐恍然，哦，原来这就是被主子抱回来的树上公子——

　　水苏嘴里的男仙子。

　　烛火幽幽，忽明忽灭。

　　宣楉的侧颜被昏黄暖和的烛火所映，阿式便想起寒蟾龙绡所笼的洛水花，那是忘忧海的传说。

　　千年一开的洛水花重瓣而拢，月白色的花瓣只有在鲛人用寒蟾龙绡包裹住，才会徐徐绽开，展露它惊心动魄的美。

　　阿式觉得，宣楉便是这洛水花。

　　他忍住心中异样的想法，控制要去替她抚平眉头皱起的手。

　　蛮乐看主子瞧他都入神了，赶紧用手轻轻一推，“主子，要不就他吧？”

　　本来就是找人做障眼法，蛮乐想起水苏要给他兴致勃勃换女装，面嫩的他忍不住泛了一点红意。

　　自己是个粗糙汉子，穿女装肯定不像。

　　但那树上公子就不一样了！

　　他生的多好看，扮女装肯定像。

　　宣楉依旧不语，而是直直看着阿式。

　　蛮乐有些着急，心说人都主动提出帮忙，主子还纠结什么。

　　想着，他又想推一把。

　　床榻上的人忽然站起，宣楉朝着阿式走去。

　　原先一直以为阿式与她差不多高，没想靠近了才发现，原来她要比阿式矮半个头，宣楉微微昂头，便看到他在两人的视线打探中低下了头，水润的眸光盯着鞋面，有些闷闷。

　　是不开心？

　　宣楉眉头下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对阿式，她心中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如果不是水苏，也不会伤了头，失去记忆。鬼市凶险，她要顾螭龙戒，带一个阿式，只会推他入险境。

　　她并不想拉阿式进这趟泥水里。

　　宣楉开口正要拒绝，便听阿式如火般的眼，盯她先言：“宣姑娘，别拒绝我。”

　　他认真的眸子，就像是两团火。

　　“是你救了我，阿式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宣楉抹去鼻头上的虚汗，避开了阿式的眼，“其实……”不是我救的你。

　　后半句解释还没出口，水苏满脸灰从外头跑进来，手里还捧着滚烫的鸡蛋粥，上头一层黑糊糊的东西，闻着有点苦味。

　　“可以吃了，蛮乐，快起来，我喂你。”

　　水苏从没下过厨，平时就打打帮手。这次亲自动手，火候掌握不住，还是瑟娘提醒了，这才保住了一碗。

　　她进来时，瞥了眼阿式。

　　“你怎么在这？”她还有点生气，阿式这人卖队友。

　　阿式垂眸，睫毛颤颤，身子忍不住往宣楉那边靠。

　　察觉到阿式的小动作，宣楉瞪了一眼水苏，错步将其挡住，轻声说道：“粥还有多的吗？阿式也饿了。”

　　她身后的男子眸光如皎月清凌，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缓缓低下头，闻着松柏般清冽的香味，面颊一红。

　　水苏：“？”

　　她瞥了眼阿式，也不知道是给主子灌什么迷魂汤，才几句话，就让主子记挂了。

　　跟那些话本子里一样，呸，狐狸精！

　　水苏嘴里骂着，但脑子拨云见月，醍醐灌顶。

　　对啊！

　　外室话本子里不就是这样，外室柔弱，引起主子怜惜，然后对付恶毒正妻！

　　好家伙，阿式刚学就出师了？

　　她蹙起眉头，依旧不怎么高兴，“没有，他要吃就自己去煮。”

　　水苏哼了一声，做足了狠毒主母的气派。

　　然后在宣楉注意不到的视线里给阿式来了个肯定的眼神，这外室当的比画本子里的外室还厉害。

　　阿式瘦削的肩膀稍微内扣，伸手拉住正要为他说话的宣楉，他眼尾有些红，声音轻如暮春细雨，“宣姑娘，我不饿的。”

　　可话刚说完，腹内便叫嚣着响起咕咕的声。

　　血色立即晕染了他的耳根，雪白的肌肤如同红山茶般鲜艳，连带着鼻尖也跟着成了朱红色。

　　他似也感觉到了羞赧，将头垂得越低。

　　水苏不欲理他，坐下一口一口细心喂着蛮乐，后者受宠若惊，“我自己来，自己来。”

　　宣楉沉声：“水苏？”

　　“作什么，我又没说错。”水苏扁着嘴，“他要是饿了，不会自己烧吗？”

　　这莫名的敌意，让气氛变得尴尬。

　　“你在生气什么？”宣楉眉心轻蹙，无奈问道。

　　水苏瞪了一眼那躲在背后的阿式，没说话。

　　蛮乐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出门一趟，水苏怎么就对男仙子变了一个态度，怕今晚计划失败，就赶紧拉她一下，“水苏，别生气，这公子还答应今晚替我陪主子去鬼市。”

