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公府娇》澄江君

68、烧烤

　　霍厌眼神微松，语气却还是冷冷的，“是么？”

　　赵宸钧诚恳地点头，“是的！”

　　顾念轻笑，“陛下费心了，民女感念不已。”

　　赵宸钧抓抓头发，一丝不乱的发髻被他抓得有些毛躁，“母后虽然过分了些，但有一句话是对的，未入宗谱，未行册封礼，到底不算完满，还是等给你风光加冠之后，到那时，你的腰板也能更硬些。”

　　顾念含笑点头，“这些都是小事，陛下别放在心上，一切都依陛下。”

　　赵宸钧见她心绪平稳，不由有些意外，“好在离着十六也没几天了，阿娇你再忍耐几日。”

　　说完，他看了看霍厌的脸色，见后者一脸冷峻，堂堂一国之君，溜着假山石边，跑了。

　　霍厌见他跑远，也不说话，只牵着顾念的手，往宫门走。

　　顾念见他心情不佳，只好轻轻拍了拍霍厌的手背，“放心，我没事。”

　　霍厌半晌才幽幽叹道：“也不知道册封郡主对你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顾念却安抚笑道：“自然是福，你何曾见过平头百姓一步登天的？”

　　霍厌瞥了眼缀在他们身后，奉命送他们出宫的内侍，便又想起霍愿的话，胸口又是一股憋闷。

　　两人便一路无话，直到出了宫门，霍厌的脸色还是阴阴的。

　　顾念苦笑着，冲一脸探究的许琮摇了摇头，矮身进了马车。

　　“好了，别不高兴了。”顾念坐过去，凑近了安慰霍厌。

　　明明受辱的人是她，现在翻到云淡风轻地安慰别人，霍厌按下心头的躁怒，将人的手牵过，“让你受委屈了。”

　　顾念笑了，“这要是算委屈，怕是所有人都想受一受。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我又没掉块肉，算什么委屈。”

　　霍厌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支簪子，五指合在一处，看着要把它捏碎。

　　“别！”顾念伸手去拦，总算救了下来。

　　霍厌不解，“这东西是为了折辱你，留着作甚？”

　　顾念将簪子夹在指尖，左右转了转，“还真是一模一样。”

　　霍厌无名火又起，语气阴冷，“还真是难为她了。”

　　顾念将簪子放进随身的荷包，“难得太后老人家一片心意，回去就供起来。”

　　霍厌微诧，“你还供起来？”

　　顾念一脸认真， “当然，御赐之物，哪能随随便便对待，别说戴了，就是收起来都是折损了它。必须找个祠堂，一天三炷香的，好好供起来，指着它传宗接代了。”

　　霍厌哑然失笑，“你倒会给自己解宽心。”

　　顾念跟着他笑，过了会儿才问：“还生气么？”

　　霍厌明白她的心思，不免越发怜惜，伸手抚上顾念柔嫩的脸庞，“苦了你了。”

　　顾念覆上他的手背，“你不要总觉得我委屈，能有你，我已经很知足了。与朝不保夕衣食无着相比，现在的日子我想都不敢想，便是为此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再说，陛下封我做郡主，除了报恩，定是有深意和安排，我都明白。”顾念将霍厌的手拉下，无意地在他掌心画圈，“不过是个身份罢了，我不会患得患失的。再说我本就身无一物，有或者没有，于我来说，差别不大。”

　　听她这般清醒，霍厌不由得心疼，“你放心。”

　　简单的三个字，顾念却听明白了，笑着点头。

　　马车才到了国公府，便和赶来颁第二道旨的江福报撞上了。

　　江福报揣着手，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口，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两人。

　　“江公公？”顾念一脸惊讶，“您怎么……”

　　“是，小的又来了。”江福报一掸拂尘，冲两人行了个礼，“小的来给陛下传个口谕。”

　　眼看两人要行大礼，江福报虚扶了一下，“不必了，就一句话的事，也没外人，咱们不拘着了。”

　　“既然如此，江公公里面请。”霍厌伸手做了个“请”，引着人往花厅走。

　　“小的还着急回宫伺候，就不叨扰了，说完就走。”江福报跟着进了大门便停下了脚步，“陛下口谕，虽说册封礼还有几天，但是郡主府可以收拾起来了，朕已着人将宅子收拾妥当，限郡主三日之内搬入新宅。”

　　接着，江福报转身看向霍厌，“国公爷，还有一句是给您的。”

　　霍厌眉尖一挑，“让我不要阻拦？”

　　江福报恭敬地笑着，“小的可不敢随意曲解陛下的旨意，不过，”他嘿嘿笑了两声，“您说对了。”

　　霍厌哼了一声，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江福报也不多说，宣了旨便走了。

　　郡主迁入新居，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顾念是新晋的郡主，刚一受封便赏了一座豪宅，这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京城到处都在流传顾念救驾、圣恩正隆的故事。

