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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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是害怕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在抖。
他曾经想过，死在这诡异的世界之前，无论对方是什么，他都要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伤疤，所以他带了最尖的骨头放在身边。
然而不符合常识的巨大怪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手也抖得厉害，只能往后一步一步地挪着身体。
但是他知道，没有用的。
他挪的太慢了。
就连婴儿用新的身体学走路都比他快。
他要被追上了。
近距离看这具被缝合起来的身体，让江风有着不自然的代入感，他似乎觉着自己的身体也在那团肉里滚动着。
婴儿高高地举起了手臂，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诡异的是，明明这怪婴在他身前，这笑声却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像个信号不怎么好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播放着并不快乐的尖笑。
这手臂落下的时候，江风狼狈地往旁边滚了一下，天旋地转间，本就丑陋的怪婴更显怪异。
好不容易躲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江风就有些筋疲力尽了，而怪婴似乎越来越熟练它自己新造的四肢。
此消彼长之下，江风躲得越来越吃力了。
他本就是重病在身，平时也没怎么锻炼。
呼吸间，甚至有尘土钻到了他的肺里，让他想停下来好好咳几声。
然而，怪婴并不会给他时间了。
在这一刻，江风甚至想，算了吧。
没必要再挣扎了，不如保持尊严地死去。
于是他闭上了眼，任凭那只像葡萄一样的充满赘物得手把他抓起来，还在空中掂了掂，掂得他头晕目眩的，但是好歹能够咳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但是人对死亡的好奇和恐惧一样，是难以自抑的。
于是他睁开了眼，与怪婴的双眼对视。
怪婴停了下来，冲他嘿嘿笑了几声，如同真正天真无邪的婴儿一般。
江风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吐完，怪婴就把他高高了抛起，随后张开了口，像吃糖豆一样，等着自己的食物从天而降。
风声在江风耳边凌厉地响起。
他抽空看了一眼，那怪婴的口裂得比它的身体还大，像是有什么空间法则一样。
总感觉被这样的怪物吃掉，并不算什么体面的死法呢。
但江风并没有什么办法。
他感觉到自己飞快地降落，然后落入一坨坨黏糊糊的肉中。
有肉条把他从头到尾舔了一遍又一遍。
那滋味让江风的恐惧逐渐变成了愤怒。
他没有力气大骂，只能小声地道：“真讨厌啊。”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在临死前可以对谁倾诉。
毕竟他是个党员，平时跟基督和菩萨也不熟。
他唯一能想到的神就是那个自称他的造物主的张托特。
于是，他自言自语道：“张托特，我真的好讨厌这样死去。”
他并没有祈求张托特来解救他，因为他觉着这听上去有点过于无理了。
毕竟那是只猫头鹰。
当他对着一只猫头鹰祈祷时，他没办法说“诶，快来替我把这个恶心的东西从我身上拿走吧！”
光渐渐地散了。
他什么都看不清。
被放大的触觉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怪婴羞辱一般的舔舐。
江风终于没忍住崩溃了，流下了眼泪，轻声道：“骗子。”
“张托特，你这个骗子。”
有人替他擦了擦眼泪。
江风猛地瞪大了眼。
他试探性地叫道：“张、张托特！”
有人轻笑了一声，对他道：“别怕。”
随后，这地方慢慢地亮了起来。
光从外面渗透了进来。
包裹着江风的肉触手都被撕开。
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江风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勾住了来人的脖子。
他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抖的厉害，却还是勉强装作镇静地道：“谢谢你啊。”
然后他才慢了半拍道：“我身上脏……”
那人搂紧了他，安抚道：“孩子，别害怕。”
江风试探性地叫道：“爸爸？是你吗？”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江风不再压抑自己，哭了出声，一边哭一边问：“我知道的，我就知道的，死了就能见到你！”
“我也不想放弃，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你……”
