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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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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风暖进了所有人的心,却始终化不去苏涅心底的寒冰千里。她静静地端坐在半人高的山石之上,若有所思的望着一潭死水,眼神游离不定。
经过的下人望着夫人的动作无不诧异,有些下人担心她若是一不留神跌入湖中少不了一顿骂。但同时担心夫人若是上任三把火,拿他们这种蝼蚁小卒开刷又是一番倒霉,所以无人敢上前对夫人提醒一句,只得在后头几个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说着。
苏涅听着后面那些流言碎语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静坐着,旁若无人。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细柔的女声响起,那些方才还在闲谈的下人丫鬟们立即做鸟兽状哄散而去,一时间只剩下苏涅和身后的女子。
阿初侧头望过来,才发现如一座石雕一样僵硬的苏家大小姐,微微挤出一个笑容,道:“萧夫人小心些,这石头极滑,稍有不慎后果堪忧。”
也只有自己知道说出“萧夫人”三个字的时候,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插着一把刀,那么疼,那么痛。
“多谢。”苏涅起身,给了阿初一个颇为苍白的笑容。
薄雾在缓慢的飘散,一点点地移动着,掺杂着冰凉地气息延伸向天空。
阿初不知为何忽然冒出来一句:“你的笑容,太冷,太冷了。”当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将心里的话说给那个人听的时候,话早已传到了苏涅的耳中。
她转过头,有些怔怔地看着阿初的尴尬。
心中某个未知的领域像是被掀起了莫名其妙的波浪,传入耳膜的是一种海水击拍石岸的声音,一波接一波持续不断。
苏涅闭上眼,风稀稀疏疏拂过眼角。
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侧脸,像想起什么似的对身后的阿初说道:“其实我在你的心中,也是一种无力地悲哀。”
阿初望着面前这个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洞穿的人,忽然笑了一下,“是么……其实看得那么透,反倒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
迈出步伐,抬起头仰望阳光弥漫的天空,灼眼的强光故而在瞬间眯起了眼,灰暗的一切顿时被万丈光芒所穿透。
果然,何必看得那么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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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乱……那么乱,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苏涅不知为何只因方才偶遇的那个女子的一句话,心中就泛起了一阵涌动。
她攥紧的手心,早已是冷汗涔涔。
正是心烦着,抬起头才发现原来已经走到了萧史的书房门前。她淡淡吐出一口闷气,轻轻地叩响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萧史微微沙哑的声音。
吱呀--
缓缓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显然这里几乎没有人进进出出,长期腐朽的木门散发着微浓的破朽味道。而萧史正披着外袍站在窗前沉默地凝视着外面春风扶柳的景致。
“怎么样,萧史大人可想明白如何利用废棋出奇制胜了?”苏涅似笑非笑地问着窗前伫立的身影。
“其实你完全可以依靠你的身份,只是萧夫人这个无聊的称呼更能帮你增加胜算罢了。”他静静地转过身,直视着苏涅道,“只是苏家大小姐这个名号空有华丽的外表,而内在……却是腐糜不堪。”
顿时,苏涅耳边响起了无尽的嗡嗡声,这种嘈杂的声音和苏家下人们用鄙夷的声音看她,对她指指点点地嘲笑和苏琛永远不屑地说她是孽种的话语深深相应。
刻骨铭心的痛楚!
“萧史大人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拥有着相同的悲哀。在所谓‘萧史’绝华的名号之下,有人真正懂得另一个人的痛么?”苏涅对方才萧史的话微微蹙眉,却又舒展开来,毕竟是萧史想打探一件事情,又怎会难?她随即开口反驳,正中的也是萧史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那个一直怀着挑衅微笑的脸也渐渐地沉了下去,没有人敢真正面对自己的伤疤,更不敢一点点地揭开,公诸于世。
“好!”他终于下了那个决心,决绝道,“反正是一笔交易,我们各取所需,反正灭了苏家也是你我共同的希望。不过事成之后,你我便再无瓜葛,可好?”
墨色的眼底堆满了细腻的血红色,左眼一下子散发的红色诱惑着实将萧史吓了一跳,而转眼却还是纯黑色的瞳仁。
“那,想好对策了?”苏涅试探着问道,她也着实不知这萧史究竟有多少心思。
萧史侧头,转眼窗外的景致,从容的笑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让臣子背叛,尤其是这个动荡不安的局面。”
苏涅细细地体会着萧史的这句话,默默点头,不语的听着。
“天下动荡,曾从七个帝国一个个吞噬再分裂,如今便成了四辪,七盬和九岄三分天下的局面。四辪一向不与其他二国往来,便是密封的一个帝国,无人可知其中到底有多少实力,二国都不敢贸然出击。
我们七盬一向以和为贵,是三国之中最为富饶的国家,连我也不知道皇的手中究竟有多少兵力。九岄一向以武力取胜,是三国之中吞并国家最多的一国,兵力虽少各各却是骁勇之辈,最强大的狼嗜军尽管只有一千人,而每一个人都是有以一敌百的实力,不可小觑。
如今三国平静的外表之下,暗流涌动,有心的人早已看出来九岄想要对四辪和七盬动兵,而第一个下手的就是我们,七盬。
如若被皇发现作臣子的有了叛逆之心,和外敌私通,真不知会是如何的龙颜大怒呢?”萧史负手站在窗前,告诉苏涅如今的局势之变。
“叛国通敌?这倒是不错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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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回府!”一声尖锐的声音叫嚣在苏家门前,“请苏大人,夫人前来迎接!”
