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梨园》白哥哥

5、公子如斯

　　唐宋自幼成角儿，素来是勤奋的，只是夜以继日的练曲儿，已然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于是唐爷爷见着凌晨一点唐宋还在咿咿呀呀的唱曲儿时，显然是疑惑的。
　　唐爷爷年轻时也是名动京城的武生名角儿，儿子女儿个个争气，唯一的孙女亦是承袭了自己的衣钵。
　　于是也便离了梨园，颐养天年去了。
　　唐宋的一把嗓子生就极好，夜莺似的，其实青衣更加合适，只是为着爷爷的期望，才成了刀马旦。
　　“爷爷？”
　　唐宋聘聘婷婷的转过身，却看着一身睡衣的爷爷，吓了一跳。
　　“是我吵着您了吗？”
　　“你接着唱。”唐爷爷也不多说，只坐在一边的藤椅上，示意唐宋接着唱。
　　唐宋是怕的，毕竟自个儿本就是为着爷爷的意愿才放弃了青衣学的刀马旦，如今却......
　　“叫你唱就唱，还怕我咬你不成？”
　　行吧，北京人贫起来一定就没有天津人什么事了。
　　唐宋便唱了几句，却还是暗中打量着爷爷的眼色，准备一个动静就撒丫子跑了的。
　　“难怪你这么下功夫，不伦不类！”
　　唐爷爷似乎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出言打断了唐宋。
　　“还不是被您吓得？”
　　唐宋嘴里小声嘟囔，却还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处。
　　“怎么着突然就想唱这一出了？”
　　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却吓得唐宋一个激灵，后背更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就......前两天遇着个唱锁麟襄的角儿，听着喜欢，也想来一场......”
　　是啊，在唐宋心里，他已然是角儿。
　　唐爷爷不疑有他，拍了拍孙女的肩膀。
　　“早些歇息吧，就你这水平，也就眼皮一塌，别在乎丢人了。”
　　就这样被爷爷嫌弃了，唐宋有些丧气，却愈发想练好。
　　于是这一晚，便是无眠。
　　可这真是吓坏了第二天一早来接唐宋的陶禹。
　　“祖宗啊！我的祖宗啊！你这黑眼圈！你你你！”
　　唐宋面容憔悴的窝在保姆车后座，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
　　“哥，咱能不吵吵吗？”
　　唐宋揉了揉耳朵，只想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看你这样，估摸着也不记着今儿是什么行程了吧？”
　　“嗯,,,,,,”
　　唐宋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就再没了回应。
　　“傻丫头，今儿是新戏开机发布会啊！”
　　唐宋是角儿不假，可陶禹知道，她不该止步于此，于是也会挑挑拣拣替她接戏接广告，偶尔也会上些综艺。
　　唐宋被保护的过分好，也习惯了这样糊涂的只知唱戏的日子。
　　也就是前几天，陶禹替她接下了一部武侠电影的通告，编剧导演都是有口碑的，卡司阵容更是强大。
　　唐宋也只算得上是特别客串，戏份并不多。保姆车停在广电大厦的门口，唐宋在陶禹的保护下穿过记者围墙，进了大厅。
　　回头，是男主角被围的严严实实。
　　唐宋猛地搓了搓手，今天一早迷迷糊糊，手套忘了带出来，冻得手冷发涩的厉害。
　　“哥，我真的要冬天拍武侠剧吗？”
　　这样的武侠剧意味着不能穿厚厚的羽绒服，还要吊着冰凉的威亚，甚至下水拍戏。
　　一想起那刺骨的凉，唐宋不禁哆嗦了两下。
　　“乖，你戏份没那么多，应该这种轮不到你。”
　　陶禹心疼的揉了揉唐宋的头发，心里暗暗发誓要是真有这种戏份一定要把导演拉进黑名单。
　　发布会开始，唐宋坐在角上，因为只是客串，并没有那么多镜头对准她，她也乐得自在。
　　左右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话，于是和桌上的话筒玩得不亦乐乎。
　　“唐宋小姐。”
　　谁?谁叫她？
　　唐宋迷茫的抬起头，本能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唐宋小姐，听说你一直诩角儿，不是艺人，请问你为什会想要在这样一部电影中客串这样一个角色？”