　　外面传得面目全非，故事的主角却坐在屋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使收拾东西。

　　霜序指挥着其他女使，将衣服、首饰、摆件等分门别类仔细包好，又要考虑带什么人去郡主府伺候，忙得不亦乐乎。

　　“霜姐，歇会儿，喝杯水。”顾念几次要去帮忙，都被霜序按回来，只好坐在那里给所有人晾茶水。

　　霜序抹了一下额头，端起一杯凉茶，抬头正喝着，余光又看到不妥帖的地方，匆忙将茶水咽了下去，正要开口提醒，顾念一把将她按在座上，“好了霜姐，不就是搬个家么，别这么上火。”

　　霜序无奈笑道：“姑娘不知这其中的深浅，别看现在收拾得热闹，带什么东西过去都是有规矩的。等册封礼之后，陛下必然有大批的赏赐，咱们带过去的，既不能盖过陛下的赏，又不能扯后腿，一桌一椅都怠慢不得的。”

　　顾念当然明白她着急是有道理的，只是眼看众人忙乱，心里有些不忍，便笑道：“我明白，只是一口吃不成胖子，霜姐让大家歇歇，再干也不迟，左右就这些东西，少带些没什么。”

　　霜序想了想，站起身，对屋里屋外忙活的众人道：“殿下心疼咱们，那就歇一刻钟再干。”

　　众女使仆役纷纷谢恩，顾念又让霜序将凉茶给大家分分，便让他们随意找些阴凉地方休息去了。

　　一直忙到傍晚，总算把要带走的东西收好了。霜序又对着账簿清点了一番，这才放心，转头又要给顾念张罗晚饭。

　　“罢了，你们自去吃饭休息吧，明日搬家有得累，我带你们姑娘出去吃。”霍厌恰好进门，吩咐道。

　　霜序听了有些为难，“主君，如今到处都在传姑娘的事，这会儿出去，奴婢怕……”

　　霍厌看向顾念，“怕么？”

　　顾念笑着摇头，“又没做丢人的事，还怕人看么？”

　　霜序无奈，取过帷帽要给顾念戴上，却被霍厌拦住，“我们坐马车去，不戴这劳什子了。”

　　顾念疑道：“马车？很远么？”

　　霍厌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牵着顾念出了门。

　　到了门口，却发现只停着一辆小马车，霍厌自然地坐在车驾处，朝顾念招呼：“快上车。”

　　顾念轻巧地跳上马车，“你赶车？”

　　霍厌双臂一振，马车平稳地驶了出去。他目视着前方，随口道：“怎么，很意外？”

　　顾念笑笑没说话，回过头，这才看到车厢里的东西。

　　一箱荔枝木，一箱银丝炭，一架烤炉，还有各色食材、调料装了又是满满一箱。

　　顾念一看就笑了，掀起车帘问道：“这是要去吃烧烤？”

　　霍厌把着缰绳，“怎么样，喜欢吧？”

　　顾念听着他声音里的得意，不免好笑，“喜欢，谁会不喜欢烧烤呢。”

　　她又回头仔细看了看，食材尽是些珍稀美味，烤着吃属实可惜了。

　　“要是想吃，大可以去山上打一些野味，吃个新鲜，何必这么费心思呢。”顾念实在没忍住，委婉道。

　　霍厌的声音顺着风送入车厢，“都是些寻常的东西，烤着吃再好不过了，不费事。”

　　顾念无声笑笑，锦衣玉食惯了的人，哪懂什么叫暴殄天物。

　　她也不纠结，踏实坐好，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往前一倾，霍厌在外说道：“到了。”

　　顾念掀起车帘，此时天已擦黑，夕阳刚刚沉下不久，天边交际处还是大片的赤红，然而尽处的苍穹已是幽蓝深邃。举目望去，红蓝皴染，四野垂暮，天地一片广阔。

　　顾念被这景色震撼，久久没有动作。

　　霍厌笑了，举手将人抱了下来，“喜欢么？”

　　不知他是如何寻到这片地方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四下旷达，只有微风拂过脚下的草原，又头也不回地吹向远处的山林。

　　“就在这么？”顾念抑制不住惊喜，她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会不会太空旷了？”

　　霍厌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放心，不会有别人经过的，这是我的地。”

　　顾念指着远处的山峦，“那是——”

　　霍厌抬头看了看，“碧蓬山。”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顾念想了半天，才想起，之前和两个女使谈论起给霍厌送生辰礼的事，莺时所说的那个有银狐出没的地方，便是碧蓬山。

　　想到这一层，顾念看向碧蓬山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想去看看么？”霍厌看出她的好奇，问道。

　　顾念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提前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摇了摇头，“今天太晚了，山里不安全，改日吧。”

　　霍厌长臂一展将人揽到跟前，在耳边低语，“是什么不安全？”

　　顾念耳朵一酥，这才回过味儿来，方圆之内，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

　　只有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