“我花光了妈妈的钱……爸爸，我不想这样的！”
“我生病之后，妈妈一直很辛苦……”
“爸爸，我好想你……”
“我上一次梦见你，你说，你下次不会再来了，等我死了再来接我……”
江风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然后，他发现来人抱着他从怪婴的嘴里走了出去。
很轻松，轻松得好像他们跟那怪婴并没有体型、武力甚至维度上的差距，就像用橡皮擦擦掉一副失败的铅笔画一样轻松。
“爸爸”抱着江风，往院中走去，一直走到那扇贴着喜字的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江风满心满眼都是他，小声道：“爸爸，我们要回家了吗？”
“爸爸”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江风的额头，充满疼惜地道：“我的孩子。”
江风依赖地靠在“爸爸”怀中。
像是从某种奇怪的通道往前走了许久，浓厚的血腥气终于淡了一些，变成了闷臭的海鲜味。
江风忽然清醒了过来，搂着对方脖子的手也松开了，流露出克制不住的敌意，道：“你是谁？”
对方低低笑了一声，抱紧了他，道：“我是你的父。”
江风犹豫了半天，道：“张、张托特？”
对方轻笑了一下，不再说话，只推了他一把。
很快，江风就跌入了一个房间内。
这房间内全是红色的，就连天花板上都溅满了星星点点的红色斑点，乍看之下，就像个凶杀案现场。
简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
江风谨慎地靠近，在看清楚那人之后陡然瞪大了眼。
那是一个死掉的女人。
她被人剖开了肚子，内脏流了一地。
看情景，江风甚至能想到那个“大师”进来，不由分说地割开她的身体，然后把她的内脏拼接成一个婴儿。
江风想要往后退，却发现有人在他耳边温和地道：“别怕，我的孩子。”
他曾经以为这个声音会救赎他，没想到，只是伪装成救赎的恶魔罢了。
江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逃走”了，而是被“选中”了。
来人不是张托特。
江风强迫自己在极度的恐惧中冷静下来，即使浑身冷汗、汗毛倒立，也鼓起勇气转身看向了那个怀着不明目的救他的人。
那是个像神父一样的人。
他并没有穿着什么教袍，也没什么十字架，甚至没什么标志性的物品能证明他是一个神职人员。
但江风觉着眼前这个人，就是个神父。
“身为造物却能与造物主沟通的人”。
他似乎在模仿着他的造物主，所以他叫被他选中的东西“孩子”。
外面院子里那群拼在一起的肉制品，就是他的“孩子们”。
但是他不是神。
这种直觉来得太快了，快得就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神明不是这样的”。
说起来很奇怪，他明明只见过一个神明。
各种神话传说中也没说过神一定会是个好人，说不定他们只是个拥有非凡力量的怪物。
江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人的眼神。
充满了隐忍的欲望，如同绷紧的弦，有种禁欲的克制。
这不是神明会有的眼神。
江风想起了张托特的眼神。
那种纯粹的、直接的、坦诚的眼神。
神会不会爱他的造物呢？
江风与张托特见面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一直都觉着，张托特是爱他的。
不是那种恋人之间相互理解的爱，也不是父子之间毫无保留的爱，那是一种很浅很浅的爱，就像看见了一个好天气、路边的一朵花或者是得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但是张托特是爱他的。
所以张托特保持了坦诚，试图与他沟通，希望他能活着。
而眼前这个给人神圣与纯洁感觉的“神父”，看起来更像是个商人。
神父对他的造物就像对待工具一样，他并不没有给他们独立思考的空间，也没有与他的造物沟通过，他的造物只是他的耳目，供他取乐。
神父没有从他的造物主身上学到如何爱护自己的造物。
江风轻轻地叹了口气。
神父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赐予他一场救赎。
江风别无选择，只能握住这只手，跟着神父回到充满血腥气的走廊里。
神父轻声道：“害怕吗？”
江风点了点头，似乎担心对方看不见，又回了一句：“害怕。”
神父道：“你也是神的造物，对吗？”
不等江风回答，神父就继续道：“你的神创造你的时候，用了很好的材料。”
泥土算什么好材料，地上一抓一大把，泥人江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神父道：“我可以用这个材料创造出更好的造物来，不要怕，不会很疼的。”
见江风抖了一下，神父道：“放心，我不会让你跟那些失败品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都是被神抛弃的造物，我会改造你，成为你的父亲，教你我会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