此时守门的下人们无不摇头,一人叹道:“果然是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连大人和夫人都要恭敬三分呢!”
另一人听了此话,冷哼一声,不屑说:“所以啊,作为有头有脸的权贵就是好啊,看看那个以前不起眼的小姐,现在骄傲地什么态度啊……”
“啪!”一声巴掌的响声在门口怔住了一干人等,方才还不屑于苏涅的管家头上的帽子已经歪在了一边。管家低沉的吼声响起:“你们两个什么东西,竟敢非议小姐和大人!给我滚到后院去清粪池!”
“是。”两个人无不垂头丧气,灰溜溜地从侧门进去,都哀叹为何自己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撩开轿帘,明黄色的气息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压抑,那种身处苏家的压抑。尽管自己已经脱离了苏家,但是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都还是一样。什么都准备好了,什么也都没有准备。
一身华服的苏家老爷和衣着繁复,显然是匆匆打扮的方氏一听到苏孽回来的消息,便都急急地迎出门。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孽障了,如今的苏孽,是苏家唯一的救星,凭她攀附着萧史,苏家才能附势趋炎,在这个城都有一个立足之地。
苏琛扭扭捏捏地跟着一脸春风笑意的苏锦身侧,对那个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依旧是一脸鄙夷。
她不懂,为什么这个曾经任她踩在脚底下的女人,居然跃身就变成了睥睨天下的萧夫人。居然连爹和娘这种曾经不屑看她一眼的二人,如今都必须毕恭毕敬的行礼。
苏涅冷眼一扫面前唯诺是从的一干人等,面上再无半点笑意。直到看见苏琛厌恶的一张脸时,才发现苏家还是一样的,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个笑容。
笑意妍妍道:“二小姐是对我回来不满么?”话是对苏琛说的,眼神却漂浮在方氏的身上,不由得方氏的身子微微有点僵直,背上冷汗直冒。
“是!本小姐就是不满!”苏琛看到那个女人那种居高临下地眼神就无脑地脱口而出一大堆话,“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舞楼天下的贱人生下的贱种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当上萧史的娘子!”苏琛的衣袖被身侧的苏锦狠狠一扯,斜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苏琛丝毫不顾下人们诧异地眼神和苏老爷、方氏勃然大怒的脸色,依旧指着一脸笑意春风的苏涅道:“你本来就是这种人,你根本不配……”
“啪!”又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萧史夫人回来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就接二连三的出了一系列的状况。
显示仆人被呵斥,如今又是苏家二小姐被方氏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旁人无不倒抽气,为他们捏一把汗。同时心中也唉道这萧史夫人果然是煞星临门,哪里有她,哪里就出事情。
倒是苏涅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终还是苏家有好戏看。
果然还是看戏的观众最开心了。苏涅依然飘飘然站在那边,眸中是说不出的笑意。
方氏一时候也是情急,她也不知若是琛儿在这种说下去,让那个苏孽看苏家的好戏,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情急之下,竟将苏琛的半边脸给扇肿了。
她蓦地收手,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可惜只是都无济于事。
作为苏家的二小姐,一直都备受着老爷和夫人的疼爱的她,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娘亲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她近几乎从来没有在苏家受气,如今居然让那个女人好好地看了一场戏。猛地扯起裙子,向府内跑去。
三月,春风吹得愈发荡漾人心。
苏家老爷见这情景,心里也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感到委屈,然而昔日的贱种已成了高高在上的萧夫人,如何也不能在她面前放任。
毕竟,苏家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在赌,赌萧史不会在意这个随手送他的礼品,也在赌,苏涅没有胆子与萧史联手。萧史这人,用心太险,与他合作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只是不知,他赌的值不值,若是全盘皆输,赔上的是苏家大大小小的姓名,同样苏涅也会在其中。
“孽……萧夫人见谅,拙荆和小女见不得世面,看笑话了。”毕恭毕敬的话语中夜掩藏不住他的心虚和战栗。
第一次,他在看苏涅的微笑时,竟然心头冒出这种感觉。眼前这个自己的亲生女儿根本就是来自于另一个天上人间,那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高傲。他再一眨眼,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的错觉,面前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最阴险的人,往往脸上永远挂着一副笑容。
“不妨。”苏涅淡然一笑,俨然不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一直在冷眼旁观着的苏锦一见这场面稍作缓和,便热心地跑到苏涅跟前,挽着苏涅的手臂道:“姐姐才来,定是累了吧?随妹妹一起去歇会儿吧?”
斜扫了赔笑的苏锦一眼,颔首一笑。
她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分外心欢。原来你们这种人也有低三下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