　　这问题分明是来找茬的，陶禹一个激灵差点冲了进来。
　　唐宋哑然失笑，听说？听谁说的？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她淡然的抬起头，眼神示意陶禹冷静，拿起话筒，慢悠悠的，用软糯糯的声音开腔。
　　“首先，很感谢这位记者......小姐姐，还主动问我这个小角色问题。”
　　唐宋歪过头，甜甜的笑了笑。
　　“我呢，是戏角儿不假，可谁说戏角儿不能演戏？”
　　“京剧是戏，昆曲是戏，河南梆子是戏，大鼓是戏，秦腔是戏，电影也是戏。我不是艺人，所以我有我的追求，我加盟这部戏扮演这样一个小角色是因为我对编剧和导演的足够相信。”
　　“就算是这样一个小角色也可以发光，也不枉我，角儿这个身份，您说是吗？”
　　开玩笑！真当她唐宋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记者嘴角抽搐的坐下了，导演却是笑的合不拢嘴。
　　唐宋从来不是傻子，知世故而不世故便是她的处世之道。
　　发布会结束，唐宋有意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刚刚的记者。
　　“你大概知道我是谁把？你最好期待刚刚我们的对话不会播出，不然我师傅和爷爷看到小姐姐，你会红哦！”
　　“我还以为你不会记仇。”
　　陶禹紧跟上几步，替她避开记者们。
　　“你还以为我会怕她呢！”
　　看他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担心的。
　　唐宋这丫头最大的毛病，却也是最好的脾性，就是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
　　对她好的，虽然嘴上嫌弃着，却是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比如，郭麒麟。
　　但如果对她不好，就算是过了个十年八年，也是要记仇的。
　　唐宋裹紧外套，双手插进口袋，快走了几步，钻进保姆车。
　　“哥，今儿是阴历多少？”
　　陶禹拿出手机翻了翻日历，却觉得有些没头没脑的。
　　“腊月初三，你怎么突然没头没脑的问这个？”
　　唐宋伸了个懒腰，往羽绒服里缩了缩，含糊不清的开口。
　　“小年儿是演出，总要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练。”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唐手一个激灵，将两只小手手从暖和的羽绒服里钻出来，拿着手机，打开百度，划拉了几下。
　　输入，张云雷。
　　搜索！
　　生日是1992年1月11日......好老......！
　　唐宋比起1996年的郭麒麟还要小一岁，生日却又是腊月里，如今也才十七八岁。
　　不过做梨园行当的，大概是过阴历生日吧？
　　那一年的那一天，是腊月初七。
　　腊月初七？
　　初七？
　　那不就是还有四天？
　　唐宋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纠缠什么，只是想着该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
　　这种事，问问郭麒麟会比较好，只是，可能会被那个臭小子嘲笑。
　　“哥，送我回家呗！”
　　第一步自然是要支开陶禹这个老妈子。
　　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给郭麒麟打电话。
　　“有事儿求你。”
　　唐宋硬着头皮说了求这个字，也准备好接受郭麒麟的揶揄。
　　“我......今天偶尔看见百度上说张云雷的生日......咳......是农历腊月初七，我觉得吧，既然认识一场，我也应该......应该送一份礼物......我是想问问你......觉得我应该送什么合适？”
　　对面沉默了片刻，唐宋只听到一片嘈杂，想想应该是德云社的后台。
　　“百度上应该是阴历生日吧？”
　　张云雷？
　　唐宋如遭雷劈，定在了原地。
　　想想应该是他们都在后台，郭麒麟看到是她打来的电话就开了免提给了张云雷吧？
　　一时之间，唐宋只想挂断电话，钻进地缝里去。
　　“可能你看的是百度百科，我看的是......搜狗......”
