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不是人》屋二可

3、第 3 章

　　吴毅略微有些尴尬地点头，跟着笑了一会，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苏以曼坐下。

　　苏以曼闻言，便大方落座。她没有立刻询问关于复出的事，而是想看看，这个不可一世、曾经扬言要雪藏她二十年的吴总，如今又怎么开口让她去选萧导的女主角。

　　吴毅咳嗽了两声，嘴巴张开，没有吐出半个字又闭了回去，在桌面上摸摸索索弄了一会儿，假装翻着文件，头都没有抬，大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以曼啊，你这两年成绩并不理想，公司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是，单靠公司一方面，是不能成功的，你也需要付出同等的努力，才会有收获。”

　　苏以曼听他如此倒打一耙，暗自冷笑。

　　好一个不要脸的流氓。

　　不过苏以曼并没有揭穿他的这番话，只是点点头，假装听进去了。

　　吴毅其实并不十分了解苏以曼，印象中，她性格温吞，是个很容易拿捏的人。

　　看着老老实实听训的苏以曼，吴毅胆子壮了起来，把话越说越大，将苏以曼的回归全说成了自己的功劳。

　　“你看你，最近连个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来，好不容易安排上了个综艺，又给我整出这么大的黑料，公司高层都已经决定弃用你了。是我，好说歹说才勉强把你留下来的，还跑了多少关系，给你争取了这个机会。萧导的电影，那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还是女主角，绝对是……”

　　“您帮我回绝了吧。”

　　吴毅在前面说得唾沫横飞，苏以曼仍旧是不温不火的态度，没等他说完，就轻轻丢出这句话。

　　可这句话在吴毅看来，简直就是炸弹，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回绝？！”

　　苏以曼点头，将吴毅的窘态尽收眼底，假装无奈地补充道：“我觉得我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当初吴总对我的指导是对的，我想，我也经不起二十年的培养了，这四年已经让我完全认清我自己，所以，我不会去参演什么电影，也不想再做什么明星。吴总，您大可把这个机会，留给比我更适合的人，不需要浪费在我身上。”

　　吴毅的脸已经白了。

　　昨天，娱天经纪的人来的时候，他曾提出以公司另外更有人气的一线来代替苏以曼，可对方却表示，萧舟导演连他们本公司的其余一线也一个都看不上，更别说你们嘉木的其他女明星了。

　　萧舟在业内分量太重，吴毅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况且他已经在娱天那边夸下海口，说一定会让苏以曼过去，如果现在才来推脱，说是苏以曼不愿意去，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吗？连个艺人都管不住，还不让娱天那边的人笑死。

　　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吴毅丢掉手里的文件，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苏以曼面前。

　　“以曼，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看看你以前的成就，那拿出来和现在娱天的离玄秋比，也是毫不逊色的，这就说明你自身的条件很不错啊，你不要妄自菲薄，给自己一点信心嘛，说不定有了萧导的这部电影的履历，要赶超离玄秋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苏以曼不由得啧啧称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在吴毅嘴里，自己从一个要被公司弃用、一文不值的底层艺人，突然晋升成了年度最强黑马。这个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么？鱼还有七分钟的记忆呢，他这个进化金字塔顶端的生物，是怎么做到话说出去就忘了的？

　　“吴总，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是以前，我真的会很心动。可是，经过前几天的那件事，我现在的口碑已经崩坏，再把我留在公司，说不定会拖累你们的，不如我们就此解约吧，违约金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苏以曼以退为进，说完就红着眼起身准备出去了。

　　吴毅连忙快几步上前挡住了去路。

　　“哎呀，我说你怎么老是想着要解约呢，遇到问题要去解决它，不是逃避它嘛。你说这两天网上的那些言论容易得很，水军先冲两天，再把你参演萧导电影的消息一放出去，效果不要太好啊。一来，你能成功洗白，二来，电影热度就上来了，两全其美。”

　　苏以曼当然知道，如果公司肯出面挽救，她的这次演出事故绝对不会发酵成这个样子。既然当初是他们放任事情发展成这样的，现在出来收拾烂摊子，再苦再累再费钱，也是活该。

　　得到想要的效果以后，苏以曼点头同意了参选这件事。

　　总经理办公室外，七七已经在外面搓手等了好一会儿了，看见苏以曼出来，忙跟上前。

　　“姐，那个哈巴狗没咬你吧？”

