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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苔痕与雨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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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在时光的暗角生出青苔。那些与母亲有关的碎片,像被雨水浸泡过的旧信笺,字迹洇开,却愈发清晰。
"苔痕啮旧诺,雨刃剜新痂"——我们之间总在进行某种古怪的算术。她将爱折合成严苛的公式,我则把关怀换算成怨恨的数值。青春期那几年,我们像两个持刀的会计,在彼此身上刻满伤痕当记账。
离家后某个深秋的凌晨,我在出租屋发现毛衣袖口脱了线。忽然想起十四岁冬夜,她也是这样就着台灯缝补我的校服。当时我正为次日体育课要穿破衣服恼火,却忘了看她被针尖扎破的手指。此刻我捏着钢针的手突然颤抖,原来有些疼痛需要隔了十五年才能传导。
东亚母亲的爱像未打磨的玉石,带着粗粝的棱角。她们把温柔藏在呵斥里,将牵挂伪装成责备。如今我学会用X光般的目光透视那些坚硬外壳——看见她偷偷在我行李箱夹层塞的胃药,发现她手机相册里全是我的模糊侧影。
我们终将成为往事的考古学家。在记忆的断层里,那些尖锐的争吵渐渐风化成温柔的地貌。原来恨是爱的变质形态,而所有怨怼,不过是未能顺利抵达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