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当爱还是友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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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的跑路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毕竟爹的人望很高，不仅朝中遍布他的学生，就连百姓也都对他十分尊敬，皇帝不敢轻易动他。
的确，做太师做到他这份儿上也不容易，我跟别人说我没有丫鬟，谁都说我在讲笑话。
可那的确是真的。
我们四个，只有小的时候被奶娘照顾过一段时间，之后，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换洗衣服自己送到专门洗衣服的地方，夜香桶自己提到门外等人来收，吃饭全家人挤一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三道浑菜。喝茶倒水自己弄，衣服破了自己缝，家里面穿的衣服补丁加补丁，只有两三件衣服能穿出去见人。
哎~~~
买件衣服不容易，偏偏以前我还好动，老是破。
“三哥，三哥——”
房子里很空，连沐临也不在。
好在为了对付这样的局面，我们打小总结出了一个经验——留言板。
小小的木板上挂着一张小小的纸（木板要用钱，纸也不便宜）。
“三：告别会。”
“沐：有事。”
很好，今天晚上少两个人吃饭。
沐临的事我没有瞒着爹，他也同意收留他，毕竟司徒伯伯和他的交情不浅。我们吃饭亦是在一处，一家人加上那高人师父与沐临，坐在一堆吃东西，挤倒是有点挤，但也比别家多了几分热闹。
没钱也有好处呢。
现今除了跑路，就数我的婚事最大条了。
婚事啊。
花轿、锣鼓、看热闹的人。
坐在花轿里的我很平静，仿佛我连看热闹的人都比不上。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可我竟然还在思考跑路的事。老爹的伪追随者已经查出来了，这还多亏了沐临，想不到他那几天的“有事”是为这个。拆了他的挑拨，再加上皇帝的那点点善心，以及两位丞相的置身事外，最后来点老爹的悲情戏，我们终于获准在成婚后的一个月离开京城前往西州。
徐昭辰很聪明，她知道硬拼我们毫无胜算，必须借用她的帮助。但她看错了我爹，老爹的正直给人一种木讷古板的错觉，可真正木讷古板，我们全家也就不会为了给皇亲国戚过生日送礼而节衣缩食了。
其实他只是胆小而已。
之所以选择正直不贪污，是因为他不敢冒风险，而清廉则正好会让百姓和认识的不认识的正直同胞成为他坚强的后盾，何乐而不为？
还有就是，正直老实的臣子，比贪官更能得到这个皇帝的庇佑。
所以，因为胆小，老爹选择了正直，因为胆小，老爹也选择逃跑，而不是坚守阵地与小人抗争。
昭辰被老爹骗了呐。
得意地笑，突然轿子向前倾，一不明物体狠狠地撞到轿门，我一个不留神竟然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囧~~~~~
四周一片静。
随后，铺天盖地的嘲笑。
任我脸皮再厚也还是禁不住脸红，该死的盖头也掉了，脸上不知该挂什么表情，随后干脆豁出去，无所谓地笑笑，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笑着对周围人说：
“呵呵，气氛太紧张，逗大家笑笑，轻松轻松。”
周围看热闹的人笑得更欢了，但那种讨厌的嘲笑已经消失，剩下的是单纯的，轻松的笑。
远处走来了一个身着红衣的人，星眸朱唇，神采飞扬。
如果把人比作房子，沐临就像是修真人的灵宫，有着几分仙家的神秘圣洁，而眼前的人，则是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有着威严的华贵。
这便是我的丈夫，柳青冥。
“对不起。”
他向我伸出手，看来刚才那个不明物体应是他投掷的石球，这是成亲惯有的风俗。
“谢谢。”
我笑着回应他，娶妻的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糗的事情，他眼中满是真诚的歉意，并没有愤怒与厌恶，这样的人我挺欣赏。并不是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欣赏，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认可。
这个人，值得与之为友。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沾满尘土的手被他宽大温暖的手掌覆盖，红盖头落了不能再捡起来戴上，否则就预示着将会再婚，这样不吉利，所以我们就这样步入喜堂。
没有红盖头，我倒能够更清楚地看着我成亲时的情况。
周围真的有很多人，他们鼓着掌，欢呼着，跳跃着，鞭炮鸣响，震耳欲聋。我们携手跨过红红的火盆，跨过高高的门槛，带着百姓最真诚的祝福，来到爹娘面前。
“一拜天地——！”
司仪高呼，他携着我，直面青冥。
“二拜高堂——！”
爹娘笑得很高兴，看来他们对这个女婿也挺满意，另一侧是他的母亲，她亦是笑得幸福。
我有些庆幸我没有戴红盖头，否则便错过了今天这个美丽的仪式。
亦是很美，可终究不是幸福呐。
我很开心，但这场婚礼在我面前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尽管它并不精致，但它真实，有着许多人真诚的祝愿，身边的人也是理想的丈夫人选，这是一场很成功的婚礼。