　　唐宋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却忘了对面那可是个说相声的，自己的脑回路怎么可能转的过他？
　　“哟，那巧了，我看的也是搜狗。”
　　兄弟，以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
　　对面再次沉默，一阵窸窸窣窣后，传来郭麒麟的大嗓门。
　　“要你！”
　　滚！
　　想想对面张云雷还在听电话，唐宋强忍着爆粗口的欲望，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你会唱墙头马上吗？”
　　墙头马上？
　　唐宋有些发楞，墙头马上本就不是本门派的戏，她也只是听过，若说是唱，她断然是不会的。
　　“我......”
　　“陪我唱一出墙头马上，要是不会，就先记着。”
　　唐宋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却也想不出该怎么拒绝，迷迷糊糊的就先答应了下来。
　　多年后，当唐宋问起她的角儿为什么要她这一曲儿，他只是浅笑，答了一句。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
　　可如果礼物是一句承诺，是不是显得过分没诚意？
　　与是唐宋还是决定送一件眼前儿可见的礼物。
　　总得要符合张云雷角儿的身份又符合气质的物件儿，究竟该是什么玩意儿合适呢？
　　折扇！
　　这个时候，陶禹这位可该是派上用场了。
　　倒是别瞧陶禹不过是唐宋的经纪人，人家却是个有本事的主儿。
　　当年也是上戏的高材生，唱曲儿身段更是不比唐宋差，出身亦是书香世家，尤其对古董物件儿熟悉。
　　“哥，我突然想着，替我三叔弄一柄古董扇子，你帮帮我呗！”
　　唐宋在床上打了个滚，捏着手机沾沾自喜。
　　“三爷要扇子自己淘不是更合适？就你那点小金库，你要真弄出点动静来就不怕挨老爷子的棍子？”
　　唐宋这些年向来视钱财为身外物，毕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如今只想着要好的，也根本没往价格上想。
　　“我送的是我送的，三叔要自己买也是他的事儿，再说，爷爷什么时候打过我？”
　　“好端端的，你怎么着突然要给三爷送扇子？”
　　“你怎么这么多话？”
　　实在是遮不过去了，唐宋有点恼羞成怒。
　　“行行行，您是祖宗，我给你留意着，合适的我就带你去瞧瞧。”
　　“那可不成，这两天我就要！”
　　还有三天就是初七，哪能耽搁？
　　陶禹沉默了片刻，挣扎了很久才开口。
　　“你急要是吧？我那把寒江观音竹扇你觉着怎么样？”
　　那可是陶禹的心肝宝贝，平是谁碰一下都舍不得的。
　　唐宋本来就不是打的这个主意，也知道陶禹一定舍不得。
　　“我不是要你那把。”
　　“要送心上人，自然送的是最好的。”
　　“我不是......”
　　“三爷虽然玩古件儿，但是三爷从来不玩扇子。”
　　“我......”