　　要是你一闹，人不太愿意，那就糟糕了。

　　蛮乐疼的龇牙咧嘴，还得抽空看一眼阿式，好在那公子一点不生气，脾气真好。

　　水苏原本只是装装，听到这话，心里冒出火气来。

　　“你说什么？”她觑了眼还在装柔弱的阿式，声调不禁提高，“他陪主子去？”

　　凭什么？

　　说起来这人身份不明，也就姿色不错，她想的是这人被主子带回宣城，气死那大萝卜。没让真的讨主子喜欢，她半眯着眼，一口粥强塞到蛮乐嘴里，烫的对方直吐舌头。

　　她阴着脸，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主子，他不可以去。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甚至是不是真的失忆都还不知道，带他去，坏事了怎么办？”

　　阿式的手蜷了蜷，正好碰到了宣楉的衣裳。小火炉身子冷了点，就连面颊的云霞也去。眼看他脸色煞白，宣楉下意识替他说话，“水苏，不许如此没礼貌。”

　　鬼婆婆的诊断，她信。

　　说是失忆便是失忆。

　　宣楉看着水苏，先前还对人态度极好，现又作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她揉了揉额角，看了眼阿式。

　　他眼尾微微泛红，在发现自己是众矢之的后，强忍难过，却还是上前一步拉着宣楉，“水苏姑娘说的是，我不该去。”

　　他说的委委屈屈，煞白的脸一丝血色也没有。宣楉不知怎么，只觉得看见他落泪的刹那，心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碎纹，像被人用手掌攥住。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既好奇又觉得威胁。

　　阿式眼尾淡淡扫过忧愁，烛光被寒风吹的东倒西歪。

　　寒风从外刮进，少年伶仃孱弱，似幽夜寒梅。

　　他抿着唇，软绵绵地说道：“凭我的身手只会成为你的拖累，宣姑娘，我不想让你为难。”

　　外头的门好像开了。

　　风灌了进来，布帐子被吹的如同那无骨的枝条，摇摇摆摆。

　　阿式站在那帐前，身形晃动，险些站不稳。

　　宣楉沉眉，想出声说什么，他已转身离开。

　　目睹一切的水苏，瞬间想起外室话本里的一幕，与其对上，气的直接把勺子丢在鸡蛋粥里。蛮乐不仅没吃到嘴里，还被溅起来的粥烫到了胸，白嫩的皮肤立刻有了红点子。

　　“主子，你瞧瞧，搞得好像我欺负他一样。”

　　水苏气的磨牙，再看主子，一颗心好像跟着走了，心思根本没有在她身上。一想起，这狼可能还是自己引入室的，水苏就后悔的不行。

　　她张嘴又要说话，宣楉一记眼刀，“照顾好蛮乐，至于去鬼市，不必你操心。”

　　烛火被风压住，屋内一下子黑茫茫。

　　水苏只觉得一阵风吹来，再睁开眼就不见了主子。

　　她一急，赶紧起身要去说道，就被蛮乐抓住手臂，“我还没吃完。”

　　“吃吃吃，就知道吃，现在事情闹大了你知道吗？”水苏反手就要把人甩开，直到蛮乐哎哟哎哟叫起来，这才发现拽她的是蛮乐受伤的左手。她赶紧扭身，关切问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疼不疼？”

　　蛮乐挤眉弄眼，“疼，疼死了。手都抬不起，吃不了饭。”

　　看他那可怜模样，根本离不开人。

　　她咬唇，看看外头，终还是跺跺脚坐回来照顾蛮乐。

　　蛮乐吃了一口粥，苦涩盈满嘴里，但还是咧开嘴，小心翼翼问她：“你好像不想让主子离那公子太近，怎么，你难道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蛮乐觉得自己问这话，嘴里苦苦的。

　　转念一想，大概是水苏的粥有问题。

　　水苏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乍听到蛮乐问句，她倏地睁大眼，“别胡说，我只是担心主子。”

　　他拉了拉水苏，话间带了笑意，“别生气了，我那天搜了那公子半天，就拿到两个钱袋子。里面除了银子便是一块鹿城的玉佩，我想，估计是鹿城的公子偷跑出来游历罢了。”

　　是鹿城的话，水苏反倒放心些了。

　　想着主子对他的不同，蛮乐忍不住劝道：“水苏，好不容易主子开窍，我们应当多支持。”

　　水苏瞪了他一眼，“要叫水苏姐，没大没小。”

　　蛮乐嘿嘿直笑，又惦记着时辰，赶紧说道：“鬼市将开，快去叫主子准备准备，别耽误了。对了，那公子也叫上，你纵再不喜欢他，今夜也不能做什么，免坏了主子大事。”

　　这话说的水苏直红脸颊，要反驳又反驳不了，只能不甘的点头，敷衍说知道了。

　　总之是她引狼入室，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