可终究只是一件艺术品呐。
我想象中的爱情，应该会有更幸福的感觉吧。
“送入洞房——！”
我们并肩进入装饰好的新房，吃三彩，发红礼，压新床，喝交杯，我们一起亲眼见证着这一切，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这是我们的婚礼，我们也在尽心扮演自己的角色，可——却也是带着观众的眼光去欣赏这场婚礼。
既是局内人，也是局外人，仿佛出现了两个灵魂。
送喜人退下，新房里唯余我们两人，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我们谁也没有开口去打破这份静谧，可气氛并不紧张，有一种微妙的喜悦。
这样的气氛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门外有些吵闹，随后，一大群男人冲了进来，三哥在里头很扎眼，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我竟然还看到了沐临。
的确，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少了他，否则我会觉得遗憾，反正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
人都散去，只留下我。
半柱香的安静时间，我仍然在回味今天的这场婚礼，这样的停顿仿佛是专门留给我享受回忆的乐趣。
门“吱——”的一声开了，抬头看了看来人，心里有些堵，不想影响好心情，所以不去看她，只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我知道他是皇上的人，我也知道他会一直监视我们的举动，我不打算和你搅和在一起，夺天下我不参加，若你能成功，我愿帮你守天下。现在我很开心，希望你不要影响我的心情。”
徐昭辰很识趣地笑了笑，道：“希望你幸福。”
徐昭辰离去了，但房间无法再安静下来，大姐二姐一同来到房中，另有三个较壮的妈子抬了一个大浴桶进来，热水一桶一桶往里倒，是一种很和谐的节奏。
大姐二姐在为我卸妆，宽衣，进入浴桶后再一左一右地为我洗发，搓背。她们的手很轻，仿佛捧着一个新生的生命。
“大姐、二姐。”我玩着在水中飘浮的长发，道，“原来这就是结婚的感觉。”
我把整张脸都埋到了水里，咕噜噜地吐着泡泡，泡泡吐尽，我又伸出了脑袋，看着水中的倒影——这就是结婚中的自己呐。
“老四，你就消停会儿，都结婚了还不老实！”
大姐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糖炒栗子，二姐也戳着我的头，从水里可以看见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这不开心嘛——今天大家都聚齐了耶。”
梳洗好之后，我穿上了轻巧舒适的白色睡衣，只在外面套了层薄薄的红色纱衣。
“老四啊。”大姐二姐一人抓着我一只手，仿佛有千言万语要交代。娘在送我出门前交代了很多，她们，估计也会说很多很多，原本讨厌啰嗦的人，可我今天竟然希望她们说得越多越好。
二姐道：“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别再瞎闹腾。”
大姐道：“不管你怎样选择，我们都希望你幸福。”
“好好照顾爹娘。”
“好好对待丈夫，小事多忍忍，可别老受欺负。”
“要记得写信。”
“要好好照顾自己。”
…… ……
一切都已经结束，柳青冥被人引到屋后去沐浴更衣，水声停止，我的心，漏了半拍。
现在开始才觉得有些紧张。
紧紧地抓着衣角，有些脸红心跳，有些害怕，害怕这样的美好会被破坏掉。
他迈着稳稳的步子来到我的面前，他的手亦紧攥着衣摆，看来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你。”
“你。”
很默契地同时出声，也很默契地保持沉默，仿佛全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这样的时候，该想些什么？
什么也没想。
他站着，我坐着，谁也没动，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忽的，我们两个同时笑出了声，并没觉得什么可笑，可又觉得什么都可笑，笑着，笑着，也便忘了什么是紧张，他坐到了我旁边，道：“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一个刚见面的妻子。”
“我也无法接受一个才认识的丈夫。”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再次朗声大笑，仿佛多年知己久别重逢。
“先做朋友吧，我挺喜欢你的。”
“我也是。”
因为彼此欣赏，所以才想要培养更美好的爱情，若换作别人，我反倒会接受今晚的洞房花烛。
整晚，我们喝着酒，吃着桌上的东西，聊着自己以前的事，我知道了他小时候很调皮，他也知道了我小时候很让人头痛，我知道了他喜欢下棋，喜欢骑射，会吹箫，会弹筝，他也知道了我爱好广泛，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会一点，当说到谁琴技更高一筹时，竟然到处找琴说要一决高低，喜房里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直至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当爱还是友谊（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