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连连喜》南枝花醒

7、第七回 苏媒婆回桂枝巷，沈悠悠访青瓷窑

　　两刻钟后，沈念念走进桂枝巷，临近家门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外婆回来了！
　　沈念念快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外婆坐在桌边吃饭，妹妹沈悠悠在给外婆盛汤。“念念。”“姐姐。”两人齐齐看向沈念念，眼里都透着欣喜。
　　“姐姐，外婆入夜才到家，我正热好饭给外婆吃，你要不要吃些？”沈悠悠亲昵地把沈念念拉进来。
　　沈念念摇头：“我在学堂吃过了……”
　　外婆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沈念念：“念念，你独个儿走夜路回来的？我们刚才正在说去接你回家。”
　　“是……吴都头送我回来的。”沈念念想到还没有向人家道谢，急忙出门去看，却见外面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人影，大概是已经走了。
　　“吴都头？”苏阿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是吴扬，新升拔为巡捕都头了。”沈悠悠解释道。
　　“这小子倒是争气，小小年纪就当上都头了。”苏阿婆又笑着说，“咱们念念也很有出息，都能在县令夫人的学堂里做事了。快跟外婆说说，今日都做了些什么，活累不累？和大家相处得好不好？”
　　沈念念依偎在外婆身边，轻声道:“学堂里的人待我都很好，灶房的活也不累。”又抬头看看外婆有些消瘦的脸，问道:“外婆，你这次怎么走了一个多月才回来？”
　　“外婆这次做的事可多了，先是去了回浦县老家，办好金家小姐与李家公子定亲一事，后来听老姐妹说，永安、始丰两县有一些待字闺中的女孩儿不愿低就，想嫁到更富庶的回浦、苍溪两县来，于是我登门拜访了当地冰人馆，相商合作，这一趟行程收获不小，估摸着后面且有得忙了。”
　　沈悠悠一听，兴趣顿浓，马上就想细询有哪些待结亲的人家，但看到外婆疲惫的面容，又决定明日再问，让外婆先好好休息一下。
　　苏阿婆看着沈悠悠一副听到做媒就很是雀跃的样子，笑着说：“悠悠，我这儿有一桩事想交代你，那金家准备置办一套青窑瓷器作陪嫁，把这事托给了我。你一向眼光最好，不如你明儿去沙埠瞧瞧？喏，这是他家列出的单子。”说着，掏出一份单子递给沈悠悠。
　　沈悠悠打开细看，上面列着盘、盆、碗、杯、碟、壶、瓶、罐、粉盒、熏炉、灯盏等器类及件数，心中暗想金家不愧是大户人家，陪嫁之物中单瓷器一类就有林林总总几十件之多。
　　“我听张伯伯说，准备这几日去樟树下村探亲，恰在西南方向，不如问问，若是能搭乘他的驴车出城就最便利了。”沈悠悠道。苏阿婆点点头：“我明日一早就去问，我带了些土产回来，也正要分送给邻里。”
　　第二日一早，苏阿婆问候了左邻右舍一番。张伯伯欣然应允带沈悠悠出城，很快就套好了驴车，唤沈悠悠上车坐稳，出了县城南边迎熏门，径往沙埠行去。
　　正当初夏时节，只见远山上草木葱茏，数条烟柱缠绕直冲云霄，犹如青龙长空曼舞。张伯伯指着那烟柱道：“看到那顺坡而上的火龙了吧，那里便是窑炉所在，这窑炉依山而建，窑尾设在山头，窑炉火膛及制瓷作坊则安置在山脚平地。”
　　沈悠悠仔细一数：“似有五道火龙，咦，又多了一道！”
　　“不止呢，从最早的单条窑炉不断扩建，如今已修建了九条窑炉，全部开工之时，便形成‘九龙透天’的壮景！”
　　“听闻沙埠青瓷的生意好得紧，这些年传扬出‘千峰翠色’的名头。”
