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民国]我对你的思念隔了那么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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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师，”又有抱着书的孩子兴致冲冲地来找你，看见你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啊……是不是打扰到老师了？”
“没有。”你放下笔，温和地询问来找你的学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嗯，”小孩点点头，然后兴致冲冲地跟你讲着他刚才所遇。
刻着漂亮花体英文的钢笔静静躺在你的本子旁边，等待你过会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字句。
记录着每天日期的短篇按理说该是日记，却被你写成了情书。
给夏彦的，寄不出去的情书。
2
“在想什么？”你坐在夏彦旁边，对他那身飞行员的衣服再三打量，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上手摸了摸，“很厚实啊。”
“挺暖和的。”夏彦看着你这摸摸那摸摸相当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你愤愤不满地抗议，“笑什么！我情报课的成绩可比你好！”
“好的好的，最被老师喜欢的好学生——”他戏谑一样地念出那个称号，羞得你面上发燥，挥拳去打他，又稳稳地被他接下来。
航空学校女飞行员少，更何况你的成绩格外优异，被老师偏爱也不是什么意外。
只是……你半趴在课桌上看着夏彦的侧脸，日光从窗子里跳进来撒在少年的身上，世界安静得看得见空气里漂浮起的灰尘，于是夏彦——你最好的青梅竹马也像是发着微光一样。你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转过头看向你，于是那对此刻盛满天边晚霞的眼眸里也装进了一个你。
“马上就到新年了，”他言笑晏晏着，“你有什么愿望吗？”
于是你呼吸一紧，像是被咒语魇住一样怔怔地从梦里醒来，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你捂住了脸。
夏彦。
你半是埋怨半是悲戚地心想道。
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呀？
3
那一架飞机不仅带走了你的夏彦，还从此带走了你每一个新年。
新年的鞭炮没留住他，你也一样。
你去收拾他的遗物，回来的时候抱了满满一个箱子。夏彦自己没有什么东西，他珍藏起来的净是你送他的礼物，从小时候缝的沙包，到作为考入航空学校作为庆祝送出的福尔摩斯小说集……每一样都被他保管的非常仔细，反而是他自己的东西寥寥无几，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样。
是一个精致的笔记本。
翻开本子，上面又是你的名字，这倒没出乎你的意料。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只要有一个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另一个人，谁都不曾缺席对方人生的任何一部分。
夏彦的字迹还是带着符合他性格的爽朗，一行行记录着之后想和你一起去做的事，小到过年回家包顿饺子，大到战争结束后去英国参观一下福尔摩斯存在过的痕迹……他把未来的期冀都一笔一划地写下来，留在了这个笔记本上。
你又往后翻了几页，看见了一行行未来计划里突兀的那一点。那一行字反反复复地被人划去重写，到后来似乎连墨水都看不下去书写者的踌躇忐忑，从笔尖流下在这白纸上洇上一大块痕迹。
于是书写人终于下定决心了，在上一行已经划掉的“同她表述自己的心意”下面怀揣满心爱意认认真真地写到——
[向她求婚]
这一页的字迹便到此为止了，其他的愿望都从其他页的纸张上继续下去，这一张纸满满地载上了这一个郑重的愿望。
你突然痛苦到心悸，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好像自己的灵魂也随他一起去了那辽阔无边的天空上，再找不到回来的路。
你从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此后你的人生中再没有夏彦了，像是坏了钢索的飞机，摇摇晃晃地坠入人间，从此同他天人永隔。
夏彦走的那天天气难得的好，那一批被选上的飞行员们登上飞机，走后没有一个人再回来。
笔记本的最后是遗书，这是航空学校每个学生都会写的，毕竟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迎来下一个明天，遗书可能下一秒又会被用到，也有可能好运地永远也用不上。
即使在这个部分里，他也眷恋地写着你的名字，好像这是要给寄给心爱人的情诗，而不是死后才回被打开的遗书。
这张纸似是被泪打湿过，有几处晾干的脆硬，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下的，也不知道他对着自己写好的遗书又想过什么。你只能看见他写下的对你的嘱托与不舍，还有在此身许国圆了大义后依然留下的一点私心。
[如果可以，请代我看一看我去不了的明天。]
你的眼泪落在纸上，隔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又在同一处洇湿了页张。
4
你的书桌上摆着你们两人的合照。
夏彦死后，你出过不少任务，飞机飞在天空上，有时候你也会想……想着在这片天空逝去的他。
飞机撞上敌机也会留下残骸的，甚至会剩下一些很完整的部分，可是夏彦他走的干干净净，余烬落入河中，被奔腾不息的水流不知道带到了何方。除了宿舍那些遗物外，没有尸骸供你凭吊。
夏彦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就跟你展示了他钱包里你的照片，然后把钱包揣进飞行员服的内兜，紧贴着胸膛。
“这样，不管去哪都在咱们一起了。”
你胡思乱想，手里动作却依然精准操控着。以抱着“必死”的决心为校训的航空学校培养出来的飞行员们，绝不会有愧于自己的祖国，换做是你，你也会和夏彦做出同样的举措。
世间安得双全法，如果选择降临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一丝犹豫，你理解夏彦正如同他理解你——你们是这样的心意相通。
说不清是不是冥冥之中夏彦在保佑你，你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回去了，可飞机落在地上时，那哀思却又会满溢而出。
夏彦啊，我对你的思念隔了那么远，从天上一直到人间。
5
后来……又是新年。
新年，曾经你最期待的日子，现在却惴惴不安地总想要逃避。
那一年，全班所有人的愿望都没实现。至交断联，血亲失散，故乡动荡不安……
“马上新年了，你有什么愿望吗？”那时夏彦这么问你。
“我希望……”你仔细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忍住笑起来，斗气高昂地发誓，“我明年防身术一定要超过你！”
“好啊，”夏彦也笑着，目光灼灼，“那我等着。”
……上天不怜人，竟是这也不让你夙愿得偿。
夏彦再不能迎接那一年新年，这所谓的防身术又哪来更胜一筹之谈。
日子过啊过，鞭炮声响了几轮，故乡的青草枯荣，你也换了好几个本子写满给夏彦的“情书”，不说爱意只提思念。
后来你从飞行员中退下来，办了个专门为了收容空军子弟的小学，把剩下的时间都献给了教育事业，也像是在弥补什么未尽的遗憾。
好像日子慢慢地变得好过了起来。
也是一个天气晴好的白天，捷报传来的那一刻你整个人都懵了，澎湃的心情后知后觉的返上来，满腔喜悦却不知向谁倾诉，鼻子发酸地拭去眼角泪水。
“夏彦……”
你哽咽着，终于对着天空说出那句话。
“你回来，看一看这太平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民国]我对你的思念隔了那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