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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

      暑假刚放,喻芜就被闫唤硬拉看鬼片。

      画面频频猛闪,不时蹦出指爪张扬的幽灵鬼怪,再配上诡异阴幽的音乐让喻芜吓得胆颤心惊。

      闫唤胆子比喻芜大,正乐呵呵地塞着薯片,眼睛未曾闭上,还露出不屑的神情。

      喻芜用棉被牢牢盖住自己,闷得透不过来气,无奈下她爬起来下床张皇地趿拉上拖鞋,狼狈地跑出房间。

      闫唤听到动静,疑惑道:“干什么去?”

      喻芜拧开门,朝里屋胡乱喊了一通:“买糖葫芦!给你……带回去!”

      “好的!”

      下楼时,喻芜注意到鞋带系得乱七八糟,等到到了一楼,她停在拐角处墙边,弓腰系好鞋带。

      再抬头时,路对边不远处的电影院门口站着疲倦的庚逢,黑眼圈似一抹笔墨般蹭在脸上。

      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影院左边两百米处,喻芜跑过马路后一直低着头,缓慢带着点笨拙地从他正前方走去。

      “你好,要两个糖葫芦。”

      喻芜揣兜拿钱时,庚逢与她擦肩而过,轻飘飘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压着声音:“这家卫生不好。”

      喻芜刚要回话,他却早已没了身影,夏季的燥热揉着喻芜的芳心。
      空气中的暑气涨得滚热,苍翠的树木挡不住艳阳的侵袭炙烤松散地发着闷,喻芜明显感受到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好似被人偷偷加了把跳跳糖。

      喻芜捏着钱,向老板道过歉后,抬眼盯着他出来的影院大门片刻。

      她成年后才去过一次这家影院,那时庚逢已经结婚,而她回乡相亲。

      *
      放暑假后见到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有他的生活,喻芜也要被家人逼着去自己的补课班。

      过了午睡,她随便整了下衣着,背着斜挎包不情不愿地上了路。

      包里的手机被她拿起又放回,手机里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她不禁抱怨闫唤回人消息总是慢的跟蜗牛,常常今天发的起码两天后后者才会回信。

      一想到又要面对一大群不认识的人,她感到万分忐忑不安,只希望能遇见一个说的上来话的好同桌,一个人孤独地过了漫长的休息时间简直无比煎熬,如果这样还不如把她扔海里喂鱼。

      补课班在离家有点远的地方,喻芜踩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单车才看见它,到了她没慌着进去,反而停在拐角处的阴凉处,晃着脚打算碰碰运气。

      她听小道消息说,大部分五中的学生补课都会在这附近上,因为离他们学校近而且补课费还专对五中学生优惠。

      这么好的事一般人不会错过,至于他喻芜就不知道了。
      但她为了来这补课班可是磨了她妈好长时间,连这个假期家务活都得她承担,简直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身边蝉鸣嘶烈,叫嚣着搅弄夏日的宁静,喻芜环顾四周,脑袋视线来回折腾,很长时间过后,她迟迟没见想见的人,那个该见的人。

      手机闹铃叮叮弹起,提醒她该去报道了。
      这一次,她猜错了。

      喻芜失落地推起单车,临走前回头瞄了眼五中校区,偌大的操场里零零散散立着几个体育生,剩下的埋在了枝叶里。

      *
      再见他,已是十月初。

      五中今晚将在操场举办校庆晚会,八中近几年都没办过诸类活动,本就好动的八中学生耐不住性子,大胆的学生就逃课偷窜到五中操场。

      喻芜自然被闫唤拉去,八中老师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五中西门常年关闭,生锈的铁杆记录着它的沧桑,小门被人撬得歪歪扭扭。

      喻芜缩着身子,跨过门槛。

      闫唤晃了晃气息奄奄的栏杆,嗤笑道:“这得有一半是咱八中的成果。”

      “不止一半吧。”

      喻芜卷起校服,撑在胳膊上,嘴里被闫唤塞了个蜜桃味棒棒糖。

      闫唤打量了番喻芜:“你多高了?”

      “172,昨晚刚量的。”

      闫唤嫉妒地跺了跺脚:“你背着我吃什么了,喻先生?”

