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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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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名医面瘫了。
这是谢名医放暑假回来的第三个星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妈今年非要他回老家的老房子过暑假。
“谢名医!都十一点了,太阳晒到你娃儿屁股了!还不起来!”老妈张晓玲把卧室门拍的啪啪的作响,
“早饭放在桌子上了,你赶紧给起来,老娘出门了!”
谢名医嗯了一声,这待遇,回家第一个星期叫医医,第二个星期叫名医,第三个星期就是全名了,看来离被赶出家门也不远了。
谢名医掏出手机一看,也才不到九点,时间在老妈那里永远都要快俩小时。
昨天晚上打王者荣耀到2点多钟,估计是放暑假了,遇到的都是小学生,排名不升反降,打了一晚上寂寞。
谢名医觉得脑子有点懵,懒懒散散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后坐到桌前开始吃早饭。吃着吃着,他觉得怎么嘴巴有点关不住,稀饭从嘴侧漏了出来。
好歹把饭吃完了,表弟吕庆祝却就来了。吕庆祝比自己小两岁,今年大一,在本市理工学院上学。
“哥,”
谢名医本想说,庆祝你他妈的怎么来了,说出的话却变成了
“庆祝你妈来了。”
吕庆祝愣了一下,
“我妈来了,那我还找你打什么游戏。”
谢名医觉得舌头好像有点问题,
“打啥游戏?”
“我们去网咖,最近有个游戏特别上头。”
谢名医白了他一眼,
“姑姑呢?”吕庆祝问,
“上班去了,”谢名医回答,
“上班?哦,麻将馆去了啊。”
谢名医不吭气,老妈所谓的上班不就是麻将馆么。凭着一身的麻将绝技,硬是一个人把谢名医从小学拉扯到了大三。
谢名医本想说,你别他妈在我妈面前这么说,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妈他妈的我妈。”
“哥,你可不能骂我妈。”
谢名医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不是这意思,”谢名医尴尬的一笑,
“哥,你嘴是歪的。”吕庆祝像发现了新大陆。
“虽然你和我的颜值差距有些大,你也不能因为自卑说谎话。”
“真的,你去照镜子。”
谢名医对着老妈那面粉色原型塑料镜子咧了咧嘴,果然,右边的脸是歪的。
“靠!”
谢名医觉得有点不对了。
“哥,你有病。”吕庆祝说,
“你他妈才有病!”
“有病,得治!”吕庆祝咬了一口桌上的糖蒜。
张晓玲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谢名医在照镜子,时不时还咧嘴傻笑,吕庆祝躺在沙发上睡得跟猪一样。
“你这照妖镜呢?这家伙怎么来了?我可不想做三个人的饭。”
“妈,你看我嘴歪了。”
谢名医转过头来看了老妈一眼,
“我吃饭还漏饭,说话还说不清。你说我是不是撞邪了?”
张晓玲把谢名医的头拧过来,
“笑一个!”
谢名医咧咧嘴,
“果然歪了,你这是面瘫了!”
“面瘫?”
“是啊,走,我带你去找笑笑去!”张晓玲一把抓住谢名医就往外走,
“笑笑?妈,哪个笑笑?”
“巷口黄氏中医的笑笑啊。”
“黄芪?”谢名医忽然不走了,
“是啊,走,我带你去找笑笑去!”张晓玲一把抓住谢名医就往外走,
“妈,我不去!”谢名医不知为何觉得心慌气短,把他妈一把甩开。
“你想起来了?”张晓玲有些犹豫,
“你以为我记不住我三岁的事?”谢名医一脸的不解。
如果要谢名医回忆那段往事,四个字,不堪回首。
那一年他才五岁,那年盛夏,谢名医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头疼。谢名医至今记得那种痛楚,头痛欲裂四字形容真不为过。
张晓玲半夜抱着他去了急诊室,一通检查做下来,没有查出半点异样,也就开了一些常规药,就回来了。
哪知,从那天开始,谢名医这头痛病就生了根一般,白天没事,每每到了夜半三更就开始发作,痛的鬼哭狼嚎,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又去了医院几次,还是无果。
那时父亲才去世不到半年,医生说也许是谢名医心理上受了极大的刺激,转而表现为头痛症。
张晓玲本还没从丧夫的悲恸中走出来,再加上谢名医这么一闹,日子颇为艰难。
隔壁的张婶儿看着不忍,于是给张晓玲说,要不去巷口的黄氏中医看看吧,祖传的手艺,也不贵。
张晓玲知道黄氏中医馆,开了有些年头了,每日的病人还不少,于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黄氏中医馆的医生叫黄庭与,以前一直跟着父亲黄?坐诊,后来父亲去世,就继承衣钵。那时也不过三十多岁。
张晓玲看这年龄也有些不放心,中医都说是越老越贵,黄庭与显然年轻了些。
不过既然来了,就试试吧。
黄庭与给谢名医开了一张方子,
“这其它的药都好办,但这方子需要一味药引子,有些不太好弄。”
“什么?”张晓玲问,
“童子尿。”
谢名医虽然只有五岁,童子尿是个啥还是知道的。
“妈,我不喝尿!”谢名医马上拒绝。
张晓玲也皱了眉头。
“童子尿在中医里是一味很好的药剂,带着真元之气。”黄庭与开始讲药理,可是谢名医根本就听不懂,他也不想懂,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要他喝尿。
