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醒》红尘不到

2、温柔残酷

　　周于归的日记里不只记了一些日常琐碎，也写了摘抄，还有随手画的卡通图画。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柔又浪漫。他的文风也是舒望喜欢的类型，娓娓道来，却不失可爱，像是撩人的风，挠的舒望心痒，可伸出手去，抓不住任何清凉。
　　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高不可攀。
　　暗恋了周于归三年，这便是舒望最大的感受。

　　【2016.2.7
　　他现在是不是在吃年夜饭。
　　烟花好漂亮，一晚上没停，炸的耳朵疼，真热闹。】

　　【2016.2.8
　　新年快乐！过年喽！】

　　【2016.2.14
　　情人节……
　　我又没情人。
　　班级的小情侣胆子大的很，互送礼物，想秀死谁啊…
　　emmmmm我送给前桌一块巧克力，他又是愣愣的神情，问我：为什么送我巧克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便说：刚好口袋里有，给你好了。
　　他嗯了一声，说：谢谢。
　　怎么感觉他有点失落？？什么情况？难道因为今天是情人节，他一开始误会了？不可能吧……唉，肯定是我想多了啊。
　　回家的路上，街道的花店门口摆满了一束束红玫瑰，我的目光扫过它们，内心却没什么触动。
　　红玫瑰美虽美，但是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他应该是向日葵，温暖阳光，抑或栀子花，温婉内敛。】
　　“他”？谁？舒望吗？
　　舒望本人盯着那个“栀子花”的字迹，叹了口气。
　　怎么会是他呢。
　　他应是配不上这么美好的东西的。

　　【2016.2.22
　　2016年2月22日元宵节，我坐在餐桌从左到右第2个位置上吃了2个汤圆。
　　太甜了，不喜欢。】
　　一页一页翻过去，仿佛那些时光里也有了他的参与，仿佛他一直在他身边。
　　舒望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了，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见到周于归，但他翻阅着这些文字，忽然又觉得，这么好的人，他有些放不下了。

　　【2016.3.31
　　这一年过去四分之一啦。】

　　【2016.4.1
　　愚人节快乐哈哈！唉，都怪哥长的太好看，今天又不出所料地收到了很多人的告白和情书，不过真是搞不懂，在愚人节这天表白到底是谁先想出来的点子？？
　　早上没来得及清理掉的情书全堆在我的桌子上，结果被某人看到了！啊啊啊！他…表情有点怪，但又没说什么。可是他一整天都没有主动找我讲话啊……唉，要是会读心术就好了。】
　　这下舒望确定了，这写的就是自己啊……
　　他早上一进教室就看到周于归的桌子上堆满情书，虽然他的书桌上也放了几封，但远没有周于归的多。
　　他当时在班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像个傻子似的。
　　然而他只不过是在那一瞬间明白，他和周于归不可能。无论是家境，身份，还是性别，都在向他叫嚣呐喊：

　　——“你舒望配不上周于归！”

　　——“周于归多么优秀！”

　　——“周于归不可能喜欢同.性！”

　　——“同.性.恋不会被人接受的！”

　　……

　　他太怯懦，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一切。

　　【2016.4.5
　　忽然看到许久之前作文本上的未注意到过的一句批语：“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2016.4.7
　　Take things as they come.】

　　【2016.4.13
　　课间我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校服的蓝色袖子里，想与喧嚣隔绝片刻，但某张姓二货并不满足我。老子刚趴下去没一会儿，张扬就到我耳朵旁边叫唤，人如其名，咋呼的很。
　　张扬说：周哥？周哥？你没事吧周哥？
　　叫魂呢你！我特么没事都快有事了！！
　　然而他并不罢休：周哥，你生病了？还是说……你哭啦？
　　这二货声音贼拉大，虽然没抬头，但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周围一圈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前面那位的。靠……我真的会当场去世。
　　我简直用尽了我身上十七年的修养才没把那货骂死，但我倔强的中指不甘受辱，笔直矗立。然后我面无表情抬头：给我滚。
　　张扬：得嘞哥！
　　早这样不好吗？？
　　欠打的人滚了，前面那位还没转回去，他的目光竟然还有点好奇：你真哭了？
　　我：……
　　好嘛，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
　　见我不说话，他抿了抿嘴又小心翼翼问：你不开心吗？
　　我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又问：为什么不开心？
　　我说：因为我的前桌在愚人节那天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他瞪大眼睛，无措地看着我：我…我没有故意不理你……
　　我托着下巴：但你就是一天没有理我。
　　他沉默一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轻轻放到我桌沿，说：那我给你赔罪，你不开心就吃糖吧。
　　我三两下剥开糖纸，将那颗菠萝味儿的糖塞进嘴里，笑道：那我就原谅你了。
　　我本还想说下次不许不理我了，可他已经转过头去了。
　　好吧，下次逮到机会再说。
　　啊，今天莫名其妙像个傻子一样开心，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领悟到了糖果的神奇超能力？】
　　少年的舒望因为心虚，匆忙地转过头，好像很理所应当地错过了那句孩子气的霸道又带着点示软的话。他们之间好像总是这么阴差阳错，叫人头疼。
　　不过他一转回去就往嘴里塞了颗糖，倒是甜进了心里，他想，在周于归心里，他是不是也是占分量的？哪怕一点点？