      “多运动,闫小姐”,她抢走对方手里的气泡水,灌了一口,“也少喝点这类东西。”

      “哼,那我不长了。”闫唤跳起夺回饮料。

      五中幸亏多数人挽着拿着校服,察觉不出她们的异样。

      校庆还没开始,来过几次五中的闫唤就拉着喻芜乱逛,找好友。

      某教学楼二楼,闫唤敲了敲某间教室的前门:“你好,我找一下齐梓甘。”

      后排一位男生手拿鼓槌,坐在桌上跟后桌聊天,听到声音回头喊道:“她买饭团去了。”

      “哦,谢谢。”

      喻芜站在走廊,透过窗户看见熟悉的背影,男生半张脸贴在桌上,一脸不情愿:“我能不去吗?”

      “不能,庚逢,今表演就靠你了。”

      “那关小子也太不靠谱了,不让他吃冰棒,他硬塞了七八个,拉肚子不难受吗真是。”

      “庚逢,我们这群人只有你和李昊会弹吉他,李昊现担任贝斯手,我们只能找你了,帮个忙呗。”

      “行吧,最后一次了。”

      “万分感谢,咱是倒数第三场,别迟到。”

      “哦。”庚逢站起来,坐到座位旁的窗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喧闹的校园,白窗帘拉开一半,松散任由野风吹拂,不免勾上少年的肩膀。

      她看得痴了迷,直到对上男子投来的目光她才有所反应,红着脸跑开了。

      庚逢唱的是首英文歌,她没听懂,只记得那晚男生被烟火鲜花包拢,格外耀眼。

      如果硬要说,她记住了歌里的“ be mine” 。

      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晰?
      因为他那一刻看着她很长时间。

      她那晚激动得睡不着觉,将给他的备注改成“be mine”。

      他头像是亮的,似乎她上线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
      之后很长时间,喻芜都没再见到他。
      他的空间空荡荡,估计对方从没发过空间。

      她没有办法知晓他的生活之类的事,她常常看着跟他的聊天界面发呆。

      有次,她望着他亮了的头像,大抵忍不住,发过去一个小白狗摇脑袋的小表情包。

      她觉得尴尬,赶忙撤回了。

      43299:?

      喻芜眼神恍惚,赶紧想一个借口。

      (ig):想养只狗,问一下这只怎么样?群发不小心点你了,抱歉啊。

      对面秒回,手机似乎就呆在手旁边亮着。

      43299:很可爱。

      ig:那就这只了,谢谢。

      43299:(笑)不问问其他人了啊?

      ig:问过了。

      她小声嘀咕:“只不过你是第一个。”

      43299:嗯。
      ig:嗯。

      她痴笑地看着聊天信息,对面在几分钟后再次发来:它叫什么?

      ig:还没取。

      喻芜其实没打算养条狗,狗只是借口,但如果不养莫名有股罪恶感——为了自己的私利用狗狗骗自己喜欢的人。
      算了,回来跟家长说说。

      43299:嗯,取了告诉我。
      ……

      43299:我家也养只狗,有空交个友。
      ig:好,它叫什么呀?
      43299:飒哥。
      ig:哈哈哈哈哈好酷。
      43299:嗯,飒哥酷。

      ig:男孩子?
      43299:嗯,对面女孩子?
      ig:嗯,女孩子。
      43299:嗯,女孩子可爱。
      ig: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聊完,她迫不及待地嗷起嗓子:“妈!我要养狗!”

      客厅一股怒气:“不养,养了多费事!你要想养,长大后自己挣钱了自己买一个去,别来糟蹋我!”

      “……”
      那只能借一只狗了。

      她本身朋友不多,无奈下只能求助闫唤,闫唤并未多问,帮她找到了一个半熟的同学。

      “周行添,咱们初中英语补课班同学 。”

      喻芜起身与他礼貌性地握手:“喻芜。”

      “记得。”

      喻芜听到这两个字,觉得惭愧——自己都不记得他了。

      全程都是闫唤调解气氛,喻芜一动不动,就在旁边静静听着。

      周行添听了闫唤的半真半假的借狗理由,没多问,欣然答应。

      “诶诶诶?就这么答应了?”喻芜抬起垂了很久的眼皮,目视对方,眼神里汇着希望和惭愧。

      “嗯,交给你们我放心。”他冲她笑了下。

      喻芜诚心保证一定照顾好它并按时归还。

      “嗯,信你。”他嘴角微微一笑,“它叫葵儿。”

      “好,再见。”喻芜接过他怀里的狗,也朝他回了个感谢的笑容。

      很灿烂,很明媚。

      喻芜低下头,轻轻摸着葵儿,轻柔地说:“葵儿是可爱的女孩子。 ”

      闫唤在一旁看着,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真好。

      闫唤自喻芜抑郁后,很后悔这次帮她借狗。

      如果这次喻芜借不成狗,她或许之后就不认为庚逢讨厌自己,庚逢最后不会说出那句冰冷扎心的话,她也并没被伤害那么深。

      而她,好像害了自己的好朋友。

      这真是给了人希望,又无情扼杀在摇篮里,谁又会很快走出来?

