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莫颖卿青

6、四岁还没断奶

　　陆予侜去主卧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应晚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换上了自己的棉质睡衣，然后找了件自己的黑色短袖给陆予侜当睡衣。
　　陆予侜试了一下，嫌硌，“这衣服穿着难受，紧。”
　　应晚瞅了一眼，发现衣服的确小了，“怎么穿到你身上，就变得这么贴身了？” 黑色棉质布料底下那蓬勃紧绷的胸肌一起一伏，很好地勾勒出了陆予侜完美的身材。
　　陆予侜指了指应晚的胸前，“我穿你身上这套应该合适。”
　　应晚：“这睡衣我还没洗，你要穿吗？”
　　陆予侜道：“要穿。”

　　陆予侜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应晚的贴身睡衣，满意笑笑。
　　应晚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评道：“好像还是有点点小了，你现在有多高啊？”
　　陆予侜回想了一下说：“很久没量过了，上次体检好像是192。”
　　“看来青春期发育的时候有在好好吃饭，不然也长不了这么高的个子。你小时候可挑食了，不爱吃蔬菜，不吃胡萝卜不吃鸡蛋，肉带了点皮都不吃，我给你挑菜可挨他们了少骂。”应晚满意地拍了拍自家弟弟完美的身板，甚为骄傲的样子。
　　陆予侜拉住了应晚的手，目光烁烁，喃喃道：“可不是嘛，没有人给我挑菜了，自然是什么难吃的东西都得往嘴里咽了。”
　　陆予侜这话中有话，应晚自然是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的。

　　“你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菜吗？我看你好像也不太吃得惯西餐，反正我现在天天都闲着，后面打算在网上学点中国菜，在家给你做好吃的，你想怎么挑都行。”
　　“我不要这些。”陆予侜从背后抱住应晚，压他在床上侧躺着，把头满埋在他的脖颈处，细细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眼神忧郁深邃，“我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不乱跑就行了。”
　　“........”应晚没有出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着今晚的陆予侜格外地粘人，像只小狗一样。
　　没有得到回应的陆予侜也不恼，似乎已经习惯了，“应晚，你这人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对我这么好做什么，把我宠坏了，然后又推开我逃走，不理我。”

　　“所以你这次回来，又想呆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
　　应晚出声道：“予侜，我不是.........”
　　不是什么呢？
　　“行了，只要你想，离开我，你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陆予侜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沉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同我讲的那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你现在呆在陆家，听从我父亲的安排，也是有目的的，等时机到了，你又要离开了。”
　　“其实你早有准备了，对吗？”应晚募然感到了后脖颈处一片湿润，他急着转过身。
　　“.......予侜？”应晚察觉到陆予侜的反常。
　　他是知道了什么？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行，我累得很。”陆予侜死死锢着应晚的腰，不让他动弹，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应晚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似是丢了魂儿一般，直到眼睛干涩胀痛，他才回过神。
　　身后传来了平静规律的呼吸声。
　　他轻手轻脚地转过身，陆予侜紧蹙着双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应晚伸手穿过陆予侜的腋下，抱住了陆予侜的腰。
　　小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相拥而眠，不过那时候的陆予侜还是小孩儿，应晚一只手都能将他圈在怀里，现在要两只手才能将他抱住了。
　　应玫语和宋姨出事那会儿，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陆予侜年纪更小，对母亲的依赖性更强，发现妈妈不见了，便一直哭闹不停，吵着要妈妈。
　　陆凌渡那个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事情一波一波袭来，哪还有时间理他，听到陆予侜的哭闹更加烦躁，心里估计都恨不得噶了这小子。
　　陆家上下都没空管陆予侜，直接把他丢给了年仅10岁的应晚照顾，虽然应晚也想念担心着自己的母亲，但他不能哭喊胡闹，他从小懂事听话惯了，一直记得应玫语交代他的话。
　　“晚晚，你的父亲是个不负责的混蛋，如果等你长大了，即使妈妈不在了，也不要去找他。你就好好地呆在陆家，陆叔叔和宋阿姨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母子俩受了陆家的恩惠和庇佑，这份恩情你一定要牢记，长大后要报答人家，千万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人。所以在任何时候你都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保护陆予侜弟弟知道吗？”

　　他学着照顾和安慰小陆予侜，每晚都会将陆予侜抱在自己怀里，学着宋姨的样子，摸着陆予侜柔软细腻的头发讲着故事哄他睡觉。
　　“哥哥，妈妈和应阿姨还会再回来吗？”小陆予侜每天都会重复着问他这个问题。
　　应晚每次都会给予他坚定不移的答复：“一定会回来的。陆叔叔一定会把她们接回来的。”
　　半个月后，陆予侜的妈妈的确被陆凌渡接回来了，但应晚的妈妈却再也没能回来。
　　那天他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记不清了。
　　他好像是哭了，闹了，疯了，还把弟弟吓到了，他哭着喊着去质问陆凌渡，问他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的妈妈接回来，他拿着菜刀要冲出陆家，他说他要自己去接他妈妈回家。
　　这一眨眼，16年都过去了，应晚似乎都已经忘记应玫语长什么样子了，也快忘记宋姨长什么样子了，只有偶尔仔细端详起陆予侜这张脸，才能在脑海里隐约浮现出宋姨的模样。
　　应晚的手轻拂上了陆予侜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后也闭上了眼，又是一夜无眠。