　　唐宋还想说什么，电话却被陶禹主动挂断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陶禹主动挂她电话。
　　送心上人，总要送最好的，也是自己最宝贝的。
　　陶禹，那你呢？
　　唐宋自己不是没有扇子，只是她素来只爱檀木香扇，断然是送不出手的。
　　可是白白拿了陶禹的扇子，根本就是要了他的老命。
　　如果陶禹有什么更喜欢的东西，跟他交换就好了。
　　有了！
　　陶禹之所以会带唐宋，一是为着交情，二是为着他伤了嗓子，再不能登台，三就是因为，他曾经学的其实就是刀马旦。
　　不能再登台，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唐宋是懂的。
　　唐宋也有压箱底的宝贝。
　　一套刀马旦的装束，那是她十二岁第一次登台时的装束，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再次拨通陶禹的电话，唐宋始终有些忐忑。
　　“哥，我不能白拿你的宝贝儿，我跟你交换。”
　　“你的宝贝？你那套刀马旦的......我的祖宗，你是让那小子下了蛊吗？”
　　陶禹的情绪有点激动，连带着语气也有些过激。
　　“哥！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是自己藏着掖着不想让他们误会，怎么反倒误会的更过分了？
　　“不是？唐宋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吧！”
　　这是陶禹和唐宋第一次吵架，他们合作六年来的第一次。
　　唐宋冷静了下来，还是颤抖着开口。
　　“我跟你换。”
　　“行，你别后悔就行。”
　　终究还是心疼她的，陶禹答应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事实证明，总是会有冤大头找上门来。
　　当晚，唐宋接到了郭麒麟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俩人坐在酒吧门口的马路边儿喝着温奶茶。
　　“你叫我出来喝一杯就是在酒吧门口喝奶茶？还是不冰的！”
　　“您不是角儿吗？护着点嗓子。”
　　唐宋猛吸一口奶茶，愤愤不平的踢了一脚路边儿的石子儿。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舅舅？”
　　“不是。”
　　唐宋也懒得搭理他，满脑子是暴躁的陶禹和她说的话。
　　“要不是，你这么关注他干什么呀？萍水相逢，就算是我撮合的，按照您这脾气，不喜欢也就不搭理了吧。”
　　说得好有道理，唐宋竟然无法反驳。
　　“那你现在这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着想的？”
　　“嗯......”
　　的确是不知道的。
　　“那我呢，给你说说，你听听对不对，你呢，就是想着对他好，又不想让人家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对吧？”
　　到时别说，郭麒麟这小子靠谱起来还是真靠谱的。
　　“嗯......”
　　“当初是我牵的线，你现在这样，作为你哥......”
　　“滚小屁孩，你谁哥啊？”
　　“我总得跟你说个明白，唐宋，你要是拎不清，就这样继续，但是别伤了人家，也别耽搁自个儿。你要是确定了不喜欢，那就现在断个干净，别浪费时间，咱俩的交情还是咱俩的。”
　　断个干净？
　　唐宋垂下眼，这段时间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明明才认识了三五天，怎么就跟认识了许多年一样舍不得？
　　唐宋啊唐宋，你真是疯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喜欢？
　　张云雷，我喜欢你吗？
　　不管怎么说，郭麒麟总算是在乱点鸳鸯谱之后做了件靠谱的事情。
　　但是真正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哄好期的炸了肺的经纪人小哥哥陶禹。
　　唐宋很少踏足陶禹家，至于为什么，其实就是唐宋两年前误打误撞打扰了陶禹和新交的女朋友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
　　唐宋再也不想到那个地方去。
　　今天还是来了。
　　天已经黑了，唐宋下了出租车，紧了紧厚厚的驼绒围巾，按下了门铃。
　　嗯？没人？
　　唐宋有些气馁，她不知道陶禹是故意躲着她还是真的不在家，丧气的踢了一脚门。
　　“你干嘛呢？”
　　拎着大包小包的陶禹一回家就看见裹得像个粽子的唐宋正在踢他的门。
　　“哥......”
