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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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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一角的某家高级餐厅内。
戬一拿着刀划拉餐盘中的牛排,将肉剁得稀碎,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品尝的意思。
立在一旁的小弟东晚,面色忧郁,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对戬一道:“头儿,我们最近疏通往南滇那批大货被公安盯上了,据说损失了不少兄弟……头儿,我们时候去接二哥回来啊?这都隔外边儿呆那么久了,我怕——”
“清派那边说什么了?”戬一深深吸了一口烟,而后缓缓吐出。
“前两天,吴清温和吴清登派人来向我们要过人,指名道姓说要见二哥,我当时借口说您和二哥都到清迈办事儿去了,遇到点儿麻烦要处理,下个月才能回。但我听他们的意思是,如果下个星期见不到二哥他人,就要直接来———”
戬一冷嘁一声,一把摔了刀叉,冷冷道:“直接来怎么?来我的地盘撒野?抢人?”
周围小弟都不禁缩了缩脖子,噤口不言,观察着他们头儿的反应。
戬一当家这么久了,脾气也比当年收敛了许多,没有过多发作:“这几个老不死的,这些年内讧不断,废物本事没有,整天疑神疑鬼的,到现在都还找不出那个奸细。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怀疑到我头上的是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东晚弱弱道:“我想他们不敢怀疑头儿的。但二哥毕竟是外来人,刚来组织不久就被头儿力荐重用,还担任了清水会十大要员之一,手握那么大的实权,所以被三清针对也是情理之中的。”
戬一神色微变。
——
“呵,遭受了那么一趟清算重整后,还敢把势力往大陆扩张,真是不怕死。”
应晚一边和戬一通着电话,一边手里忙着清理鱼头,听完也轻笑一声:“呵,明明知道那是根不能碰的红线,还非要踩。这俩老先生可真是狼子野心,贪欲难填啊。所以寨子里死了多少兄弟,损失了多少大货都是正常的,对此我毫不意外。”
“哦?何以见得?”戬一疑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因为无论是三清还是你,你们都完完全全低估了中国公安禁毒的决心和实力。你知道为什么中国是世界上禁毒力度最大的国家吗?”
戬一回道:“人口基数大,毒品流通之后,影响难以管控?”
应晚:“不,或许你知道,中国近代史的开端是鸦片战争。因为强盗的侵略、毒品的侵蚀,甘于自欺、安于现状的国人被欺凌了百余年,所以一百多年的屈辱史不允许中国人对毒品有丝毫的容忍度,他们对毒品在道德上有着本能的抵触、甚至是仇视心理。‘毒品会掠夺财富,损毁身体,吞噬家庭,’ 这一认知根植于国民心中。”
戬一毫不掩饰地嘲弄道:“哈哈哈,晚晚你这口气表现得似乎你很为你的国家而感到自豪。”
应晚淡淡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你至少也算是半个中国人,这些常识我认为你应该知道。”
“什么呀?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对我那‘未曾谋面的半个故乡’有着这种深刻的历史了解?”
应晚不打算和他废话,话题一转,问道:“所以说,他们这是怀疑我把那批货的路线透露给南滇警方了?”
戬一打着哈哈,似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对啊。谁叫你一个人出去那么久的?他们不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嘛,自然是逮住一点儿尾巴就巴不得拖咱们出去挡刀了呗。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啊?我想你了诶,晚晚。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只有在下次的清水会之前再亲自去一趟北欧捉你了哦。下次的新货售销要合计一下计划,吴清登那老头子也要参会,前几天点名说要见你。”
应晚停住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会儿才道:“下次清水会是什么时候?”
“下周五。”
“知道了。我会在周四回,这几天你自己多注意一下清——”
话音未落,便听到戬一声色雀跃道:“诶,好嘞。谢谢晚晚关心,我会注意自身安全的,等你哦~”
应晚挂了电话,对着眼前菜板上的鱼头发呆,神色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感到腹部一阵恶心翻涌,半蹲在地对着垃圾桶干呕。他蹲在地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刀继续做饭。
陆予侜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儿,应晚听见客厅动静从厨房探出脑袋,见到陆予侜而后灿烂一笑:“予侜,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鱼头汤。你先去洗洗手,我马上端出来。”
尽管陆予侜尽量表现得很自然了,但吃饭的时候应晚见他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道:“这汤不好喝吗?”
