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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楼一夜听春雨 ...

  •   滴滴答答的雨声在耳旁响起,初听模模糊糊,细听却越是清冽,一夜浅眠,倏然雨打心头,内心却安宁了些。
      雨是从寅时开始下的,梳洗起身,石板上也有些湿漉漉的痕迹。一阵寒风透过开着的窗拂进,顿时打了个寒颤。江南的春日就是这样,万物新生,却觉料峭。
      “杏花,卖杏花”。叫卖的女声传来,嗓音软软糯糯,却听出了一股清冷的意味。虽无时下京师那些新奇顺口的叫卖声,却让人听得舒坦。
      循声看去,一个少女正从拐角走来,左手挎着装着杏花的篮子,右手撑着把油纸伞。
      她一身蓝衣,是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打扮,连少女情怀的那些头饰装扮都没有,依然让人感到不凡,绝非泯然于众之人。
      雨雾似在她身旁形成了一道帘慕,隐隐绰绰,叫人瞧不清晰。细看篮子中的杏花还剩不少,想是今日生意不太好,还剩一些没卖出去。
      崔于蓝推开院门,将伞顺手放在屋檐下,看着空空的篮子,心里舒畅了些。如今已是二月,杏花陆续绽开,想着路旁那些无主的杏树,倒不如早起采些杏花沿路叫卖,也好补贴家用。
      她自幼失怙,与哥哥相互扶持长大,所以早早便养成了独立的性子,很有一番主见。今日去得晚了些,还担心杏花卖不出去,幸好有一个大主顾,将剩下的杏花全买下了。
      她进了屋看着桌上的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便明白兄长已备好早饭,早早地出了家门。至于具体去做什么,她也从来不会去过问。兄妹两就是这样,平时从不追问对方的行踪,但却总在需要的关头恰好出现。
      吃过早饭,她想着今早卖花的钱该花在哪处,他们平时过得还算不错,二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哥哥靠舞弄些文人墨客的东西来谋生,妹妹则是像今日这般时不时地卖些东西赚些小钱,倒也能糊口。
      他们二人皆没有成亲生子的压力,父母去得早,没有人来操持这些,便是街坊邻居,也只是随口过问几句,没人放在心上。兴许可以买些五芳斋新出的糕点,崔于蓝如是想到。
      “于蓝,于蓝。”呼唤声在院外响起。来人是筱琼,于蓝的小青梅,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很是黏她。跟于蓝不同,筱琼家父亲是在县衙做事,在当地有些许面子,在他的帮衬下,兄妹二人才能安然呆下去,直至长大。
      于蓝回应道“我在家中,你直接推门进来便是。”筱琼早知于蓝今早要去卖杏花,所以在门口叫唤几句想知于蓝是否在家。
      筱琼欣喜地小跑进了门,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衣裳,头上插了几根钗子,少女气息十足,特别是那融融的双目,好一对秋水剪瞳。
      于蓝瞧她神色,莫约猜到几分,开口问她,“你今日是又有什么好事要说?”
      筱琼立马憋不住:“听说张知府的外甥这几日会到江陵,刚刚有人在路上看到一辆气派的马车,估计就是了。”
      “那又如何?”于蓝不是很在意,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那你想,张知府肯定会给他接风作宴,到时候席间缺不了管乐相伴······”筱琼言尽于此。
      闻弦歌而知雅意,“你的意思是挽姐会出席?”于蓝接口。
      “对呀,到时候我们不就能跟着去看看,官人钦点的麒麟子长什么样了吗?”筱琼着实有点期待,那位的雅名传遍天下,张知府也跟着长脸不少,让人想知盛誉之下的虚实。况且据说这位麒麟子的容貌俊雅,引起了不少少女情怀。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找挽姐。”对于有趣的事,于蓝从来不会拒绝。
      挽姐其人,原名江挽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最绝的还是那一手琵琶,不知令多少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甚至江陵的文人雅士也以听她弹奏一曲为荣。
      于蓝她们跟挽姐交情不错,所以有时挽姐受邀演奏时她们也会跟着去,帮挽姐打打下手,顺便见见世面。
      二人说去就去,刚到歌坊时就有人看见了她两,将她们从小门引了进去。
      “挽姐姐还在为今晚的演奏练着呢。”那人将她们引到挽姐房门口就走了。于蓝伸手敲了敲房门,两长一短,是她们的默契。
      “进来吧。”疏懒的女声传出。于蓝进门之后就看见女人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桃红色的薄纱罩在玲珑有致的曲线上,裙尾逶迤在地,仿佛是美人不经意落下的点点风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大风把你们刮过来了。”其实以三人的熟稔来说,挽姐平时可不会这么打趣。
      于蓝见挽姐瞧着指上的丹蔻,看似十分认真,却又透着点漫不经心,心下就有了主意。“这是怎么了,谁凭惹我们挽姐心烦?”
      “人是没有,事倒是有那么一桩。”挽姐终于停下欣赏她的芊芊玉指,扭头正视她们。
      “什么呀,说出来我们给你分分忧呗。”筱琼从进门就没说话,看到步入正题就忍不住开了口。别看她往常大大咧咧,确是粗中有细,心里猜着这说不定会与晚上的接风宴有关呢。
      “你们二人消息倒是灵通,”挽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们一眼,“今日晚上的筵席你们听说了吧,张知府不止请了我们歌坊,还请了红袖楼。”
      事情就难在这,张知府的外甥听说对于舞蹈尤为欣赏,还曾亲自下场给人伴奏,若说挽姐的歌坊专攻音律,那红袖楼则是在舞蹈这块擅长,到时候他若是对红袖楼称赞有加,歌坊就相形见绌了。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于蓝卖了个关子,“挽姐今晚只管放心演奏便是,其它全包在我们身上。”
      二人离开歌坊,走在石板路上,筱琼按捺不住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呀?”
      “你还记得柳韫吗?”于蓝问她。
      “这怎么不知道。”筱琼答道。柳韫就是红袖坊的招牌,与江挽歌这些官妓不同,她是被父母卖进去的,其中艰辛不必多说。她本想追问,看着于蓝脸上轻松的神情,便歇了口。
      路旁的柳树新抽枝条,经过一夜春雨滋润更显青翠,红花被雨打得低垂,残留在花瓣间的水珠衬得花愈娇羞,恰是一年春好处,少女清脆的声音被风旋着越来越远,依稀可以听见“有缘自会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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