　　唐宋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糯。
　　“外面儿冷，进来说。”
　　进了屋，陶禹开了一瓶啤酒，递给唐宋。
　　“就这一瓶。”
　　糖偶尔喜欢喝点酒，其实也就是啤酒，陶禹也会惯着她些。
　　两个人沉默的喝着酒，都没有话要对彼此讲。
　　“哥，那件事，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陶禹抬了抬下巴，示意唐宋继续。
　　其实唐宋也知道，陶禹生气从来不是因为她喜欢了谁谁谁，而是她的隐瞒，她的冲动。
　　陶禹像是她的哥哥，一直以来给她保护，给她支持，她也不希望因为任何事情，伤害他。
　　“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他，只是很喜欢他的声音，看到他就觉得很局促，但是很开心。他的所有事情我都会想着，但是我根本就认识他没有多久。”
　　“就是那天那个说相声的吧？”
　　陶禹灌了一口酒，悠悠地说。
　　“是。”
　　陶禹沉默的看了唐宋一会儿，又灌了一口酒。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哥，如果我真的，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一天和他在一起了，你会打我吗？”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啊？”
　　唐宋知道，陶禹也许会生气，但是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唐宋不知道，当她作出这个假设，陶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
　　“那，哥，你别生气了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
　　关系？
　　唐宋哭笑不得，现在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又说什么处理啊？
　　“还只是普通朋友吧，他要是不喜欢我，不管我对他到底喜不喜欢，都没用。”
　　“那我还真希望他看不上你。”
　　陶禹嘴上说着，还是把他的心肝宝贝扇子给了唐宋。
　　在不放心的情况下，陶禹还是开车将唐宋送回家。
　　唐宋没想到的是，张云雷的生日居然还有生日专场。
　　本来就是想请他吃个饭顺手把扇子送给他的，结果现在根本没影儿的事儿了。
　　被神兵天降的郭麒麟拽到了后台，真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唐宋有些郁闷，看着台前台后金捯饬的一群人，落寞的坐在后台张云雷的椅子上。
　　郭麒麟和张云雷都忙里忙外，根本顾不上她。
　　票都卖没了，这下子连观众席都没她的位置，只能窝在后台。
　　好郁闷好无聊！
　　唐宋将包装精致的礼盒抛起来又接住，反反复复，眼睛都直了。
　　唐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在她抛起礼盒，却被另一只手接住。
　　“呦，这么好看的礼盒啊？”
　　唐宋兴致缺缺的抬起头，因为等得久了，连最开始想好的惊喜的心思都没了。
　　“反正也是给你的，你随便。”
　　张云雷并没有拆开礼盒，而是还给了唐宋，顺手用手在唐宋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唐宋茫然的抬头，只看到张云雷银灰色大褂的背影。
　　漫长的等待，唐宋索性趴在化妆台上睡了过去。
　　“丫头。”
　　唐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是张云雷放大的面庞。
　　只记得睡梦中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叫她丫头，是他吗？
　　“你叫我什么？”
　　“哎，我说......”
　　杨九郎说着什么就闯了进来，打破了原本微妙的过分暧昧的气氛。
　　于是他悄悄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转身出去还贴心的顺手关上了门。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起来。
　　“走吧，寿星，我请你吃饭。”
　　“成，你等我换个衣服。”
　　张云雷去换衣服，唐宋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中的礼盒。
　　不知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好了，走吧。”
　　等他们两个人走出来，剧场的人都散了，按道理今天张云雷的生日他们怎么也该等他的。
　　现在都走了看来是某些人提前打好了招呼的。
　　剧场的灯已经黑了大半，唐宋举着手机开着手电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但还是被她精心打扮的结果--精致的细高跟鞋差点摔倒。
　　“自己绊着自己，你可真厉害。”
　　胳膊被撑住，才勉强没有跌倒，唐宋惊魂未定，却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
　　“承让。”
　　唐宋早就订好了餐厅，只是没想到拖到了这么晚。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些，按照陶禹哥的口味，天津人应该都差不多吧？”
　　“挺好。”
　　“送你的，生日快乐。”
　　唐宋将礼盒递了过去，餐桌下的双手紧张得有些发凉。
　　他慢条斯理地拆开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一把唐宋千辛万苦得来的寒江观音扇。
　　张云雷认真的注视了片刻，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
　　“谢谢。”
　　“”
　　好不容易没有了谁的约束，唐宋索性也就点了酒，多喝了几杯。
　　坦白说，陶禹之所以不敢让唐宋喝酒，一是为了保护她的嗓子，二就是那丫头酒量差，酒品更差。
　　三两杯红酒下肚，唐宋眼前显然开始迷离了起来。
　　等张云雷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唐宋已经成功把自己喝的神志不清趴在桌子上了。
　　“你放开我，我还能喝......”
　　“得得得！我送你回家。”
　　张云雷一拉扯，唐宋柔软的身体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还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
　　“我给你说，我今天要......要请那个张云雷吃饭......”
　　显然唐宋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的意识，张云雷觉得有意思，索性也就顺着她的话，继续听着。
　　“谁知道他今天还有专场啊......好烦啊......我最讨厌等人了......”