　　【2016.4.21
　　夕阳光辉绚烂，衬着你我鲜衣怒马的梦。】

　　【2016.5.4
　　艺术节快到了，唉，怪哥太优秀，被迫报了个节目，钢琴弹唱。
　　不过还没想好唱什么。
　　去问舒望，他说：你唱什么曲子应该都是好听的。
　　有眼光。】

　　【2016.5.8
　　学校搞事情啊，把艺术节定在五月二十一号。
　　曲子定下来了，《雨天》。】

　　【2016.5.21
　　万众瞩目的艺术节到啦！
　　上台前竟然还有点点小紧张，但是当我站在聚光灯下望到他的身影时，怯场也好不安也好，全部溃散，就像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他一定是会某种神秘超能力。
　　台上台下，明明相隔甚远，他太瘦了，几乎淹没在人海之中，但我还是能在每个抬眸的瞬间捕捉到他的影子，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眼把他从人群之中挑出来。
　　舞台灯光只打在我一个人身上时，我就是唯一的主角，他的眼中也全部都是我。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副歌部分，我望向他的眼睛，唱：你是雨天的屋檐，带我回到温暖从前，你是风雪中的燕，轻轻吻过我指尖。
　　我在唱给整个礼堂的人听，又像是独独唱给他一人。
　　曲终，我起身鞠躬。看到台下张某人夸张地一边朝我比爱心一边喊周哥最帅，我差点没笑场。
　　总的来说，艺术节圆满落幕哈哈。】
　　舒望看着看着，不自觉哼起《雨天》的旋律。
　　——你是风雪中的燕，轻轻吻过我指尖。
　　彼时孟春伊始，台上台下，一眼万年。

　　周于归的日记并不是每天都记，有时中间差了很多天。
　　艺术节的下一页，便到六月份了。

　　【2016.6.3
　　最近好烦。】

　　【2016.6.4
　　看到舒望就烦。】

　　【2016.6.5
　　不应该啊，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坏情绪。】

　　【2016.6.6
　　受不了了！
　　我去问张扬，说：如果看到一个人就觉得烦是为啥？
　　他反问我：哥，最近谁招惹你了？
　　我有点奇怪：他没招惹我啊。
　　张扬：那你为啥嫌烦？
　　我说不知道。
　　张扬面露难色，片刻后又来问我：哥你仔细体会体会，是啥样儿的烦？
　　我说：看到他就集中不了注意力，好奇他干的每一件事，但是目光望过去的时候看到他在和别人聊的津津有味时，就更烦了。
　　那小子一听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秒凑了过来：哥！你这绝对是春心萌动了！
　　我反手推开他的脸：我没有我不是你瞎讲。
　　他来劲儿了：你心虚了！
　　我骂：扯淡。
　　最终是上课铃声救了我，那货终于滚回自己座位了。
　　不过，他说的到底可不可信？？我，喜欢上别人了？对方还是个，男的？？？
　　他绝对在扯淡。】

　　【2016.6.7
　　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冷一冷，就忘了。】

　　【2016.6.14
　　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就不会再有这种烦人的感觉了，没想到现在它不减反增。
　　我是不是应该正视一下？】

　　【2016.6.18
　　好吧，正视了也证实了，我好像真真切切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只是不巧，啊不，是太巧了，我们连性别都一样。】
　　舒望觉得自己可能大脑宕机了，他愣了半天，直到手中的日记本脱力滑落，掉在地上，他才猛然回神。
　　他睫毛翕动，指尖有些不受控的颤抖。他又将这几页内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这是周于归写的吗？他开始怀疑。
　　但那无比熟悉的字迹温柔又残酷地告诉他——是的，这是周于归写下的，周于归也曾经暗恋过你。
　　是他疯了吗？
　　舒望盯着那句“喜欢”半晌不动，看的太久以至眼眶发红。
　　他不敢看下去了……
　　他坐在那里，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而最好的他们，却相隔了一整个青春。

　　【2016.6.23
　　他真好看。】

　　【2016.6.24
　　他又给我糖。
　　他会不会也对我有一点点感觉。
　　……周于归你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像你一样喜欢男生。】

　　【2016.6.29
　　他的头发看上去好软的样子，每天午间都有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发梢都镀了层金色，怎么办好想揉。】

　　【2016.7.2
　　手指修长纤细，总之就是很好看。
　　什么时候可以握住，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那种。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我的心愿什么时候可以被实现。】

　　【2016.7.5
　　夏天真的到了。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投下斑驳的树影，接踵而来的是销声匿迹已久的第一声蝉鸣，漾如云间。
　　哪怕是天天都能看到他，但每一次相望都是新的心动。
　　周于归你真的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