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月下散人

2、第一章 新朝-攻略

　　那靴子看似普通，但常苑也是经常伺候贵人的，一眼就看出了那靴子是顶级的鹿皮的，只不过的做的样式低调，一般人瞧不出什么名堂。

　　褐色的长袍上在最底端绣了金线，常苑按奈不住好奇之心，微微向上瞥了一眼。随之看到那屏风后走出一个人，那人一身褐色的圆领长袍，身材高大却并不威猛，看身量却也说不上瘦弱，只是个正常人的样子，但就是个子稍微高了那么一些，让人觉得他似是十分高大。

　　“袁英这一刀砍得倒是利落，就是这血太恶心了些。”那人一张脸十分瘦削，脸颊凹陷，但眉眼却十分锋利，像是深藏在鞘中的利剑一般，他低头扫了一眼滚在地上的头颅，顺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常苑，就这轻轻扫过的一眼，常苑默不作声的打了一个冷战。

　　黎颂嗤笑了一声，歪了歪头，朝着那一身褐色长袍之人走去，走了几步越过常苑，在距离那人只有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拱手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晚辈礼，道：“袁英性子刚烈直爽，一向如此，他这一刀下去的时候才不会想着这血会喷溅的到处都是呢。”

　　那被他唤作舅父的人伸手将黎颂行礼的手微微扶了一下，示意他大可不必如此，黎颂起身，瞥了一眼外面的袁英，道：“舅父打算怎么处置他？”

　　褐色长袍的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了站在外面一身战袍笔直站立挺拔的袁英将军，随即道：“殿下自己定夺便好，日后殿下是要继承大统的，不必事事都向臣下询问，君君臣臣，臣不过是辅佐殿下的基石，决定还是要殿下来下的。”

　　黎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他道：“舅父，你总是这般生分，若是没有你，何来的今日的黎颂，若是没有您的操劳筹谋，又何来今日插在故土上的黎国大旗。”他这话说的真心诚意，眼里虽是无奈却看着眼前的男人满是崇拜和尊敬。

　　“我拿您做父亲看待，你却总是拿这些君君臣臣的条条框框来约束颂儿。”黎颂垂着眸子有些又像是撒娇一般的说道。

　　男人看着他笑了一下，随即有些像长辈安抚晚辈一般的抬起手拍了拍黎颂的肩膀，语气也平缓了许多，道：“你啊，总是如此，似是长不大一般。”

　　黎颂便也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帝王之气更没有之前在城墙上的阴郁和寡淡，此时才显露出一分十几岁少年人的样子，带着些许人气，瞧着也活泼了许多。

　　“如你所说他性子一向如此，此次攻城又是他带头冲锋，功不可没，此时罚他难免受人非议，况且他砍得还是楚全这个畜生，虽然不合礼数，但也算是泄了民愤，罚一个月的俸禄，小惩大诫便好。”男人想了想道。

　　“听舅父的，果然还是您思虑周全。”黎颂笑了笑道。

　　男人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表情却比刚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要和善了许多。

　　“颂儿”男人似是踌躇了一下，开口道。

　　“舅父要说什么？”黎颂偏头问道。

　　“如今刚刚复国，正直百废待兴之际，楚全这个畜生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应是要尽快登基，安抚天下的。”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先王尸骨未寒，你母妃也是……，若是你如今登基，怕是……”

　　还没等那男人说完，黎颂便打断了他道：“舅父，我曾立誓，复国之后要为父王母妃重新守孝三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我如今年纪尚轻，很多国事尚且无可奈何，此时登基若是没有安稳天下之能定然受百姓置疑，所以还是要舅父您多多操劳，登基之事，还是等我守孝三年之后再议吧。”

　　男人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抿了一下嘴，而后道：“可这三年……未免也太久了一些。”

　　“舅父，您正值壮年，便多多为颂儿分担一下吧，颂儿这般头脑可如何担得起如今的天下，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三年时间，我也好多多学习，待到时机成熟，颂儿也能坐得稳这皇位啊。”黎颂双手拉住男人的袖子晃荡了两下似是撒娇一般的说道。

　　男人叹了口气，这回直接伸手拍了拍他的发顶，笑了一下，似是被他这撒娇搞得有些无奈的道：“我刚刚也只是说说而已，你登基之事实属大事，还是要等各位大人们聚在一起再商议。”

　　出了大殿，黎颂对着站在门外的袁英道：“罚奉一个月啊。”

