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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太学-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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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年乔乔一边给他将氅衣挂好一边抱怨道:“您啊,总是非要这般贬低自己,如今身有寒疾便多注意保暖就是了,什么中用不中用的。”
叶熙抱着的药茶终于不那么烫了,他轻轻喝了一点点:“你倒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年乔乔也不退让:“那先生也越来越像老头子了,天天唠叨着自己这里不中用、那里不中用。”
叶熙被他怼的没有话说,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坐在炉火边问:“你今日去过了吗?”
年乔乔已经收拾好了他的氅衣,又将门别的严实了一些:“去了,您猜结果如何?”
叶熙放下茶盏,双手在火炉旁烤着,他搓了搓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关节:“陈雍已死已有三月有余,他死之日正值北黎开国大典的前一晚,据说是上吊自杀。但陈雍那个老家伙他若还有半分羞耻之心能想到要自裁谢罪,怕是也不会做了那么多亏心事。”
“不错,那个老家伙仗着自己在战场上立了两次功劳,便认为北黎离了他活不了,仗势欺人。他最先攻占越州之后便抢夺越州女子,就算是已经嫁做人妇生养孩子的妇人也不放过,手下士兵更是如同土匪一般,越州苦不堪言。”年乔乔怒道。
叶熙揉搓着手,看着烧的噼里啪啦的木柴,他道:“陈雍早年间本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因其凶悍后聚集一群恶徒在福兴山称王称霸,后北黎途径福兴山,陈雍带着那几个兄弟便一起投靠了,因其杀敌勇猛,后一路提升。”
年乔乔也坐在火炉旁边同叶熙一起,他道:“这等悍匪早就应该绞杀才对,这恶霸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下到十一二岁的孩童,上到成婚成家的妇人,但分是有点姿色无一不遭其毒手,越州徐家的小姐就是被他蹂躏致死的……”
叶熙垂着眸子,他用那火钳搅弄了一下炉火:“是啊,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自杀呢?”
年乔乔:“所以……您怀疑陈雍之死是有人刻意为之,所以才叫我去查验的?”
“想要他死的人不少,但是能让他死的这么无人问津的却没有几个。”叶熙夹起炉子中的一块炭火,他拿到身边轻轻吹了一下,那火焰立马更红了起来,瞧着那通红的火焰,目光中也映照出了一些红光:“陈雍不过是一块棋子,他活着无足轻重,虽有将军军衔在身,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
他手微微一松,那夹着炭火的火钳松开,火炭便又掉在了炉子里面。“狗活着便就是狗而已,但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便是打了这主人的脸,动了陈雍的人,怕根本不单单是冲着陈雍去的。”
“陈雍自然是曹虎的人,曹虎手握精骑伏虎营,还拿着调动三城十六州的虎符,之前朝堂便有争议,新朝初建让他上交兵权,但是曹虎一直没有同意,死死握着虎符就是不松口。陈雍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了,陈雍一死,后面曹虎的地位定是不稳。”年乔乔分析着。
叶熙眨了眨眼,看着他认真分析的模样有点想笑,没忍住便当真笑了出来。
年乔乔正说得起劲,见到叶熙那带笑不笑的表情有些局促和气愤:“先生,您那是什么眼神,我说的不对吗?”
叶熙微微含笑点头:“对对对,那你说说看,是谁想要陈雍的命呢?”
年乔乔掰着手指头,似是很轻易一般的道:“这还不简单,首先是摄政王于恒,太子如今尚未登基,虎符上缴定然是要交到他的手中。然后还有内阁大臣胡昌仪,他之前在大殿上便同曹虎起过冲突,自然是看他不顺眼,而且他作为内阁元老自然也知道虎符在曹虎手中的危害,其实和先生你刚刚所讲一般,想要他死的人不少,但能做到让他死的这般安稳的却没有几个。”
叶熙有些刮目相看,喝了一口热茶:“既如此,你最怀疑的当属是于恒喽?”
年乔乔神色有些许凝重,他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可不简单。”
叶熙笑出了声:“他自然是不简单的。”
“先生,您让我去查的事情我查了,陈雍颈间有伤,体内无毒,据当时的仵作检查,他身上多是陈年旧伤,却并无与人搏斗的新伤,而且也没有什么突发疾病。按照陈雍的官职死后势必是要检查的清楚的当,但仵作表示并没有任何异常,除了颈间的红痕十分突出,别的也没有奇怪的。”年乔乔一口气说完,累得也喝了一大口水。
叶熙听他说罢,手指轻轻捻着衣袖,默不作声。
“先生,您想到什么了?”年乔乔见他出神便问。
叶熙看向他,目光有些扎眼,他有些轻声的嘀咕:“下一个是谁呢?”
年乔乔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什么下一个?”
叶熙眨了下眼,他抿了抿嘴,放下手中的茶盏,而后缓缓伸了个懒腰,似是没有理会年乔乔一般,嘴里喃喃的问:“下一个你要除掉的是谁呢?”
