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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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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内无所事事,整日待在院子里看着那株白梅缓慢地生长,略微无趣。
独自一人在府中晃晃悠悠,竟走到了萧止的书房前。慕容别从未踏足过里面。
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很大,里面充盈着凉气。慕容别默默拢紧了外衫。房内一阵一阵的流水声。慕容别站定在书桌前,墨色的黄花梨制成的桌子,上面的物品很少除了四宝也就寥寥几本书卷。传来流水声的就是书桌之后,一扇雕窗后面是不大的石山,细细的水流从顶端流下。
整个书房里弥漫着水汽和冷气。慕容别忍不住打了很多个冷颤。
走到书架前,随意拿起一本已经卷边的书,明显摸到里面夹着一封什么东西。
慕容别翻开书页,里面果然夹着一封信笺。当看到信笺上的题字,顿时愣住,写着:冬日登山见景赠见墟。字很熟悉,熟悉到慕容别一眼就认出是皇兄的字迹。
拿着信笺的手垂下,脑海里回响着霍衍说的话。皇兄为何会出关去茶马关,又为何以己之名向西楚借兵,当真是为了萧止。
愣在原地许久,慕容别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萧止到书房门口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慕容别。
慕容别不知来人,转身时眼神冷漠暗淡,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萧止毫无痕迹地弯起眼角,笑意不达眼底。
“夫君回来了,奔劳一天,累了吧,正好可以用膳了。”
说完转身欲将书卷放回架子上,还没有来得及转身。
“你在做什么。”
慕容别面露疑惑,不确定地问:“夫君说什么?”
萧止语气平和:“你先前从未来过书房,今日可是有事?”
“先前拿的的《地理志》已经看完了,想着来换本别的,夫君不在,我就自己选了。哪里不对吗?”
“没有,你手上拿的什么?”
慕容别听完抬起手,将新拿的书递出去,“这个吗?新拿的书卷《云雾茶经》,只是里面掉落了一封信笺,我正要放回原处。”
萧止眉头轻皱,微顿,从慕容别手中拿过信笺,将信笺放到了黑盒子里。
......
走出书房,慕容别想到多年前皇兄写给自己的书信,信中提到他认识了一位朋友,引他为知己,无话不谈。此后的信中常有提到这位朋友,慕容别从信中也能了解到皇兄这位朋友的少年恣意。最后一次从信中得知这位朋友的只言片语,是在四年前皇兄本该回京前的最后一封家书。
此后,这位朋友的消息从信中销声匿迹。自然,四年之间,皇兄送回上京的数封家书,已经尽数丢进了火炉中。
慕容别突然想起什么,发了疯似的跑回寝房,全然不顾身后浮浣的呼喊声。
慕容别在梳妆箱子的最底层找出了一本青皮的无名诗集。这是很多年之前皇兄连同家书一同送回上京的,只说是自己很喜欢的一本集子。慕容别从信中感受到他很欣赏这位朋友。
可皇兄的这位朋友并不知道他是谁。
时隔多年,慕容别再次翻开这本诗集,心中是有积攒了一些怒气的。
......
翌日,天还没亮,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慕容别早早地让折枝套了车去到郊外的金鸣寺。
萧止在书房中坐着,席卷了一身凉气。围寒通报自己王妃出城去了。
寺中大殿,镀了金身的佛像庄严肃穆,缕缕青烟飘散开来,殿中的沙弥一声一声地敲打着木鱼。
后山的凉亭中,霍衍已经等了很久。来人却不慌不忙。
“将军久等了,”慕容别颔首,语气中却没有抱歉之意。
“殿下这是想清楚了。”
“怎么了,将军不信?”
“自然是信的,只是在下还是想说一句,此后便容不得后悔了。”
慕容别没有坐下,只是垂眸看着霍衍。“将军的婚期快近了吧。”
霍衍低笑出声:“殿下还真是无所不知。”
“南宫家的小姐倒是你高攀了。”
霍衍觉得此人在嘲讽自己,笑道:“你要不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慕容别懒得跟他扯皮,道:“此后,南宫家于你是助力,也是牵绊了。”
霍衍不语,他知道慕容别话里的深意。南宫家是西楚第一大世家,在整个九州的地位不亚于微山伏氏一族。与南宫家结亲对自己尽快查清旧事助力良多,但同时也要受南宫家牵制,此后许多事便身不由己了。
“有些事想要事成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殿下不也是吗?当然心甘情愿嫁给萧止这种鬼话我是不信的。殿下在浮山关对在下的承诺,我可都记着的。”慕容别觉得这个人说话是有些欠揍的。
“随你,正事你可准备好了?”
