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晓生》白下金陵

6、南丘树丛2

　　所有的地方除了灰尘以外再无其他垃圾，为何唯独卧室地板上有碎瓷片？
　　4313转头悄悄问5111：“这间屋子怎么没打扫干净？”
　　“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不想扫。”5111觉得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几年前的灵兽为什么没扫地？这种问题他怎么会知道？
　　队里一个小眼镜仔细观察了四周，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想说却又不敢表达，但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地震造成的？”
　　他指了指瓷片上方的一个架子。架子分好几个格，大部分格子都有门，里面放着一些整理好的杂物。唯独正中间的格子没有门，而且比其他格子略大一些。放着一座神龛，有底座，但底座上却空空如也。
　　上面原来摆放应该就是地上的瓷像。它曾像是神明般被供奉着。
　　南部地区多山，地壳运动频繁，多地震。瓷像被震落也是可能的事。
　　一直沉默的冷竹思考了片刻，开口道：“不像。瓷片散落的位置离神龛有一小段距离，不像是从格上直接掉下来的。而且瓷片碎成了小块，自然落体没有这么大冲击力，倒像是被人大力摔落造成的。”冷竹停顿了一下，思索后又补充道：“而且可能摔了好几次。”
　　摔碎了还不够，还要挑出大块碎片再摔一次。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片片瓷片只有瓶盖大，实在是很难拼凑。众人正在为难时，庄清接到了最早出发的第一小纵队的通讯。
　　“少将，我们搜查了四间屋子，均有神龛。这里的灵兽似乎是有着某种信仰。但三间房子里神龛内空无一物，地上有小块碎瓷片，难以拼凑出原状。另一间房神龛内有一尊瓷像，但被砸掉了头。我们怀疑碎瓷片是被摔坏的瓷像。这里的灵兽似乎经历了……”
　　对方话还没说完，庄清便想到他要说的下一句：这里的灵兽经历了信仰的破灭。
　　可是，这里的灵兽究竟信仰着谁？信仰又为什么会破灭？
　　庄清冥冥之中觉得，这尊神像跟野鸡搬迁脱不了干系。
　　他转身跟大伙喊道：“走，回刚才那臭气屋转转。”
　　一群人瞬间面露难色，4313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已经有想吐的感觉了。
　　“没事儿，我已经把那木桶重新盖上了。咱离开也有一会儿了，味道早就散没了。”庄清安慰众人，接着调笑道，“那屋主人那么懒，说不定摔神像也不积极呢？”

