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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云雀 ...

  •   我真诚地向诸神祈祷,这一切都只是梦境。

      然而,第二日清晨,我在日式宅院清脆的鸟鸣声中睁开眼睛时,彻底认清了某个悲伤的现实——神,似乎不爱我了。
      如果神把对我的眷顾转移给小骸,这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但我至少得搞清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昨晚的少年进屋之后就没再搭理我,我敲着门框问了他几声能不能让我睡走廊,他大概忙着清理伤口没有应声。我也只好当他默认了,撕下湿透的衬衫简单包扎止血以后,裹着外套在走廊上球状蜷缩将就了一晚。至于天亮以后要如何与这个坏脾气的男孩沟通……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万幸,神还没有完全抛弃我。
      我醒来之后欣慰地发现,少年并没有把我扔出门去——他只是把我从走廊踹到了水池边的草地上;他也没有再给我添几道伤——他只是拿走了我衣袋里的钱。
      ……好小子,真有你的。

      我正吃力地活动手脚打算起身,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穿过庭院走到我身边,有点担心地俯身打量着我。
      “……小姐,你没事吧?”

      “我好像有事,先生能请您帮我叫医生吗……啊最好顺带叫一下神父,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想做个临终忏悔。”
      我索性呈大字在草地上躺开,有气无力地抬头望着那个身板壮实的男人。难道那男孩派他来挖个坑把我埋了么……以他的身材应该做得到。

      男人以惊异的眼神上下扫视了我两眼,然后别过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请你不要开玩笑了……能够让委员长挂彩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而且,如果你这么死了我们也会很难办啊,委员长可是吩咐我们把你治好去和他公平决斗呢。”

      “喂,那小子拿了我的钱还说是公平决斗?放过我吧少爷,他可以再不讲理一点吗。”

      “……拿?委员长说那是你付的借宿费。”

      “…………”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揪过那男子笔挺的领带,有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请你转告那个谁,那什么见鬼的决斗,如果他输了就去自泼硫酸吧……别顶着我上司的脸干这种事!”

      我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气出来了,这家伙太过分了,阿诺德先生那样认真严谨的好男人可是我人生的憧憬。虽然不知道这个贵族少爷的来历,但他居然用阿诺德刻板的脸露出那么狰狞的表情,还干这种流氓才干的事儿……总有一天我要毁他容,就这么决定了。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我和这个看起来挺好相处的男子攀谈上了,并且意外地得知他竟然和昨晚的少年同岁……日本人都这么早熟吗?十六岁的真希看起来明明还只是个小姑娘啊。男子——不,少年的名字是草壁哲夫,自称是昨晚少年的手下。我别有用心地向他多打听了几句那男孩的事,结果草壁君误以为我不打不相识对他一见钟情了,立刻严肃地提醒我“委员长是有女朋友的!虽然小姐你也很漂亮但你没有希望的!”……

      ……哦不,你误会了少年,谁要嫁给这个打女人的混蛋啊,会天天家暴的吧我说。
      不过“他有女朋友”这点比草壁君的误会更惊人……哪个姑娘这么有胆识,莫非是玛利亚大人临凡?!

      当然,我对这些可有可无的私人情报没什么兴趣,比起少年的恋爱史我更加关心他的家庭背景,说不定他是阿诺德先生远房亲戚的孩子什么的。那样就好玩了,我可以挑唆阿诺德先生去搞搞他。很可惜,草壁也无法提供这方面的可靠情报,虽然他对我这颗泡蔫的可怜凤梨没有敌意,但不代表他乐意帮助我毁他长官的容。

      不过,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他还是充满敬意地对我说了那个少年的名字:
      Hibari Kyoya.

      用日文写作“云雀恭弥”。

      这个姓氏给我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斯佩多曾经拿阿诺德的名字开过玩笑——发音有点儿像意大利中的另一个词“阿洛德拉”(Allodola),意思是“云雀”。
      我当初受斯佩多的影响,也曾把阿诺德叫做云雀先生来着。

      ……啧,该不会真是远房亲戚吧?

      ——————————————————————————————————————————

      我实在算不上一个随机应变的人,花了足足一周时间才勉强接受自己来到“百年之后的日本”这一不可挽回的事实。

      日本,并盛。
      毫无印象的地名。

      这种状况,简直是……糟透了。

      虽然是以一种十分屈辱的形式,我最终还是在这座日本小镇住了下来。
      代价是给名叫云雀恭弥的少年打杂。

      当然了,我的自尊心并没有贵族小姐那样不可侵犯,就算云雀偶尔甩我两记白眼我也是可以忍受的,更何况他除了动手揍我之外,基本对我视而不见。我可以接受一两个白眼但不能容忍无缘无故挨揍,因此每一次遇袭都奋起反抗,一来一往他并没能占到太大便宜,只是我俩的伤势都因为频繁动手而痊愈缓慢。
      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对他使用幻术,毕竟这玩意对于一般平民而言太过凶狠了,可能会造成精神残疾什么的——真的有过这样的案例:斯佩多用幻术折磨疯了一个不肯招供的硬汉,那人身高二米虎背熊腰,愣是被他整得下半辈子只会扳手指玩了。

      从此以后,我每次催动幻术都要三思而后行。

      Giotto说过,越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越要掌握好使用力量的方式。
      我觉得他说得对极了,斯佩多就是个滥用力量的典范。