      况且,喻芜本身内心就脆弱地不堪一击。

      “走了,芜宝宝。”

      喻芜一听这黏得发腻的称呼,朝她竖了个中指:“你发病了?怎么叫我那么……那么……瘆人?”

      “哈哈,就觉得你挺可爱。”

      “哪只眼看出来我挺可爱的?”

      闫唤心里暗暗回答:“为爱能做出借狗这种笑掉大牙的事情。”

      “?”

      喻芜瞧对方迟迟不回答,上前敲她脑门。

      闫唤瞥了她眼,转移话题:“葵儿,走,姐姐带你兜风。”

      葵儿软哒哒地叫了几声。

      *

      狗的事搞定了,她在约他的事上犯了难。

      她不太敢约他出来。

      他更新了条空间,是一条他的狗奔跑图片。

      她点了个赞,对方秒给她发来信息。

      43299:出来吗?飒哥正好要出去兜风。
      ig:好,在哪?
      43299:湖林公园东门。
      ig:好。

      她抓紧换上之前那件裙子,又裹了件披肩,正在玄关换鞋子时,却被通知她要跟她父母去办一下转学相关手续。

      她当时没太听清,满脑子只想赶快去赴约。

      “妈,我还约人呢,人在等我呢。” 她握着门把手,神经绷紧,想要捕捉到他父母全部的言情。

      “下回再约人家……快……”她妈上前抢过她手里的葵儿,将它扔在一边,推搡着早已傻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女儿。

      打对方前句话说出口,喻芜脑血像被人用棍棒重重搅和着,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能隐隐感觉对方嘴在动,但没一句是考虑过她的感受的话语。

      她被人推搡着,进了出租车,出了巷子,朝东边拐去,很长很长的路,她数不清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在车上看着倒退倒塌的树木想吐,她内心自刚刚便是无尽的恐惧和迷惘,没有底的深井牢牢困住她。

      “转学”两个字从一开始的模糊、虚假不实到现在的清晰得可睹见它布满荆棘,它绕在粗重的棍棒上不断地割刮她的意识。

      一股恶心的人血味迎然而上,她凭着最后一丝清晰的意识,双手无力地给闫唤发去信息:亏为在家门口,去虎林公园东门找庚逢,抱我一个月系诶些。

      但愿闫唤能看懂她发的文字。

      *
      后天喻芜才回去上学,闫唤问出什么事了,她也只是淡淡回一句身体不舒服。

      喻芜现在不打算将自己要在下学期转学的事跟其他人说,说了况且也无济一事,只为让更多人伤心。

      她装作万事顺意的样子:“我没事,狗的事怎么样了?”

      “你给我发信息后我就去了,是个男生来接的,还问你人呢?我回的是你临时不舒服,他叫你注意身体。之后他和两条狗玩了会,就回去了。”

      “他生气了吗?”她垂着眼睑,嘴唇被咬得发白。

      闫唤将她的哀愁尽收眼底,轻声:“没有,他叫你注意身体。”

      喻芜木讷地点头,灵魂像被抽走般,反反复复地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闫唤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手足无措,难言于表。

      “不要那么看着我啦,我真……承受不了……呜呜……”

      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纷纷从眼眶喷泄而出,她上前紧紧抱住闫唤,脸深深埋在对方肩上,不解地埋怨着:“你说,我好不容易……跟他搭上话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父母要给我转学啊?为什么啊?就不能等我……等我追到他呀?凭什么?……凭什么?”

      “而且,万一他真的生气了呢?发现我其实在骗他,骗他我也养了一只狗……你说我为什么死要面子啊?为什么啊?我好后悔……他肯定现在十分讨厌我,我就是个骗人鬼……”

      闫唤抬手替她擦掉脸上的热泪:“很难受吧,要不要在临走前告诉他你的心意?”