　　臭气屋已经没有臭味了，4313松了一口气。
　　确实让庄清猜中了，这里的瓷片果然大块，没有进行二次摔击。床头附近也有一个神龛，只不过这神龛十分破烂，边上还堆着一堆垃圾。神龛混进其中，不仔细看与垃圾无异。第一次侦查时竟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5111摇头感叹：“懒人拯救世界。”
　　庄清拼拼凑凑得到了一个几乎完整的瓷像。那瓷像像是采用了泼墨式画法，衣服上有几个大色块，每个色块的颜料还都借着重力向下流动了一定距离，跟下一个色块融出了一些“新颜色”。至于五官就画的更难以辨认了，只能隐约看出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庄清真诚发问道：“野鸡的审美有这么抽象吗？”
　　冷竹淡淡开口：“房间主人明显不修边幅，没有一点积极生活的样子。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穷，第二没信仰，第三又穷又没信仰。这三种可能都会导致他购买一个最便宜的神像。你手中的那个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劣质品。”
　　庄清不解道：“没信仰为什么还要卖买神像？”
　　冷竹反问：“难道你办公室的基地日报是你想订的吗？”
　　哦，懂了。统一规定，强制购买。
　　既然屋主不信瓷像，那瓷像不灵时他自然也不恨瓷像。不过，摔瓷像显然也是任务之一。屋主便也敷衍了事，摔的时候估计都没用力。瓷片碎成几大片，大大减轻了庄清拼凑瓷像的工作量。
　　冷竹接着说：“不过这种被迫购买不一定是常态。刚才那一间整洁房子里的神龛做工很不错，底座上有精美的雕花，应该价格不菲。足以说明屋主对神像的重视。而瓷像被摔得粉碎，不仅能体现出屋主对瓷像的恨意，也能侧面体现出他之前对瓷像的信任。”
　　爱之深，恨之切。只有曾经充分的爱与信任，才能催生出最深切的痛恨。
　　“不错，分析得很到位。”庄清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肯定。这青年工作能力果然很强。
　　两人分析间，4313正在围着瓷像转圈圈，好像在观赏高雅的艺术品。他突然停住，指着瓷像的右脖颈道：“这瓷像确实挺抽象的……这里居然有一大片红色。”
　　那片红色跟脖子下方的红几乎融为一体，在这色彩斑斓的劣质瓷像上实在不引人注目。庄清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脖子上的红色有边界，像是一个正三角形。
　　这片红色并不是衣服上的色彩涂出了框，而是故意画上去的。
　　右侧脖颈红色胎记？好像在哪见过。庄清想。
　　他立刻通讯给第一小纵队：“那座被割刀头部的瓷像右侧脖颈处有没有红色胎记？”
　　“回少将，有。”
　　庄清心中大喜，这红色胎记有助于确认瓷像身份，而且这瓷像本人他很有可能见过！急忙追问道：“长什么样的胎记？正三角形吗？”
　　“不是。”
　　他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对面接着说：“是倒三角形。不过瓷像被砸掉了头，脖子也跟着损坏了一部分，胎记是残缺的……”
　　不过不论胎记上部分被如何损坏，正三角也不能被割成倒三角啊。庄清疑惑着，目光垂落到那“抽象艺术品”上。难不成是这假冒伪劣的瓷像画错了？这么重要的标志性东西也能弄错？
　　庄清又通讯了其他小纵队，他们发现的情况也差不多，瓷像被摔得细碎，有的碎片都明显不全，不知道被撒到了哪个角落里，整的跟挫骨扬灰似的。
　　庄清觉得十分离谱，这么大的一个聚集地，近千间房，几百个神像，就没一个没断头的？
　　他揉了揉眉心问道：“有没有没断……啊不，完整的瓷像？”
　　通讯器里传来声响：“没有。”
　　“那有没有只断了头的？”
　　“没有。”对面的人想了想，觉得这样说话太过生硬了，又补充道：“从胸口断开的行吗？”
　　断开不要紧，只要能拼上就行。但之前那断头瓷像的头一直不知所踪，找了半天都没有丝毫线索，有人甚至开始怀疑那瓷像的头被冲进了马桶。
　　庄清接着问：“断掉的部分能找到吗？”
　　“厨房蒜臼子里有些白色瓷末，很有可能是上半身……”对面好像也意识到知道这不能用了，声音越来越弱。
　　庄清无奈扶额。现在灵兽的执行力都这么强吗？
　　936座瓷像，碎片不全的625座，碎片有粉碎部分的301座。具备拼凑可能的还剩下10座，其中包括6座劣质抽象品，跟“臭气屋”里找到的明显是同一批货。还剩下4座靠谱一点的瓷像，每座瓷像的碎片瓶盖大小。
　　难不成真要拼瓷像？从放瓷像的神龛来看，每座瓷像至少高五十厘米，碎成的碎片可是千千万万！这工程量有点略大了。
　　他惆怅着，发觉屋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转身说道：“我有一个提议……”
　　众人投去期待的目光，不知少将对瓷像的事有何高见。
　　他接着说：“不如我们先吃饭。”
　　众人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冷竹和5111更是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庄清不以为意，以一种很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他拍了下4313的脑袋，说：“走，找个地方吃饭去。我可不要在这脏乱差的地方吃饭~”

　　鲸鱼死后沉入海底会形成鲸落，供养各类生物生存。一鲸落万物生。
　　森林里的参天古木倒落后，也有类似的效果。比如，现在倒木上就坐着庄清和4313。
　　4313坐在那里，默默地吃着压缩食品，心里有点不高兴。
　　庄清能不能别再拍他头了！
　　一次两次被拍头他还能硬品出几分宠溺，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而且少年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那并不是什么“宠溺”，而是庄清在拿他消遣！简直太过分了！
　　“少将。”他闷闷地开口，“您能不能不摸我头。”
　　庄清挑眉道：“哦？不好意思，有点顺手了。”那声音懒洋洋的，毫无诚意可言。
　　4313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不重视，皱起眉头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
　　然而对方明显被他的表情取悦了，笑着说：“哦，我也是认真的。”
　　4313：“………”

　　庄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右侧脖颈有红色胎记”这个信息有些熟悉。
　　他记忆力不错，记面孔能力更是超群。这么明显的标记，却想不起那胎记主人的脸。他和那人应该是见过，但并不是近几个月内，且只是一面之缘，没有交谈过。
　　他拿起通讯器正色道：“俞然，帮我查查基地有没有一个右侧脖颈有红色胎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