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人（gl）》马樱丹

11、婴灵（一）

　　映湍双腿颀长，宜小偷小摸，坑绷拐骗，反正跑的快。

　　映湍再厉害也不过是地府小鬼一个，什么法器腾云都没有，打从那小苑起就一直跑。我一只手被她拉着，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终于钻到空子，用力一拉，站定。

　　我正色道：“我不跑了。”

　　映湍恍若惊醒，扭曲道：“什么？”

　　我干脆甩开她手，后退一步，背靠这林里天然参天大树，“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回去。”

　　从昨天那翠儿意欲谋财害命一直折腾到现在，我算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先是薛泠现身救我于水火，而后跟着她到这荒山野地，又不知怎地半路杀出了映湍。两人一唱一和拉拉扯扯，说了一堆话，还颇有争吵之意，眼见着跟要掐架了似的。

　　映湍的变化之快我是见识过的，但是也不带这样的吧。前阵子我在地府的时候，两人还好姐姐来好妹妹去的，怎么没几天就冷眼相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我这么一想，就愈加坚定了，手背后紧抓着粗壮树干，“你快点说。”

　　映湍不解：“你是不是疯了？”

　　我瞪眼，“你才疯了，说逃就逃，从人间回地府就只有一条路——丰都鬼门关。这荒山野岭的，你知道南北东西？你知道丰都往哪儿？”

　　映湍回神：“诶~”

　　诶你个头。

　　手上有理，我有了底气，刚从山林下来跑了一路，粘了我一脚的枯枝落叶，累得我差点散了仅剩的魂魄去，我干脆靠着树坐了下来，“说吧。”

　　映湍卷起衣袖，不紧不慢，双唇一抿，“好溪昼~~”

　　“走开，不信你这套。”

　　我怒目而视。

　　“说！不然我走了。”

　　映湍全然没了刚才小苑里神灵活现的神气样，委屈地跟小媳妇似的，垂手垂头站着。“我好心好意救你，你还怪我，还说要走。”

　　“说……”

　　“都怪你，你少说也做了几百年的鬼了，怎么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她嘟哝着，脚在地上哗啦，一片落叶被她踩的咯吱响。

　　“那天她说要送你的梨萧，是天上的东西，这你都看不出来？”

　　什么？天上？

　　“我早见她不对劲，一般的魂掉到黄泉里，立马会变成水泡，她不过是魂魄散了而已，不仅如此，少了魂魄还能穿行自如，谈笑风生。她身上躯壳是借来的，那天她赠你梨萧时，在床下的箱里翻了一阵，你当她是找不着？分明是施了法掩去了仙气。当我映湍看不出来？我映湍是谁，茶馆里来来往往什么人没有，且不说来办差的天兵天将，就是那蟠桃，我都差点啃了一口呢。”

　　“慢点……慢点……我有点糊涂……”

　　映湍瞪着秋水眸子，看着我道：“那薛泠根本不是什么死人，非但不是死的，还是仙人，懂了？”

　　屈着手指在我头上“梆梆”两下，我还是糊涂，“我见她相貌，也不过如此啊……不是说仙人都是花容月貌……不止！反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漂亮嘛？”

　　映湍嗤之以鼻，“都说了她是借来的躯壳，你看她眼睛，就没看出点什么？”

　　“那她这样帮我……”

　　映湍撅嘴，“你怎么知道她是帮你还是害你，让你这趟差使又落了空，我看啊……”

　　突然，山那头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像是襁褓中婴儿的啼哭，杜鹃啼血之哀，让人寒毛直树。

　　“什么情况？”我从地上起来，站到映湍旁边。许久没有动静，映湍道：“不过是山中弃婴罢了吧。”

　　忽地，又是一声哀号，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裂帛似地刺得人耳朵生疼。

　　青色的暗光从山林那头亮起，起初是淡淡一点，而后在山中氤氲的雾气中渐渐蔓延开来，像是曼陀罗的花香真实起来，一点一点染青了那边的林子。又是一声，之间暗光底部有黑影耸动，随着声音愈尖，耸动便越清晰……

　　“小孩！”我失声叫出，映湍连忙捂住我嘴。

　　迎面走来的是一群着麻布孝衣的看起来不过三岁的孩童，目光呆滞，行动迟缓，一步一步却沉似钟鼎，脚步一下一下，撼动山林，青光是他们手中烛光，映得小脸愈加苍白骇人。

　　“不好，是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