年乔乔看着他向浴池走去,回过神来心中骤然一惊,叶熙的意思是,后面还有人会死?
果然不出叶熙所料,八日后,正赶上天朗气清,太学的沉雪已经融化,柳树也有了发芽的迹象,正是万物回春之际,之前在太学议会上被谭元辰推举的工部侍郎谢忠的第二子谢道青死了。
谢道青是淹死在了太学的枉凝湖中,太学的枉凝湖不大,位于太学后园。正值太学大会召开的前一日,他的尸体漂浮于枉凝湖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赶来。工部的谢忠几乎是一家人全部都到了,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京兆尹府和京都大理寺的人便也都赶到了。
京兆衙门的衙役打捞了谢道青的尸体,谢忠及其家人通过辨认,最终确定死者正是谢道青。
叶熙站在一处不起眼的柳树下,细细的瞧了瞧谢道青已经肿胀的尸体。谢道青之前曾多次在课堂上公开同他叫嚣,说他不配做太学的先生,要带领一众学子将叶熙驱逐出去,所以叶熙对此人还是颇有记忆的。
看着谢忠一家子哭的昏天黑地,老太太如今年过八十直接晕了过去,可见谢道青在家虽然是次子却也十分受宠爱。
人群混乱哭喊声混作一团,叶熙刚想凑近瞧一眼那尸体,却觉得身后有人轻轻拉了自己的袖口。
他回头,正对上黎颂那张半笑不笑的面容。
“叶先生,不怕吗?晦气啊!”黎颂挑了挑眉看向他。
叶熙微微垂眉一笑,他轻声道:“熙本罪臣之子,本就不是什么尊贵身份,说不齐明日便死在他的后面,何来晦气一说。”
黎颂冷笑一声,他道:“谢道青死了,先生可还高兴?”
叶熙微微蹙眉:“殿下这是何意?”
黎颂看了一眼大理寺衙役正要运走的谢道青的尸体,他道:“这谢家小儿不是一向与先生不和吗,听说多次聚集太学学子与先生发生冲突,此番他突然溺水而亡……先生,你说这般推断下去,会不会是你趁着月黑风高推谢道青下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污蔑别人的心虚,说的一本正经却又带有一丝恶作剧的玩味。
叶熙轻笑了一下,他躲开黎颂的目光,垂着一双看不清眸子的眼睛,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道:“殿下,若凡世人十之八九皆要同你争议作对,你可会屠尽世人?”
随着大理寺看守将谢道青的尸首运走,人群也逐渐散开,有人一路尾随而去想要看个究竟,也有人在一边角落呕吐不止,估计是被这尸体的腐烂气息刺激到了肠胃,还有人嫌弃晦气两耳不闻窗外事回了自己的住处,尽数消散。
黎颂看着叶熙那一张白皙的脸庞,两人对视了许久,随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嘛,是个草堆太子,小时候被娇生惯养的养了些日子,自从黎国破国后,我的日子自然是比不得先生那般闲云野鹤。如今黎国复国,我想做之事已成,先生口中的争议作对,我便都不在乎了,只想轻松自在一些,就算是被外界说是一个不上进的废物太子,但凡我高兴一日,那便也值了。”他说完突然在袖口掏出了一把折扇,折扇刷啦一声展开,他对着叶熙扇了两下。
叶熙不经意的缩了下脖子,似是被这小风吹得有点发寒,他轻笑一声道:“殿下心胸宽广,心思大开大合,怎会是个不上进的废物,还请殿下莫要妄自菲薄。”
黎颂没有接他这虚伪的话,而是瞧着远去的大理寺衙役和谢忠一家子:“先生对谢道青之死如何看待,看你对此事倒是有些许上心啊。”
叶熙抬头瞧着他,黎颂身材高挑,叶熙本来也不矮,虽然身体不好但在一众人群中身材也算是出众的了,但是黎颂却还是硬生生比他高出了一头,他便每次正视黎颂的时候都不得不抬头同他相视。
“谢道青也是我的学生,我受殿下恩典得以留在太学,虽谢道青对我颇有意见,但他与我而言乃是门生,他死我自然是挂怀的。”
黎颂摸了摸下巴:“谢大人这几年没少为朝廷效力,本宫也该去看一看的,先生若是也想去。不如和我一路?”
叶熙眨了下眼想了一下,道:“也好。”
一路跟在黎颂身后,前脚刚出太学的门,后脚便见门口的守卫和学子纷纷下跪。
叶熙也是如此,进了太学便是师生,可出了太学便是君臣。他也是俯身跪下行礼,车驾候在门外,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便被常苑扶着上了马车。
叶熙本是想跟在马车后面一起走的,却不料刚走到那马车身边却见常苑走了过来。
常苑冲他俯身行礼“先生,殿下邀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