　　窗外晨曦璀璨，柔和的阳光斜斜地洒进了房间，陆予侜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着应晚留下的温热气息。
　　陆予侜慌忙地翻身坐起，走到了窗前推开窗，看见应晚拿着铁楸在园子里捣鼓着什么，心里松下一口气。
　　应晚听见动静，抬头望他，随即露出粲然一笑，“予侜你醒了？赶快洗漱一下，下楼吃早饭吧。”
　　陆予侜时常在内心问着自己，眼前这个可恶可恨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喜欢留恋的？他分明都说了那么多次不会喜欢自己了，分明都说了那么多次只做家人了。
　　陆予侜也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些什么，或许只是放不下青涩年少时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吧，毕竟从小到大他陆大少爷除去富足的物质生活，家里所有人的疼爱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可谓真的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唯独在初恋这件事上摔了个大跟头。

　　每当自己的调查深入一步，他的内心的惶恐不安便深一寸。理智告诉自己，不用再查下去了，陆家那点不干不净的交易，应晚和陆凌渡瞒着自己的事情，自己猜都能猜出八分，他不愿说不代表自己真的就一概不知。但情感上，他的内心又告诉自己，得继续深查下去，再查得细一点，真相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背后或许有着另外的隐情。
　　如果应晚真的已经变了，全然不是当初那个他了，自己还会像之前那样喜欢他吗？
　　现在对他的感情又是什么样的呢？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做了你爱吃的虾仁馄饨，快尝尝。这里还有五谷面和皮蛋粥，你想吃哪个？”应晚洗完手，殷切地端上锅里温着的丰盛早餐。
　　“起那么早就是为了做这顿早饭？” 陆予侜拿起筷子戳了戳馄饨的软皮儿，“你做这么多干什么？吃的完吗？”
　　应晚毫不在意道：“没事，你吃不完剩的交给我就是了。”
　　陆予侜有些不自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因为陆予侜平时几乎不怎么吃早餐，胃不太适应，吃完那碗馄饨就很饱了，但还是象征性地喝了口粥，尝了下面。
　　结果真的没吃完，早餐还剩下大半。

　　“吃饱了就去花园走走消消食吧。”应晚见陆予侜拿着筷子的踌躇样儿，就知道他那是饱了，端过陆予侜喝过的粥就开始扫底了。
　　应晚一开始没放开吃，一直瞅着陆予侜吃，等陆予侜吃饱了，他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陆予侜表情有些别扭，提醒道：“你手里的这碗是我喝剩的粥。”
　　应晚眨眨眼：“我知道啊，有什么问题吗？不浪费食物是我个人的良好品德之一。”
　　“.......这面就别吃了，都被我咬断了。”
　　陆予侜吃面不喜欢像应晚那样嗦面，实在不太优雅，他一般都是一口一口咬断吃，现在碗里只有残断的面条，长短不一，观感实在称不上很好，他自然不好意思让应晚吃剩下那些。

　　“没事。你小时候喝剩的奶我都喝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应晚轻易地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陆予侜此时的表情和他小时候那别别扭扭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陆予侜很是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胡扯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子，你来陆家的时候，我已经断奶了好吗？”
　　应晚嗦完面，抬起头，语出惊人：“你四岁的时候不是还喝在奶粉吗？”
　　陆予侜扯了扯嘴角，显然觉得他在瞎扯：“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
　　应晚眼角一弯，将陆予侜遗忘的记忆慢悠悠道来：“你不信啊？当时为了给你断奶，宋姨故意骗你说白暮的妹妹需要喝奶粉，但是没有奶瓶，喝不了奶挨饿很可怜，还问你愿不愿意把你自己的奶瓶送给妹妹。你当时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已经可以吃饭了，大大方方地把奶瓶让给了妹妹。但不出两天你就后悔了，哭着吵着要找回奶瓶喝奶。”

　　陆予侜张了张嘴，隐约觉得，似乎、可能、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他们去白家做客的时候，桌上大人少不了拿这件事调侃他。
　　应晚狡黠一笑，对陆予侜道：“其实，你那个奶瓶被藏在我房间里了。”
　　陆予侜噎住，掐了掐眉心, 不知道应晚的记性为什么在记自己这些黑历史的时候就那么好。
　　“你幼不幼稚啊，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你还记得，要不是你比我大个一两岁.........”
　　应晚纠正他：“咳咳，是大四岁哦。”
　　陆予侜轻挑起下巴，看向应晚道：“所以呢，那又怎样？”
　　应晚低头笑笑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饭，继续捣鼓他的小花园去了。

　　陆予侜坐在那张他无比嫌弃的丑陋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透过落地窗看向应晚，他笑意盈盈地铲着杂草，他头发翘起了一撮呆毛，阳光底下一摇一摇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看着应晚忙碌的身影，陆予侜实在不明白他干这种无聊的活儿是开心个什么劲儿，真会自娱自乐地找事做。
　　不过陆予侜转念一想，像应晚这般心态的人，想必在国外生活的那几年的日子也应该过得挺好的。
　　应晚高兴的是像今日这般，他能和陆予侜住在一间房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开几句玩笑，怀念一下他们从前相处的美好日子，真的算得上是难能可贵。
　　他们自己好像也发现了，只要一提起从前的日子，彼此心中都会不自觉变得温暖熟悉起来，似乎只要跳过中间那段空白时光，他们就能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