　　张云雷轻轻笑了笑，坐在她身边的位置，托着她，防止她摔倒。
　　“要不是......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声音又那么好听......我才不会等他呢......”
　　唐宋继续蹭了蹭，将一张小脸都埋在张云雷怀里。
　　“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唐宋的声音有些发闷，越来越小。
　　“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喜欢我......”
　　唐宋的声音微弱的渐渐消失，睡着了。
　　“小丫头。”
　　张云雷温柔的揉了揉唐宋额前洒落的发丝，将她背到车里，送回了家。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唐宋家在哪的，一个人蹲在外面等了大半晚的郭麒麟有话说。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痛不已，第二天中午，唐宋揉着发痛的额头，挣扎着爬起来。
　　头好痛......
　　床头柜上是一碗尚存余温的蜂蜜水。
　　唐宋打了个滚，将头埋在被子里，正准备继续睡，门却被推开了。
　　唐宋平时睡觉自然都有锁紧门的习惯，昨晚上喝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这个门自然也就没锁了。
　　进门的，正是唐宋的哥哥。
　　唐宋是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千娇百宠，至于她这个哥哥，更是传说中的宠妹狂魔。
　　只是他早已搬出家门自己生活，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哥......”
　　唐宋懒懒的抬抬手，晃了两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听说，昨晚有个帅气的小哥哥送你回来的。”
　　唐宋毫不客气的扯开了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阳光大片的倾洒进来。
　　“嗯......”
　　唐宋感受到了阳光的热度，懒倦的躲进被子里。
　　嗯？
　　什么小哥哥？
　　唐宋似乎被吓了一跳，一个扑腾坐了起来，顶着一头揉乱的长发，迷迷糊糊。
　　“是不是该给我这个做哥哥的一个解释啊？”
　　唐晋阴阳怪气的坐在唐宋身边，恶意的揉着她的头发。
　　谁啊?
　　张云雷？
　　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知道家里的地址？
　　“他长什么样啊？”
　　“只说是，高挑俊俏......”
　　唐晋故意拉长音，观察者自家妹妹的神色。
　　“哦，我知道了。”
　　高挑嘛，肯定不是郭麒麟，俊俏嘛，那就张云雷啊！
　　想通了关窍，唐宋重新窝回被子里。
　　“你出去吧，我头疼，还想继续睡会儿。”
　　“今儿呢，你要是不给我说个明白，我还就不走了。”
　　耍赖？
　　随便。
　　然而唐宋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哥哥的无赖程度。
　　所以在一个睡觉的人房间里吹唢呐到底是什么魔鬼操作啊？
　　你哪来的唢呐啊？
　　唐宋实在不胜其扰，认了输。
　　“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消停点。”
　　“说吧。”
　　唐宋心满意足的放下不知道从哪来的唢呐，微微扬起下巴，等着唐宋的答案。
　　“送我回来那个，是郭麒麟那臭小子的舅舅，你应该知道的，说相声的。”
　　“张云雷。”
　　“对。”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大晚上喝醉被个男人送回来，你觉得我是想问你他是谁还是你们的关系？”
　　“哦，那不好意思扫你兴了，我和他没关系。”
　　“你猜我信不信。”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要是跟爷爷爸爸三叔他们胡说八道，我就把你那点破事都告诉他们。”
　　索性懒得和他废话，关于她和张云雷的关系，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丫头......”
