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晓生》白下金陵

5、南丘树丛1

　　百年前动物修炼成灵，百年前植物也发生了异变。
　　而南丘树丛无疑是最明显的一处。
　　这里树木参天，藤类四处蔓延，各色植物层层叠叠。普通的樟树完全被槲蕨覆盖，几条藤蔓又爬上槲蕨，开出几朵色彩绚丽的花。那樟树活像穿了一层厚实带花的绿毛衣。
　　原本的亚热带丛林向着热带雨林的方向发展，空气更加潮湿、炎热，混杂着泥土与各色植物的味道。
　　人呆在里面实在不是很舒服。
　　按照庄清之前的计划，应先由自己带领灵武化部队突袭敌方，将其快速切割成小块。再由传统军队对小块敌人进行围剿，以此达成最终的胜利。
　　灵武化部队灵活、迅速，机动性强。其基本的构成单位是一格，一人一灵武为一格。每五格就可以组成一个小纵队单独执行侦察任务。
　　基地数据中心曾预计敌方人数约有一万，并且灵兽等级不高，以原始物理攻击为主。所以基地只派遣给庄清六千传统士兵外加五百格，粒子炮的数量更是比往日战役少了一半。人员与装备供给的稀少似乎在暗示着敌人的弱小，此次战役好像并不需要太过重视。
　　不过，庄清并没有轻敌，依然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但当他进入原始树林时不免还是大吃一惊。
　　原本灵兽聚集的地方根本没有一只兽！
　　茂密的树冠遮挡着烈阳，树冠下是一片死寂。各色蕨类植物摇曳着，像是无声的嘲笑。
　　香樟树的树枝交叉相错，在半空中撑起一个个平台。一座座木质房屋坐落其上，是野鸡的住所。但房屋木料并没有翻新的迹象，个别房子略有坍塌却无人修补。
　　显然它们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基地数据中心的信息过时了。
　　在原始森林里四处乱逛可不是个好主意，不仅容易迷路，还容易遇到危险。
　　庄清抬手示意先遣部队停下：“先原地休息一下吧，过会儿自行组队，对木屋进行排查，看能不能找到野鸡目前聚集地的相关线索。”
　　人们纷纷找地方休息，有的则已经提前开始商讨怎么组队了。
　　4313跟着庄清，一起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他抬头望庄清，只见那人目光向下垂，一直凝视着地面。
　　地上怎么了？
　　他疑惑，跟着望去，却丝毫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转念明白，庄清是在出神。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将？”
　　见他没反应，又加重了一点语气：“少将！”
　　“嗯？”庄清回过神。
　　“怎么了？”4313问道。
　　庄清好像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搪塞道：“没事。”
　　说完就又打算盯着那块纯洁无害的地继续出神，却对上了4313那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神。但基地数据中心失误、失去进攻目标、作战计划延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事情一只灵武又怎么会知道答案？又怎么会懂？
　　于是他便随口调笑道：“怎么？就只准你说没事，不准我说？”
　　昨晚被抓包的尴尬经历突然之间袭击了4313，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好在庄清及时转移了话题：“去找个人跟咱组队吧。听记录员说你好像有位灵武朋友？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用我的名义向他的主人发出邀请。”
　　“好的！谢谢少将！”
　　5111一头棕发，棕色瞳仁，杏仁眼。照理说这形象蛮可爱讨喜的，但讨喜这个词却跟他不太沾边。他不太会说话，不是说生理上的，而是语言表达方便有问题，好话上他嘴里转一圈再出来都会有一种讽刺的感觉。训练所的教师曾经多次进行过矫正，但明显效果不是很理想。
　　不过好在5111平时话少。
　　5111的主人是位中校，叫冷竹。
　　他是通过基地联考进入军队系统的。
　　基地里的孩子一出生就会进行基因检测，根据他们的天赋，基地会为他们选择最能发挥他们强项的道路。比如庄清，因为出色的指挥天赋被送进高级指挥官学院，毕业后直接担任作战指挥。
　　然而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过人的长处。
　　这些孩子会流入普通社会，由市场来决定他们的工作，进入工业部门或者服务行业。但他们并非彻底被关上了进入军队系统或者科研世界的大门，还可以通过基地特招统考来获取资格。不过通过统考进来的人一般初始职位不高，晋升也比较慢。
　　冷竹才工作几年便晋升到了中校的位置，其工作能力在这一批统考进来的青年人里算是出类拔萃了。
　　不过，他人如其名，为人冷淡。在工作能力超群越辈的同时，有着几乎为零的社交。倒不是因为没有社交能力，而是因为——他不想，仅此而已。
　　这种冷淡在平时倒也不会带来什么不利，但在自由组队方面就会有点尴尬了。没有人会来主动找他组队，而他似乎也没有去加入别人的打算。他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组队的人，好像打算静静地等他们组完队，这样自己就可以跟剩下的四格自动成队。
　　冷竹静静地坐着，不说话。
　　5111也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这俩人呆一块真是要闷死人了！
　　4313默默靠近沉默二人组：“冷中校您好，庄少将想跟您组队，可以吗？”
　　“可以。”
　　那语气简直平静地如一潭死水。