　　“是啊，这里所出青瓷不仅受本地及四方百姓青睐，外地瓷器客商也闻风而至，甚至远销海外哩。沙埠陈家算得本县首屈一指的富裕人家，就是在全郡也是响当当的，更难得的是常做些修桥铺路、扶老济幼的善举。如今，当家的是少东家陈钧麟，我的侄子张鹏就跟随在他手底下做事……”
　　张伯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关于沙埠陈家的情况，沈悠悠认真听着，心里想着若是能做成一桩陈家的亲事，谢媒礼金必然丰厚，于是格外留意听张伯伯介绍陈家公子小姐的婚配情况。只可惜，似乎陈家的公子小姐或早已婚配，或是未到适龄，竟只有少东家陈钧麟本人前年丧偶，至今还未续弦。
　　到了陈家制瓷作坊，张伯伯寻来了侄子张鹏，交代他关照沈悠悠，便赶车往樟树下村去了，说好下午申时来接沈悠悠回城。
　　沈悠悠打量那张鹏，十八九岁年纪，脸颊晒得黑里透红，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信任的温和之色。张鹏带沈悠悠看了制瓷作坊的各式瓷器，并一一详细介绍。“沈姑娘，请看，这翠青、淡青、叶青泛黄色是本窑最绝妙之色，再瞧这质地，似冰如玉，滋润光泽，还有双面刻划花的装饰技法颇为讲究，飞禽纹和花卉纹都很是灵动好看。”
　　沈悠悠品鉴着琳琅满目的瓷器，只见这些瓷器釉色丰润纯净，纹饰素雅明丽，果然名不虚传。心里按照金家的单子，一一搜寻相应瓷器式样。
　　到了午间窑工伙计们用饭之时，张鹏请沈悠悠享用了招待客人的餐食，两荤两素加一道绿豆汤，味道很是不错。
　　吃过饭，忽听闻少东家来了。张鹏忙去相迎，沈悠悠也好奇地出外一看。只见那陈钧麟年约二十四五，中等身材，身形匀称，行走时步态稳健如风，驻足时则是腰背挺直，一袭靛蓝色长袍显得成熟而稳重，面色晒得微黑，想是四处经商走动的缘故，五官端正，脸颊上挂着从容自若的淡笑。
　　陈钧麟正听张鹏说话，感觉到前方有一道视线探向自己，便抬目望去，只见那里立着一个美貌小姑娘，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沈悠悠见陈钧麟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就自然地微露一笑，现出两点梨涡。陈钧麟只是冲沈悠悠点点头，并不近前交言，很快往窑炉那边去了。
　　沈悠悠又仔细挑了好一番瓷器，最后择定了双凤牡丹纹大盘、莲池鸳鸯纹盆、宝相花纹碗、蝶恋花纹杯、团菊花纹小碟、莲瓣纹执壶、鹦鹉戏花纹耳瓶、缠枝芙蓉纹罐、葵花形粉盒、三瓣卷叶忍冬纹镂空熏炉、玉兰纹灯盏等几十件瓷器。张鹏承诺会在本月派伙计送至金家，验货满意后再付钱。
　　约莫申时一刻，张伯伯如约来接沈悠悠。沈悠悠向张鹏道过谢，就坐上驴车回县城了，路上听张伯伯说张鹏还没定亲，沈悠悠就说这事包在自己身上，一定给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沈悠悠心里又在思索着，这位身价不菲的少东家陈钧麟，年纪略偏大，长得倒不显老，不知可有姑娘愿嫁这二婚男吗？转念又觉得，陈钧麟这般有钱，应不愁娶不到妻房，还是得先打探一下他喜欢何等样的女子。这样想着，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向张鹏多套几句话，但又觉得乍一见人家少东家的面就探问过细也不妥，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进了迎熏门，沈悠悠对张伯伯说，想去学堂看看姐姐，就在砚池巷口下了驴车。沈悠悠刚走到涵珠学堂边，听到背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小娘皮，今晚做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