      犹豫再三,我决定发挥年长女性的胸襟,对这个少年的恶霸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然而,当我向他索要被他抢走的钱时(我知道这些钱不可能还在流通),他冷笑着回答说从我身上搜出了近一百年前绝版的珍贵币种,虽然弄湿了点不过卖给收藏家还可以赚上一笔,所以他不打算还我了……那一刻,我多么的想掐死他啊。

      无论如何,这种寄人篱下的憋屈日子,我是绝对过不下去了。而且关键的房东云雀恭弥,似乎也只是把我当做一百年前的好玩古董在研究,偶尔还要动手敲一下看看我会不会碎……作为完全无法适应这个时代生活的古董姑娘,深居高阁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云雀家这种三天两头就要面临生命危险的地方不叫高阁,叫鬼门关。

      我饱受压迫的生活迎来转机,是在某个休息日的明媚早晨。

      其实我头脑里“休假”的概念十分淡薄,无非就是完成一次任务之后去海边溜达几圈,拉上狐朋狗友吃个便饭什么的,紧接着又要全力以赴投入下一次的工作。而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十几岁的平民少年似乎都享受着安逸平稳的生活,就连横行乡里的云雀都会一周五日准点去学校,节假日也披着制服上街巡视。总而言之,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虽然我承蒙云雀少年照顾,在走廊上分割到了几平方米栖身之地,但他在动手以外的时间基本对我视而不见,当然出门也是不会和我打招呼的。那一日,他同样一声不吭地提着拐子上街耍横去了——哦不,他吭了一声——让我帮他把走廊地板擦干净。

      ……真的,我服了这人了,算我欠你的吧小子。

      吃人嘴软,这是实话。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完全没有生存能力,除非有人帮我介绍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否则我真得饿死。要不是云雀恭弥对我这颗剽悍的凤梨还有点兴趣,我早就在大街上风干成菠萝干了,都用不着去浸盐水罐头。

      但是若说我对这个人的独裁统治毫无怨言,也是不可能的。
      我兢兢业业地擦完地板之后,怀念起阿诺德先生严肃却透着温柔的沉静神情,再联想一下这个时代年轻气盛的坏脾气男孩(而且从外貌来看,他很有可能是先生的后代),顿时感觉无比哀怨,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提起擦地板的污水就打算朝他家水池里泼……

      没等我把这个罪恶的念头付诸实践,一个三月春风般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动作。

      “……啊啦?”

      一手提着装满食材的袋子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黑发少女。她身形纤细,模样说不上多么倾国倾城,眉眼却很清淡柔和,不知怎么让人看着心里舒坦。

      我的良知在一瞬间回来了。
      当着这个具有平静人心气质的贤淑姑娘的面,什么无耻的事儿都难干。我毕竟不是禽兽,我至少还算个人。

      “那个……你好。”

      老实说我现在形象不咋地,为了防止擦地板时沾上灰尘,我用一块手帕把脑袋包了起来,顺便遮挡那个潮流的凤梨头,还在西装外面套了件清洁工阿姨的大褂子——草壁兄弟帮我淘来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姑娘和云雀少年的关系,但我希望她不会误解我是小偷什么的……她购物袋里好像装了几根大葱,但愿她别甩葱抽我,我很怕那味儿。

      幸好,对方似乎没有表现出多大敌意,只是有点诧异地歪了歪颈子——就在我暗自念叨“真是个纯朴可爱的姑娘”的时候,她冲我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用方才那般温和的嗓音柔声问道:“请问,您是恭弥在海外工作的母亲吗……?”

      …………

      我花了三秒钟理解这句话。

      三秒钟后,我两眼一黑,连人带桶栽进了池子里。

      “伯、伯母,您还好吧?!”

      …………

      从此之后我坚决拒绝清洁工大褂……这是后话。

      这个日本姑娘——风间早苗的可怕之处在于,她那句问话是100%认真的。
      我知道这不能怪她,据说这个时代的社会非常乱,日本姑娘17岁以上基本就没处了……咳,这当然不是云雀或者草壁告诉我的,是我在街边贩卖的杂志上翻来的。更何况我不是尼尔那样的娃娃脸,身材也谈不上娇小,原本就没多少未成年少女的青涩模样。再加上土气的大婶级着装……OK,我自掘坟墓。

      附言,早苗少女表示,我神似照片上年轻时的云雀妈。据说如果搞个专业对比,相似度可以达到70%左右。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我想我肯定消受不起这么个儿子,他总有一天会掀掉祖坟去找祖宗单挑。
      我真诚希望他祖宗不是阿诺德先生……幸好更不可能是我。

      虽然是个和□□交易没有半点关系的平民少女,风间早苗却意外地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稳重与成熟。联想到严重早熟的小骸,我估摸这与她童年时期的个人经历有关,也没多作打探,只是单纯地感到好奇——她这样温柔贤惠的姑娘为什么会和云雀恭弥有所牵连。我觉得以她的资本,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愿意帮她提一辈子菜篮子的好男人,而不是整天提着拐子制造血案的恶霸少年。

      但早苗少女再次认真表示,她心里早就架好了天平,把一切都掂量的清清楚楚,末了还微笑着顺口带了一句“请伯母不用操心”……

      我哭丧着脸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求求你了,叫我姐吧。

      “啊对不起,我好像叫顺口了,因为真的很像呢……”

      “……哦不姑娘,你其实讨厌我吧?我揍了你男人所以你很讨厌我对吧?”

      我想我真的老了。
      我要被这个可怕的时代吞没了。
      谁来救救我,阿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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