但,张晓玲却被劝服了。
“这个,用他自己的行不行?”张晓玲问,
“不行哦,这方子你吃两周,应该就有起色了。每次都要用新鲜的童子尿。”
张晓玲面露难色,
“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用我儿子笑笑的吧。”黄庭与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
“笑笑,出来,”
谢名医第一次见黄芪(huangqi)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只见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就是那脸色冷冷的,毫无表情的注视着谢名医。
“笑笑,”
黄庭与喊了一声,黄芪还是面无表情,
“这孩子就是不爱笑,所以才给起了这么个小名儿。”
“笑笑,弟弟生病了,需要你每天尿点童子尿给他做引子,”
黄芪看了一眼谢名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你最乐于助人了是吧。”黄庭与笑着说,
“爸,”黄芪喊了一声,
“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黄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又退了回去,
“太谢谢您了,黄医生,”张晓玲满脸的感激之情,
谢名医发现,他们已经达成了让自己喝一个陌生人尿的协议,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张晓玲拍着谢名医的背,低声的安慰着。一会,帘子又被掀开了,黄芪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塑料瓶子,里面的液体在荡漾。
“这是今天的。”黄芪把瓶子递了过来,本来哭得岔气的谢名医,忽然哭不出来了。
谢名医本打算宁死不从,但在张晓玲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喝下了那一碗让自己颜面尽失的药,差点没吐出来。
可神奇的是,当晚,谢名医的头痛就减缓了,这让张晓玲惊喜不已,更坚定了连续喝2周的信念。
黄庭与果然是医者父母心,知道张晓玲一个人带孩子忙不过来,每天黄芪放学后,就让他把药引子送到他们家来。
于是谢名医每次都能看到那个人,穿着板正的白衬衣,深蓝色的裤子,背着板正的书包,然后板正的递过来一只黄色液体的瓶子,张晓玲还对着那个人说谢谢。
那个人点点头,又觉得该礼貌的回一句什么,最后说了一句“举手之劳。”也没啥表情,转身就出了巷子。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个药的效果极佳,两周后,谢名医的头痛奇迹般的好了。
在多年后谢名医一直还在反刍这件事,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恐怕跟药效关系不大,治好头痛的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想再喝尿了的这个恐惧。
可那时,奇迹让张晓玲感激不已,特意买了水果和糕点上门感谢。
谢名医永远记得自己的母亲拉着黄芪的手,把自己最爱的桂花糕放在他手上,
“笑笑啊,谢谢你啊。医医,快过来给哥哥道谢。”
谢名医站在张晓玲身后,虽然只有五岁,可是仍然觉得母亲的这番话有问题。道谢?说什么呢?难道说,谢谢笑笑哥哥每天给我送尿?
好在黄芪的反应比自己的母亲快,又是没有表情的回了一句,
“不用谢,”然后就走了。
这一段童年的往事,让谢名医刻骨铭心,心理上也有了阴影。以至于他每次上学都会刻意的绕开黄氏中医馆,而且5岁后他再也不喝任何黄色的饮料。
谢名医觉得如果可以,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了。是,他连名字都不想提,但事与愿违,他和那个人却总是绕不开,当然,这是后话。
“我不去!”思至此,耗掉了谢名医大半的心力。如果年少不懂事,就当往事随风,可是现在作为成年人面对,那尴尬犹如陈年的臭豆腐,日久弥新,让自己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
“你忘啦,你以前的头痛就是笑笑爸爸给治好的,而且人家每天还给你送,”显然,张晓玲对那段过往也记忆犹新。
“妈!”谢名医暴躁的打断了呼之欲出的三个字。
“笑笑研究生毕业了,人家可是在大医院干了两年。这不,他爸好说歹说才回来帮忙的。”
谢名医不想听他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特别是这个人。
“幺儿,你这病可大可小。你知道加科巷的那个剃头匠的儿子李达不?就是得了面瘫不及时去治,然后好好一个小伙子,现在半边脸都是抽抽的,他妈说找个媳妇儿都难,别人还以为他是脑子有问题。中医啊,这个最对症了。”
谢名医知道那个李达,显然这个消息是在牌桌上传递完成的。那个小伙子确实还有点帅,他不禁又照了下镜子,看了下那张帅的一逼的脸,
“我听说啊,笑笑这回来不到半年,都治了好几个这样的了。”
谢名医有点动摇了,
“姑,你回来了。”吕庆祝揉着眼睛起来,
“姑,你看我哥的嘴歪了,他这下没我好看了。”吕庆祝在一旁傻乐,
“走,去黄氏中医馆!”母子俩异口同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