霍衍将一个木盒子推到慕容别面前。慕容别顺势坐下打开了盒子,草草翻了几下,里面是一叠书信和一些地契。
“是些什么?”慕容别并没有从这些纸张中看出什么特别的。
“这是在旧府中找到的除了你皇兄写的信便是这些了,里面的信是我西楚前虎贲营指挥使齐明非同南梁四大世家的往来书信,里面的地契是齐明非在蓉城购置的大量私地铺面。”
“你说是你西楚的大将同南梁的世家门阀勾连。既然如此,这些往来的书信和地契便是铁证,又怎么会落到你父亲手里。”
“此事,我尚且无法回答你,待我回到锦城寻得父亲昔日旧部再仔细查探。你皇兄的事可有眉目。”
“尚有疑点,但眼下只要办成一件事,一半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霍衍了然慕容别心中所想,严肃道:“他并非是容易蒙骗之人。”
这个他指的谁二人心知肚明,霍衍觉得既然二人既互换承诺,有些事是值得提醒的。
“殿下,你要知道,你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这个,你需要的证据也快尽数掌握了。倘若你决意要走这条路,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办。”
“你说的没错,我只需要找到皇兄当年因何出关,边军又因何而死的真相和证据。无论北燕朝中之人如何为难,如何不情愿,我都能还皇兄清白之躯。可若萧止真的有罪,皇兄当年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就私自出关营救敌国皇子致两万边军客死异乡这一条他就再也不能离开北境了。”
霍衍沉默不语,自己若想查清父亲身死的真相,何尝不是要走这条路,只是此路崎岖,途中难免诸多阻拦。
“将军放心,许你的我定会守诺,不日便会有消息送到锦城,将军姻亲之喜,另有东西向将军贺喜。此间露重,将军下山之际当心注意。”
慕容别行礼作别。
霍衍看着慕容别离开凉亭走去前山,而后招来自己的随从,道:“吩咐下去,启程吧。”
慕容别回到前山,手里还拿着霍衍给自己的木盒子。在寺院中找到折枝,将盒子递给折枝。
“殿下,北燕来人了,在山海楼。”
慕容别带着折枝去往山海楼。山海楼是建康城中最富盛名的酒楼。一进楼中,便走过来了一位身着墨灰褂子的小厮引着自己上楼。上了三楼在楼梯口顿了一下,小厮转头颔首做出了向左边走的手势,殷勤道:“贵客,这边请。”
慕容别和折枝跟着小厮走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间雅座。小厮为二人推开房门便退走了,折枝先行为慕容别掀开门口的珠帘。走进,慕容别才见到房中之人的面目,一位女子。
女子见到慕容别,单膝行礼。
“属下妙晚见过殿下。”
慕容别坐下,自己为自己倒满了茶,道:“起来吧,无需多礼。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妙晚站好直起身子,禀道:“回殿下,人已经送到了锦城,消息随后便会送到。”
慕容别喝了一口热茶,差点烫到舌头,道:“知道了。”
“殿下,还有一事。”
见妙晚神色不对,慕容别沉了声问:“怎么了?”
“嬅妃娘娘薨了。”
慕容别手中的茶盏落到桌上,茶水溅了一桌,慕容别不可置信,良久才吐出一句:“那小七和兰若呢?”
“按殿下此前的吩咐,七公主和十皇子已经由贺大人送到普恩寺了。七日孝期一过,听谙小姐便将他们接到微山。”
慕容别这下提着的心才放下,只是想到这儿,心情不免低落。
“妙晚,你先回微山,帮助听谙料理好此事。”
“是,殿下,听谙小姐让我转告您,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回去吧,路上小心。”
待慕容别和折枝回到府中时,已经天色尽暗了。浮浣打水为慕容别洗漱,还一直喋喋不休。
“殿下出去了好些时辰,王爷派人来过几次嘱咐殿下回来后要好好用膳休息,殿下倒好,竟是夜深了才回来。”
慕容别冲着折枝,笑道:“你瞧浮浣,说个没完。”
折枝深怕浮浣将火力转向自己,躲在床帐后面不吱声。浮浣边给慕容别梳理头发边说:“殿下,明日可又要早起了,围寒来说明日五皇子回京了,宫中设了宴,要早早地就去。”
慕容别今天奔波了一天,脑袋快撑不住了,眼皮耷拉着,都没有察觉萧止已经进来了。
幸好萧止眼疾手快,将手掌垫到妆台上,才没让慕容别脑袋磕在台子上。但快速的下坠感还是让慕容别顿时清醒了。
慕容别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止的脸,眨了眨眼。萧止就着慕容别看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拨了拨她的睫毛。很痒,慕容别闭上了眼睛。萧止将慕容别从妆奁前牵起来。
慕容别太困了,任由萧止将自己牵着躺在床上。挨到床,慕容别自觉地挪去里面,在外面给萧止留出位置。
萧止见状低笑,熄了灯脱鞋,睡在慕容别身侧。二人盖着一床棉被,中间却还隔着一点距离。
萧止开口道:“不过来吗?”
慕容别闻言慢慢地朝萧止的方向又挪了一点,直到腰侧贴到了萧止的手臂。思量一下,慕容别将自己的右手放进了萧止的手心里,随即被握紧了。慕容别暗自勾唇,前日心中的不愉快也被抛诸脑后了。
慕容别潜意识里还不知道自己仅仅会因为萧止的一点服软而敛下不悦,只是觉得和萧止在一起总是喜怒参半,又总是放松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