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茫雪碧路

6、第 6 章

　　白毛在窗沿边上狂补作业，看着老眼睛的身影慢晃晃地到大门口，和保姆打招呼。
　　怎么今天来早了五分钟?平时不都卡点的吗?白毛一阵崩溃，手速快了三倍，瞥一眼门口，老眼镜正好看过来，瞪他一眼。白毛瞬时把头偏过去。
　　门被轻轻敲响，缓缓打开，小脑袋冒出来，是小男孩。
　　哦，小孩来了。白毛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招了招手。
　　单缇走过去，问道:“外面来的那个，是你的老师吗?”
　　“嗯对。”白毛神秘兮兮地低下头，在单缇耳旁说：“诶，小男孩，待会老眼镜上来问你的话，好好介绍下自己啊，就说自己十三了……不对，你才十三……”
　　门被沉重的脚步声震开了，铺面一股冷气传来，直扑面门，白毛的发型乱了一大个度，桌上的作业全部被翻开。
　　这，就是，气场。
　　老眼镜扫了眼室内，一个字，乱!地上摊着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书本子纸，连点美感都没有。书橱里的书也乱，完全没有按y=x斜度排。再看下去，多了个小孩，站在那完美的0.618:1的黄金分割线上，一点也不完美了!
　　嗯?等等，多了个小孩。
　　“你是哪位?怎么不找大人?”老眼镜收起严肃，温和地问单缇，剑一般的气场瞬间软成了草根。
　　单缇呆了几秒，或许是被震到了。看面前的“老眼镜”，其实根本不老，温文尔雅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单片眼镜也儒雅极了，身上的服饰、配件还是发型都极为工整，该是有强迫症。三十二三的样子，细边的金属镜框显得整个人成熟稳重，善意的笑容更是令人舒服。
　　怎么就叫“老眼镜”了，这白毛可真没眼光。
　　老眼镜看到的是，小单缇垂下的小刘海刚好卷成y=sin x图像，头顶的小头发刚好柔成y=lg x，令他心情特别好。还有衣服，撒上的汤汁竟形成了如此完美的圆，边缘撒染的刺出绒绒叠叠，成中心对称状分布，完美!
　　而白毛的头发乱成一把草，炸毛快成y=10^x了，令他十分不爽。
　　白毛嘴角在颤抖，想笑又不敢笑，想哭又不敢哭。
　　小单缇全然没有不适，正正经经回道:“我是来和他一起听课的。”
　　“哦?那不错。”老眼镜点点头，“你多大了?”
　　“十三。”
　　“嗯，十三……你十三?谁决定你来听课的?”老眼镜一个鹰眼瞪过去，白毛一个冷战。
　　“是你吧。”老眼镜咬牙切齿，“他一三岁跟你一块听高中课程?你搁这逗谁玩呢?”白毛苦笑道:“这个啊，老眼……老师，他就是随便听听，就当是打杂的好了。”
　　老眼镜哼了一声，慈爱地对小男孩笑笑，变脸去跟白毛说:“我更愿意你是那个打杂的。”
　　为什么老眼镜还差别对待啊?白毛根本不知自己什么地方惹怒了这位奇奇怪怪的强迫症。不过也罢，至少他的计划得逞了。
　　“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你……你叫什么名字?”
　　“单缇。”
　　“那单缇坐在这里吧。”老眼镜示意白毛旁边的椅子。白毛这桌子大，两人用刚好。
　　“单缇几年级了?”
　　“我……我没上过学。”
　　“……”那你听个啥的高中课。
　　单缇也知道自己这种情况让老师难堪，便说:“老师，你讲课就好，我就听听。”
　　嗯，真是个好孩子。老眼镜很欣慰地点点头，又扫了眼坐窗口看窗外的白毛，问:“从冶，你作业呢?”
　　“……这个嘛，老师，我呢，是写了的，但就是……”好吧，还是没躲过。
　　要不是怕吓到小孩子，老眼镜就要吼起来了，他压下自己的怒气，道:“下次再写不完可以不用上课了。”
　　白毛刷刷点头。
　　别说，两个孩子坐一块，一个一头黝黑，一个一头煞白，倒是顺眼。
　　老眼镜开始讲课了，为了照顾一下可爱的小单缇，把解题步骤都详细列了一遍。白毛这个不识好歹的，记也不记，手上的笔玩得那叫个花。但白毛吧，说他每天躁乎平的，智商是真高，讲的东西基本一遍就过，学习很是不错，若不是太傲了，现在在省重点也轻轻松松。没去也是好的，哪个省重点不是对常规抓得严实实的，他去了得憋死。
　　倒也奇怪，老眼镜本就想让小单缇听听高中的课，提前感受下就好了，人家咔咔把东西都记下来，眼睛还晶亮着，老眼镜看他那样子都要觉得他会了。虽然小男孩有不少不认识的字，但都让白毛或老师帮忙念了一遍，竟也是学会了许多。
　　老眼镜是市区高质家庭教师，在数理化生四科都极为了解，因此在这四小时里，他会讲四科，纯理。一般人受不住此等理科暴击，但白毛皮厚，抗揍。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白毛倒头就是睡。
　　老眼镜走到单缇身边，看他那本子上字迹清晰认真，但歪歪扭扭，扭得还很有规律。
　　“你没上过学?”老眼镜指指上面条理的式子，“但你基础是不错的。思维也很好。”
　　“我………我听过小学的课。”
　　在过去，单缇没事的时候总会跑到一个小学去，偷偷混着人群进去听课，学了不少东西，还跟门卫和几个好心的老师相处的不错，偶尔蹭顿饭。
　　老眼镜欣然笑笑，觉得孺子可教也，道:“有空借借你哥初中的书，多学学，有时间我也可以给你补补课。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任老师，任樾弛。”老眼镜还当他是白毛的弟弟呢。
　　“谢谢任老师。”单缇眼睛大又亮，黑夜星空般，包揽万物，是略显无辜的杏眼，稍有些偏瘦的脸，薄唇，发育不良的幼小。在金鳞日光下，简直就是天之圣子。
　　白毛实际上根本没睡，歪着头，借着余光透着缝，盯着单缇侧脸看。不愧是我的小男孩，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