　　“别，你别这么叫我。”
　　一想起那个人温暖的声音叫她丫头，唐宋就难以接受被人这样叫她。
　　纠结之间，唐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好死不死，是张云雷。
　　于是唐晋在唐宋难得的反应迟钝的情况下，抢到了手机，接通了电话，还顺手打开了免提。
　　当然，对于唐宋的白眼，他自然选择了无视。
　　“醒了？”
　　唐宋瞥了一眼身边的唐晋，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最终还是在哥哥的注视下，接了话。
　　“嗯......昨天你送我回来的啊？”
　　“那要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你猜。”
　　猜？有什么好猜的？
　　还不是郭麒麟那小子。
　　“昨天谢谢你......还有，我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唐宋索性无视了这个话题，也顺便无视了哥哥。
　　“喜欢。”
　　对方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没什么事了，你休息吧。”
　　“好。”
　　挂断了电话，唐宋就对上了唐晋那一双充满玩味的眼睛。
　　“真是默契。”
　　这就叫默契，你丫是有多饥渴啊。
　　“说吧，在一起多久了？”
　　“你猜。”
　　唐宋才懒得和自家这个哥哥多纠缠，干脆就一句怼回去算了。
　　反正是真是假，你猜呗！
　　纠缠下去也是无聊，于是唐晋选择了放弃，反正大概心中已经有数，也懒得和她纠缠。
　　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唐宋从被子里爬起来，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确实不记得昨晚说了些什么，可心动的感觉却是真的，不会忘记。
　　张云雷，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唉，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啊，就算是喜欢人家，人家也不喜欢你，浪费时间自作多情些什么？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唐宋选择尽量少于张云雷联系，除却张云雷偶尔一两个电话打来，也就是郭麒麟有意无意的牵线。
　　打发时间的法子也就是尽所能练好那一曲锁麟囊。
　　小年夜来的也快，转眼就到了，唐宋却不安了起来。
　　捏着眉笔的手尽是冷汗，好像一颗心都要跳的吐出来了一般。
　　偏这时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
　　接起来，是张云雷。
　　“我到剧院了。”
　　“我留了位置给你的。”
　　唐宋的声音还有些发抖，想想也是可笑，即使是初次登台的紧张程度也不过如此，今天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紧张啊？”
　　他的声音含了笑，唐宋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眉眼含笑的模样。
　　“要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怎么不紧张啊？”
　　“我又不会笑话你。”
　　“不跟你聊了，我去准备了。”
　　还说不笑话，恐怕早就笑弯了腰吧。
　　于是当陶禹走进来就瞧见唐宋捏着手机一副花痴表情傻笑，顿觉心头被插了一剑。
　　辛苦养大的白菜就这样被别人家的猪拱了......
　　心痛啊！
　　“姑奶奶，下了场就能见到了，赶紧准备吧！”
　　被唐宋剜了一眼，委屈巴巴......
　　总算是打扮完成，唐宋对着镜子最后确定一次妆容，聘聘婷婷的上了台。
　　台下那人，一如初见。
　　唐宋唇角含笑，微微颔首，四目相对，竟是莫名的心安。
　　唐宋的嗓音绵软轻柔，身段婀娜，莫说是男人，纵然是女人也难以挪开眼。
　　一曲毕，唐宋想着台下微微欠礼，对上张云雷的笑眼，更是多了几分柔情似水。
　　下了台，心底更是说不出的开心。
　　“瞧不出，你倒是真适合这青衣。”
　　“那是你没见识。”
　　唐宋将点翠头面摘下，放在桌上，正准备对着镜子卸妆，却透过镜子反射看到背后的人。
　　“你怎么跑后台来了？”
　　“就许你在我的后台睡觉，不许我来你后台看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
　　“我可是说相声的。”
　　也对。
　　“觉得我唱的可还过得去？”
　　唐宋满心期待，却看到张云雷撇了撇嘴，颇有些灰心。
　　“挺好。”
　　“好你撇什么嘴啊？”
　　唐宋素来骄傲，根本容不得别人的质疑。
　　“我这不是心里不是滋味吗？”
　　这算是间接承认她唱得比他好了吗？
　　心里早已乐开花，面子上却还是一派端庄。
　　“郭麒麟呢？我刚刚在台上还看见他。”
　　“他啊，突然说有事，我也不好拦着他不是？”
　　（外头吹风的大林：你俩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也是。”
　　突然之间没了话，唐宋想起了昨晚，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昨晚......我喝醉之后......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张云雷思忖片刻，面上一派无事，耳朵却微微红了起来。
　　“你说，你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