　　袁英还沉浸在他刚刚走进大殿时那时空交错的迷乱之中，看到黎颂那漫不经心的样子，顿了一下缓了缓神才道：“多谢主上。”

　　“外面整合的如何了？”黎颂向外面望去。

　　“回主上，军队基本整合完毕，如今正在清理城中尸骨和流民。华容街受大火吞噬，死了不少无辜百姓，街道房舍均严重损毁。韩进正在率兵清理，东西南北四路烈焰军如今正驻扎在城外，由李老将军看守。降军七千八百六十一人，如今扣押在西郊。抓获楚国文臣武将共三十八人，楚式余孽男女家眷共五百六十七人，其中还包含着杂役仆从如今也皆以扣押在原大理寺。”袁英回奏道。

　　“舅父说如何处理那些楚式余孽还有大臣们的亲眷？”黎颂抚了抚袖子装似随意的问道。

　　“于大人的意思是……”袁英微微抬眼，看着一张脸垂在阴影中的黎颂道：“斩草除根。”

　　“不愧是舅父啊。”黎颂笑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手，长长的袖子被寒风吹得动了几下，他瞥了一眼大殿，正赶上那男人站在殿前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神情冷漠的堪比今日的风雪。“心狠手辣。”黎颂对着那站在殿门前的男人笑了笑随后说道。

　　两人隔得太远，殿门口的男人听不到，但是袁英却听得清清楚楚，心狠手辣这四个字放在这里褒贬不一，他不敢妄加评判，于是只是微微低头，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让于大人颇为为难。”

　　“哦？还有能难住舅父的人物，说来听听。”黎颂饶有兴趣。

　　袁英微微抬起眼，看着他眼神有些试探的道：“主上可曾听说过三师？”

　　黎颂想都不用想，偏头道：“你说的是何羲之、陆廷盛、月清河三位隐士大家？”

　　“不错，就是这柒竹三老。”袁英点了点头。

　　“这三位大家同舅父与我并未有波及和为难，他们怎么了，提他们做什么？”黎颂想了想问。

　　“殿下有所不知，这前楚国礼部尚书之子叶熙乃是这三位大家的学生，如今若是将楚国遗臣全部处决，这叶熙也是身在其中的。”袁英道。

　　“三位的学生？”黎颂微微眯眼。

　　“是，谓之三师之子，自幼抚养教导。”

　　黎颂挥了挥袖子，他饶有兴趣的道：“有点意思，那三位大家何时还收过徒弟，不是说三老从不涉政，一直隐居嘛？”

　　“确实，所以这位叶公子乃是唯一一位传承三老衣钵的真传弟子。”袁英微微皱眉，看得出是有些为难。

　　倒是黎颂不屑一顾，他嗤笑一声，看着袁英眉间的一个川字道：“那又如何，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我们便不去动他，可若他非要趟这浑水，自己搅合进这楚国的泥潭漩涡之中，那便留他不得。”

　　袁英叹了口气，他挠了挠头，有些心烦的说：“难办就难办在这个上面了，此人一向富有贤名，文人圈中也是数得上名号之人。之前他确实未曾下山，一直在山上受教。可如今他老子受了牢狱之灾他便下山来了，此人立于原大理寺门前请求受罚，说是若是按照株连之罪来算，他应该也是要被处死的才对。”

　　黎颂冷笑一声，玩起了挂在手腕上的玛瑙珠子，他抿了抿嘴，笑道：“有意思啊，这是个书读多了的呆子吧，亏得天下文人志士还都一一推举他的文章和批注，感情是个书呆子。大理寺如何处理的？”

　　“岳麓大人没有理会他，反倒是周边的百姓因为他起了争执。”袁英道。

　　“哦？百姓怎么了？”黎颂将手上的玛瑙珠子擦的明净透亮，笑着问。

　　“街头百姓说他是楚国余孽，掷以烂菜鸡蛋泥巴石头。另一群是书院学子和一些闲散文人，说叶公子乃是三师之子，素有贤名，既没有参与楚国政治更没有楚国国臣之名号，如今立于此地不过是因为孝道，不应受到如此对待。岳大人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所以特地派人来问问殿下，对这个叶熙，要如何处置？”袁英试探的问。

　　黎颂揉着玛瑙珠子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反反复复，重复几遍后，他道：“舅父作何安排？”

　　“于大人说听从主上您的安排。”袁英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