      喻芜红着眼眶,沙哑道:“不要。”

      我不想他被道德绑架而答应我的告白。

      这不是我要的,况且那样我更没脸见他了。

      “什么时候走?我好去送你。”

      “我父母说,这个寒假走,下学期就不来了。”

      闫唤紧紧抱住她,也抱住这七年的友谊。

      闫唤觉得她走时不应该带着遗憾,放学后就私自去找庚逢了。

      当到他教室的时候,庚逢刚好不在,闫唤让他兄弟帮她传话,说希望喻芜走的那天去送送她,全程都没说喻芜喜欢庚逢,毕竟喻芜不说有她的道理,就算她是喻芜七年的闺密也不能擅作主张 。

      他兄弟很愉快地答应了,似乎早就看透这件事的本质缘由。

      似乎,喻芜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
      跨年当天,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信息:推开窗户,看烟花。

      喻芜没心情看烟花,回了一个苦笑的emoji。

      对面秒回:开心点,傻瓜。
      喻芜:开心不起来。而且,你是谁?
      陌生人:希望你开心的人。
      陌生人:笑一笑,看我放烟花,好不好?

      喻芜乖乖推开窗户,头埋在围巾里,只露出通红的眼睛。

      冷风嗖嗖刮过,她强忍寒冷,心里竟有些期待那场烟花。

      窗边的木桌上放着张粉色的手帕,正颤颤巍巍地被风吹刮,下一秒就可能成功被它拂起去远方。

      约莫十二分钟过去了,烟花迟迟不来,她觉得对方在耍她,没好气地回道:你在耍我吗?好玩吗?

      按下发送键前一刻,只听见几声巨大的闷响,紧接着眼前轰地发明发亮,灿烂灼热的花火蓦地炸开黑夜,团团彩色光芒似将凝聚在空中。

      喻芜被震撼到,有些惊喜:你是谁?那个……是庚逢吗?

      陌生人:都说了是希望你开心的人。

      没肯定也没否决,喻芜想对方不想说吧,就没再继续问。

      陌生人:冲我笑一笑。
      喻芜: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陌生人:外面冷,不要出来了。我能看见你,就冲我笑一笑吧。

      喻芜赶忙扒拉下快裹住整张脸的围巾,朝窗户那边露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陌生人,谢谢你。虽然不确定你是谁,但我也希望你平安喜乐。

      喻芜:新的一年,祝你平安遂意。

      陌生人:要多笑,不要回头。

      喻芜不懂后半句什么意思,还是回了个“好。”

      *
      走的那天,只有闫唤来送她。

      闫唤先是抱了下她,紧接着给她一个电话。

      “接一下吧,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喻芜不解地贴在耳边:“喂?你好?”

      车站外,谢钰渡听见女生的声音,边给庚逢手机,边朝对方递眼色示意他按之前讲的说话。

      谢钰渡盯着手里的纸,照着问:“去送送喻芜吗?她要走了。”

      庚逢敛起眸,冰冷地问道:“谁?”

      谢钰渡意识到对方没按说好的来,捶对方提醒他老实点。

      “喻芜。”

      “不熟,不去。”

      庚逢握着的手机传来嘟嘟声——喻芜挂断了。

      听见对方挂断,谢钰渡再也忍不住怒气,抡起拳头揍他一顿。

      庚逢任由对方打他,被打出鼻血他也心不在焉地抬手抹掉,接着蹲在地上自顾自地折手里的纸。

      谢钰渡上前抢过,摔在地上:“你我说为什么?人姑娘喜欢你那么久了?对了听你说,你五岁遇见的她,就怕人五岁就喜欢上你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句“不熟,不去”有多么致命!”

      他垂腰捡起被揉的稀巴烂的纸,淡淡一笑:“ 我难道就愿意吗?”

      “什么意思?”

      “我马上就要去出国上学了,我们分开迟早的事,到时候我还不是要让她伤心。早了结早好,耽误别人的前程我拿什么赔。”

      “我不是她该挂念的人,我能做的只有放过她,喜欢不喜欢的提了没什么用。”

      庚逢瞧手里的碎纸也叠不成纸飞机了,就将它们全部扔进垃圾桶。

      他摆了摆手,像在朝那早已驶远的火车告声别。

      走动时,黑裤兜里的粉帕子被风拽出一角,有些格格不入。

      笑一笑,喻芜。
      你问我是谁?明知故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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