陆予侜摇摇头,淡淡道:“好喝。就是有点咸。”
应晚又舀了一勺尝了尝,蹙眉不解,这味道明明很淡啊。
“嗯,确实有点咸,我下次注意少放些盐。”
陆予侜只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碗筷,坐在应晚对面看着他吃饭。
应晚见状也放下了碗筷:“你这就不吃了?如果觉得不合胃口,我们待会儿可以去餐厅吃。”
陆予侜:“不用了,在回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你今天一直在家吗?”
“对啊。我早上把院子的杂草除了一遍,下午看了会儿书,待会儿准备出门散散步锻炼一下,要一起吗?”
陆予侜没有答复,继续问道:“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呢?”
“明天没有安排。”
“后天呢?”
“后天有个国内线上会议。”
陆予侜状似无意地扫过应晚裤兜,那里方方正正鼓起了一块,按键形状清晰可见,“下周呢?”
“下周……, 我可能要出差一趟。”
“去哪儿出差?集团给你安排的还是你自己想去的?”
应晚对上陆予侜质问的目光,顿了一下,道:“去日本。陆叔安排的,公司与青玉集团的合同出了点小问题。”
陆予侜面无表情,桌子底下手心却攥紧了,语气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去。”
应晚想都没想,直接干脆回绝道:“不用。你还得上学呢,而且来回跑也怪累的,我处理完很快就会回来。”
陆予侜不满地皱起眉,咬了咬下唇,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情绪,不死心地又对他商量道:“…….请假几天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不行吗?”
“不行,这太不安全了。”应晚看见他那明显生气又克制不已的样子,轻叹一声,答道:“予侜,你要知道,现如今不同以往在国内的日子。在这里生活自然是比不上在陆家庇护羽翼之下那般自由,距离上次你出事不过仅仅过去了两个月,我们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潜伏在身边,哪怕是陆叔安排多少人手保镖在你身边,也会有防不住被有心之人钻空子的时候——”
陆予侜倏然起身,面色似冰霜般凝重,应晚被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地拽得踉跄两步,紧贴着眼前人的胸膛。
“听着,应晚。我是个独立的人,是有自我保护能力的成年人!也压根儿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保护!我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将由我自己负责,就算是哪天我在马路上不小心被乱枪打死,曝尸街头那也是我自找的,不关你们任何人的事!”
陆予侜喷薄炙热的鼻息近在咫尺,应晚抬眼对上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掌心遽然蓄力一把推开了,一反平日里沉静温柔形象,怒喝道:“你胡闹什么!”
陆予侜没想到应晚会有这般大的力气,竟被他一把推倒在了沙发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脸色阴沉的应晚,语气讥讽道:“我胡闹?呵呵,从小到大,你和陆凌渡不都是专打着为我好的幌子以此来限制我的自由,控制我的人生吗?你们还妄图操控我的思想,做一只陆家的听话狗!应晚,你已经被陆予侜驯化了,你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愚蠢无比。”
应晚眼眶发红,目光凝视着他。陆予侜良久不语,最后又像是认命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凌渡需要的不是一个儿子,他需要的是拥有陆家血脉的继承人,在他眼里,什么东西都比不上钱权重要,他非要我去守这陆家打拼多年的庞大基业,却从来没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
“凭什么啊?应晚,你告诉凭什么?我本来生性不是如此,却生生被你们养成这幅半人不鬼的样子,我自己都嫌恶心,幸好我妈死得早,这才没碍她的眼。”
应晚心气不稳,没忍住一巴掌直接甩到了陆予侜脸上,厉声呵斥道:“陆予侜!你自己瞧瞧说的是些什么混账话!陆凌渡为人品行如何我不做评价,但他和宋姨对你从小便是关心备至、呵护有加,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是陆凌渡唯一的儿子,陆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们想方设法费尽一切心力去保护你健康成长,现在好不容易将你养育成人,你却如此自轻自贱!”
这是自他们重逢以来,应晚第一次对陆予侜发火,也是陆予侜人生中挨他的第三个巴掌。
陆予侜不为所动,眼神冷漠疏离,冰冷的语气更是令应晚感到心寒:“所以说,如果我不姓陆,也不是那个唯一,你现在也不会如此待我,对吗?”
应晚喉头一噎。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如今的所作所为。”只见陆予侜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脸,什么都没再说,而后甩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