　　苏以曼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转身抬手就给了七七一记爆栗。

　　“这么多年了，嘴巴还是这么欠。”

　　袁七七摸摸额头，笑了笑，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翻了几下，递到苏以曼面前。

　　“今天下午两点，我们要去一趟娱天，虽然说是板上钉钉的事，萧导还是希望能见你一面。”

　　苏以曼十分认同。毕竟是关系到一部电影的质量，女主角一定不能马虎，而且她之前只拍过电视剧，这是极大的短板，她也很希望能够在拍摄之前得到导演的一些建议。

　　袁七七接着说道：“如果今天能定下来，后天就是第一次剧本围读，时间很紧凑。以曼姐，因为你是最后一个定下来的主要人物，进度比其他人差了一大截，我已经把剧本拿到了，今明两天，可能要辛苦一些。”

　　这些事对苏以曼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听得心里百味杂陈，四年过去，她实在是没想到，还真的让她等到了出头的一天。

　　不过，苏以曼没有忘记，这一切，其实都归功于一个人。

　　“七七，你……能帮我要到离玄秋的电话吗？”

　　袁七七两眼闪着八卦的光芒，嘿嘿一笑，拍着胸口说道：“包在我身上，我待会发给你。”

　　苏以曼正式复出，会有许多事情需要接洽，袁七七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苏以曼便跟她道了别，下楼回到自己的车上。

　　刚上车没多久，就接到了袁七七的信息，上面显示了一串号码。

　　苏以曼抓着手机，盯着号码看了半天，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并不是因为她社恐，而是因为跟离玄秋相识的那天，最后二人的对话氛围不是很好，甚至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当时的苏以曼实在搞不清楚离玄秋为什么总是一厢情愿地和她套近乎，就算是她和离玄秋的某个旧相识长得很像，可她已经做了自我介绍，况且现在也是信息时代了，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没必要揪着她不放啊。

　　“离小姐，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直笃定我们认识，可事实上我们真的没有过交集，况且……您是大明星，我也不敢高攀。”

　　“什么叫不敢高攀？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明星，所以你连理都不愿理我？可笑，如果这样，那我不做这个明星总行了吧，你这么看重这个东西，给你好了。”

　　苏以曼听着这些话尤其觉得刺耳，太凡尔赛了，什么叫“我不做总行了吧”、“给你好了”？

　　“离小姐，也许您并不觉得您今天的成功有多值得珍惜，可是，也有很多人为了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在苦苦挣扎，您弃若敝履的东西，有可能是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您如何看待自己的职业，我无权过问，但看在同行的份上，也请在我面前，不要这么随意地贬低它。”

　　苏以曼有些急火攻心，用了从未有过的生硬语气，极快地把这一通话说了出来，全然没有发现离玄秋原本还若有似无的哀伤，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

　　离玄秋不再直视苏以曼，低垂着头，略微有些哽咽地说道。

　　“你现在最看重的，是你的职业？这就是你视若珍宝的东西？”

　　苏以曼顿时语塞。

　　她毕业以后就被星探发现，顺理成章进入娱乐圈，又很顺利地夺下视后，然后又急转直下被公司雪藏。似乎命运一直在背后推着她走，她并没有主动去争取过。就算后来她努力想爬回观众视野，也是心里的那份不甘在作祟，而她真正要追求的是什么，好像的确没有想过。

　　二人都心事重重，沉默了许久，离玄秋率先开口。

　　“既然这才是你想要的，那我如你所愿。”

　　说完这句话，离玄秋就一个人颓坐在椅子上，不再纠缠苏以曼。

　　而那天之后，苏以曼也在没有在任何渠道见过离玄秋，就连针对这次演播事故，出来说明情况的，也只是官方工作室，她本人的各种社交平台突然都沉寂了。

　　苏以曼一直没在意那句“如你所愿”是什么意思，直到七七告诉她，是离玄秋说服导演和公司，为她争取下来的这个机会，她才恍然大悟。而这，也让本来就觉得自己那天表现太过无礼的苏以曼，顿时羞愧难当。

　　问七七拿来离玄秋的号码，除了要道谢之外，更应该要道歉。

　　苏以曼深吸一口气，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心的冷汗，微颤着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