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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蔡县令急托媒妁,林夫子冷拒复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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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青山秀水环绕中的苍溪县被一片曦光照亮了。
大街小巷的人声渐渐喧闹起来,商铺食肆陆续开门营生,各色吃食纷纷摆出,炊圆、嵌糕、炒面、泡虾饼、鸡蛋麻糍、豆面汤……热气扑面,香味盈鼻,正是市井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一个十五岁的俏丽少女,梳着垂挂髻,上穿月白春衫,下系湖绿色褶裥裙,正悠哉悠哉地在街市摊上逛着。少女名叫沈悠悠,是县城里有名的苏媒婆外孙女,自幼对做媒说亲之事耳濡目染,立志承继外婆衣钵。
原来苏媒婆膝下唯有一女,女儿嫁后早逝,留下一对双生女,姐妹俩取名为沈念念和沈悠悠。沈家二老重男轻女,对姐妹俩从来不闻不问,沈父生性懦弱,顺从二老之命,很快又续弦再娶。姐妹俩在沈家成了路边草,却是苏媒婆的手心宝,于是从小跟随在疼爱她们的外婆身边。光阴似水,如今出落成了一对亭亭玉立的姐妹花。
正当沈悠悠望见缘来冰人馆的牌匾之时,忽见一个高大男人身影如风一掠而过,步履匆匆地径向缘来冰人馆走去。冰人馆里的女工良梅迎了出来,说了几句话后,男人在门口连连搓掌踱步。沈悠悠忙走近前去,凝眸一瞧,眼前这个浓眉含躁,虎目露焦,额上渗着一层薄汗的男人,正是苍溪县到任不久的县令蔡范。
沈悠悠脸上露出笑容,梨涡隐现,边行礼边招呼一声“蔡大人”。蔡范微一颔首:“你是叫沈悠悠吧?你外婆去了何处?几时回?”
“我外婆昨日去了回浦县老家,估摸着三五日便归。冰人馆眼下由我暂管,蔡大人有何事不妨对我说。”沈悠悠将蔡县令请进冰人馆,另一个女工佳藕捧上了一盏茶。
“十万火急!我要托媒!”蔡范急得差点握拳捶桌,但看着桌上一震之下有坠碎之危的茶盏,还是生生忍住了。沈悠悠见状心中有点发愣又有点好笑,虽然耳闻过新任县令是个急性子,但这么突然亲自风风火火地跑来说托媒,还如此情绪外显,强调十万火急,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蔡大人您别急,先坐下把所托之媒告诉我,我必尽力帮您。”“昨日,徐家为庆祝次子徐庭筠中举,办了一场升学宴。我受邀入席,在席上见到了我娘子……”
蔡范的记忆回到了昨天席上的情景,当他在徐家热情接待中坐上主桌,邻座坐着须发灰白的老者是山亭书院的山长左玮,而在左山长旁坐着一个女子,头戴巾帼,身着紫灰窄袖褙子,朴素的装扮掩不住秀雅绝俗的气韵。蔡范的目光与之一撞上,那女子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淡漠的脸上似乎压抑着怨愤。
恰此时,徐庭筠向席上列坐的山长和诸位夫子敬酒,蔡范便听到徐庭筠唤她“林夫子”。她脸上恢复了浅淡笑意,对徐庭筠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蔡范心头大震,这熟悉的音容笑貌,分明是十年前自己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林畹兰,六年前一番风波下落难寻。别离后的这六年夜夜思梦,尽管遍寻芳踪一直杳无音讯,但蔡范始终不肯放弃心中的一线希望。那一刻,蔡范只觉皇天不负有心人,踏破铁鞋终得夫妻重逢。
“蔡大人,恕我打断,您既然夫妻团圆重聚,为何又要托媒?”蔡范眼神一黯,将当年的一场风波从头道来。
“六年前,我父亲仍任兵部尚书,我科榜新中,而史弥远初登相位,欲招我为东床,我以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言拒亲,史弥远见拉拢不成,衔恨在心。我知此人心狠手辣,恐为发妻招致祸患,写了一封家书寄往家乡,不料书信在途中被人偷改,将‘别家避祸’改为‘别嫁避祸’,还伪造了一封休书在内。娘子雇船上京寻我,却在江上沉船落水,生死不明,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奸相手笔。这些年,我一面暗中收集奸相结党纳贿,私印钱币等罪证,一面四处寻探娘子下落。数月前,奸相被我等忠直之士参倒,罢职为民。我自知生性鲁直,不喜朝堂勾心斗角,只想远离逢迎与倾轧,记得娘子曾说向往水乡风光,便自请外放苍溪县为县令。昨日意外遇到娘子,真是喜从天降……”
沈悠悠听了这一番前因后果,不禁唏嘘:“蔡大人,您这故事堪比话本子,为恶者绳之以法,有情人重续前缘,若在戏台上演出必定精彩!不过,蔡大人,您和尊夫人复婚却来托媒,是您放不下架子吗?”
“我老蔡讲究什么架子?是娘子根本不愿睬我。我一见娘子如心残缺重补,如魂失散复返,一激动就当席相认。娘子却淡淡地说我是喝多了,根本与我不相识。若真是戏台上演的一出戏倒好办了,唱一段深情告白就能冰释雪解,皆大欢喜。但昨日我心绪激荡,只知语无伦次地连声呼娘子,娘子却无动于衷,在座众人看我如看疯痴登徒子,此情此景之下难以说清昔日隐情。后来,我一路跟随娘子到九峰山麓,她一进屋舍就闭门不见,我被左山长婉言赶了出来。”
“听人说,林夫子是左山长义女,五年前到山亭书院任夫子,授诗赋科,颇受学子欢迎,如今在苍溪县闻名遐迩。蔡大人,您虽为县令之尊,但大伙儿对您以及过去之事还未了解,误以为您唐突林夫子,您别往心里去。”沈悠悠若有所思,很快似有了主意,“您放心,我定帮您搭鹊桥重会牛女,牵红线再续鸳梦。”
一旁的良梅和佳藕听了一番对话,心中暗想这蔡大人果然如他自个所言,是有几分“鲁直”在身上的,而沈悠悠是懂安慰人的,却不知要如何搭鹊桥,牵红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