　　4313回来的时候，庄清刚用通讯器向上级汇报完情况。
　　那中将先是安慰了庄清几句，狠狠地斥责了数据中心办事不力。但也仅仅只是口头安慰。对话的后半部分通篇都在强调这次战役的重要性，强调有色金属对基地的重要性。
　　庄清一开始还听得挺起劲，以为要加派人手。后来得知此事无望，干脆把通讯器拿得离自己远远的。太吵了。
　　南丘树丛是原始森林，对人没多大用处，连作为栖息地都不适宜。但原始森林的地下埋藏着有色金属矿。矿产埋藏浅，易开采。而且纯度高，品质好。
　　有色金属是基地制作尖端武器和支持尖端技术的重要材料，关系到基地的安全以及民生。
　　这些事军方和科研所人尽皆知，庄清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挂断通讯，发觉距离原地解散已经过去了半个钟，便下令可以去侦察了。
　　“走了。”他一手拍了下愣神的4313的脑袋，语气不算严肃，带着一点活泼欢快的感觉。
　　而4313竟生生品出了一丝宠溺。他垂下眸，小声应到：“哦。”

　　野鸡的木屋与人类住宅布局相似。甚至这木屋的布局才更能称得上是百年前人类的房子。一间房内有几间卧室，还有卫生间、阳台、厨房。是典型的聚家而居，父母与孩子住在一起，孩子是由父母看大的。
　　而所谓的人类基地早已不是这样了。集体生活抹杀了这一切。集体食堂取代了自家厨房，公共洗衣间取代了阳台，一体化托儿所取代了父母。每周末，父母可以有半天的时间去探望孩子，其余时间不得见。
　　庄清曾在几本野史上看到过这种聚家而居的模式，本以为是天方夜谭，没想到居然是现实。
　　屋内陈设很杂乱，东西堆得乱七八糟。房屋主人明显不修边幅，地上甚至还有不少垃圾，碎瓷片和几根骨头杂乱地堆在地上，让人几乎无处下脚。
　　5111：“这也能住？”
　　4313尴尬地笑笑：“也许吧，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尊重。”
　　众人在屋内转了一大圈，除了垃圾和废物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哦，不对。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某位勇敢的“人”只身潜入厨房，掀开了囤积食物用的大木桶。一股冲天的臭气四散开来。桶内的食物经过了发酵再发酵，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面目了，成了一坨灰蓝色的粘稠液体，令人作呕。
　　“好点了没。”庄清拍了拍4313的背，递过来水和纸巾。
　　那可怜的人儿缓了缓，意识恢复了些，想接过纸巾擦擦嘴，却又猛地想起了刚才那一桶蓝灰色液体和那作呕的味道。便接着抱着马桶吐。
　　过了会儿，4313已经吐不出什么了。他接过纸巾和水，擦嘴、漱口。
　　“人”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就是有点虚脱。
　　他小声道歉道：“对不起，我好像搞砸了。”
　　庄清没说什么，还是跟刚才出发时一样，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走了。”
　　小纵队的其余成员都已经在屋外等着了——他们在一闻到那熏天臭气的时候就四散而逃了。
　　5111看到从屋里吐完出来的4313锐评道：“真虚啊。”
　　4313：“……”

　　路上，庄清突然凑到4313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喜欢棕毛那样的？”
　　那5111目前为止除了嘴贱也没什么突出表现，更没显露出什么优点。庄清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他的灵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受虐癖好。
　　4313没听出这句话有点歧义，认真答道：“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而且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尤其是那一头棕色的卷毛。但再多的便记不清了。

　　谈笑间，几人来到了另一家屋前。庄清率先踏了进去，感叹道：“哦豁，这家主人讲卫生，房子真干净。”
　　第二间房的家具摆放地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的杂物堆砌。像是精心布置的样板间，只是由于时间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报告！客厅无异常！”
　　“报告！厨房无异常！”
　　“报告！卫生间无异常！”
　　这似乎是一间非常正常的屋子。
　　“报告！卧室地板上有一些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