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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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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予侜被吴二背到车上时,额头止不住地流血,他全身骨头疼得快要散架一般,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不能留应晚一个人在那儿!
他挣扎着强撑起精神,内心万分焦急不安,在此情境之下,竟一直保持着几分清醒的意识。
陆凌渡有气无力地拍着吴二的肩膀,命令道:“吴二,快……和陆凌渡联系,让他派人来,我手动不了了,应晚还在这儿,你快去帮他!!”
吴二犹豫再三,现如今只得道:“少爷,我和应晚哥的任务都是保护您的安危!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就是我们今天全都死在这儿了,您也得安全离开,陆总他已经派人过来接应了,马上就到!您先闭上眼,我给您处理一下你这伤…….”
不知道陆予侜突然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用右手打开了吴二怀里的药箱,“别碰我!我叫你去帮应晚!快滚!”
如果不是他现在腿动不了,他早把吴二一脚踢飞,自己下车去拽回应晚了。
“咳咳——,少爷!少爷您先别急,别开车门!应晚哥他的身手很好,能拖一段时间,不会有事的,您待在车里安全!”
他身手好个屁!尽是胡说八道!就他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别人一脚都能把他踹死了!
对于不遵从自己命令的吴二,陆予侜无可奈何,只得强撑着身子,往车窗外看去,他努力睁开血糊的双眼,寻找着应晚的身影。
吴二一直摁着陆予侜想要打开车门的右手,忽然发现他手劲儿全松,不再挣扎。
他以为是陆予侜没有力气晕过去了,惊得猛然一抬头,却发现陆予侜如痴愣了一般,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车窗外的某个方向,似是泣血般的泪流。
吴二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一片被血腥染红的山坡,应晚拿着一把长刀,只有他一人还站着,他立在夕阳底下,似是黄昏中杀人索命的恶魔,匍匐在他脚下的全是被贯穿的尸体。
吴二目瞪口呆,被震惊地说不出话,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陆总告知他们,无论情况如何,有突发事件必要时都得听从执行应晚的命令与安排。
半夜医院的病房里,只剩陆予侜和应晚,两人对面对坐着,却相顾无言。
陆予侜:“你在等我开口吗?”
应晚:“予侜,你想问什么现在问吧。”
陆予侜有些气喘,调整了一下才缓缓道:“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玩弹弓吗?”
“嗯。”应晚已经预料到他之后会说些什么了。
陆予侜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一声:“那你应该还记得那次,我和白暮、林悟他们周末去山上打鸟,要比比谁玩儿弹弓玩儿的好。结果林悟打中了五只,白暮打中了一只,而我却打中了十只。那个时候年纪小叛逆,好胜心强,觉得自己可牛了,拖着我的‘战利品’回家向你炫耀。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那是你第一次对我发火。你说,我这是虐杀动物,是十分愚蠢又残忍的行径。你还说,我对生命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还罚我去公园喂了一个星期鸟食。你可能都没意识到你当时发火的样子有多可怕,就差抄起鸡毛掸子打我了。”
应晚捏了捏手指,缓缓叹出一口气,“予侜,这些人都是冲着你的命来的,不杀难决后患。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过后,你也应该明白,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但凡我们退让一步,给对方留有余地,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陆予侜像是没有听见应晚的话一般,继续道:“我当时就想,应晚哥可真是个好人,温婉又善良,气成那样都舍不得打我一下。实话实说,小时候的我就是个天生反骨,谁都不服的犟种,谁的话我都不停,连我爸妈都教育不了我。只有你是个例外,就连我爸都知道我只听你的话,把你送到我身边来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我吧。反正从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对你说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
应晚一言不发地看着陆予侜。
“可你时常骗我,我长大了你还骗我。”陆予侜苦笑:“不说这些,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人是会变的。我曾经期望着你能从‘我的哥哥’变成‘我的恋人’,还期望着你有朝一日能够改变你内心坚守的那死板固执的原则,接受我,信任我,依赖我,喜欢上我。”
“但是,我从没期望过,你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应晚木讷开口,喃喃道:“我变成什么样了?”
陆予侜:“你变得不再是应晚。或者说,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应晚了。”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应晚的哪根敏感神经,感受到心脏倏然强烈地跳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下打在了自己的耳膜,呼吸急促的像是要窒息般,竟恶心地想呕吐。
应晚强忍着那股莫名的生理性难受,倾身给陆予侜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我们时隔八年未曾好好相处,你觉得我变了是正常的,就如同我也觉着你变了一样。即使我们的容貌、个性都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但我们之间的情谊却始终如一,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我始终会站在你这边。”
“你永远都是这样,话说的好听,做的事却一件比一件令人心寒。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可哪次回应过我?从前是那样,现在依旧也是,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过去的事情,你却把我当作什么人一样防着,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你这些年杀了多少人,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怕我窥探到你的真实目的?”
“应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光暗淡,乌黑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应晚此时的神情,他站起了身背对陆予侜,声音平静似水:“予侜,你不用把我想得那般复杂,我这次回到陆家,只是想过好我们之后的生活,仅此而已。至于你觉得我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好,还是对陆家另有所图也罢,我都不在乎,我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行为负责。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小吴蹲在门口蹲得腿都麻了,见应晚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赶紧狗腿子般地迎了上去,“应……应晚哥,少爷他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再看看?”
应晚缓下面色,摇了摇头,道:“他没事。待会儿多派几个人手过来好好看着他,我有事还要处理先走了。”
“明白。”
说完,见应晚抬起步子转身就要走。
小吴慌忙之中一把扯住了应晚的袖子,“应……应晚哥!!”
应晚回头,轻挑起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小吴又慌忙地一把撒开自己冒犯的爪子,结巴道:“那个、我,我见到我哥了。”
“嗯,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兄弟俩都负责在医院照看着少爷,尽心一些。”小吴双眼发红,深吸一口气,一个180度的大鞠躬,诚恳道:“谢谢您!!”
应晚向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赶回南区途中,应晚向肯尼斯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我在南区,现在需要向你借几个人。”
肯尼斯:“哟,您可终于想起我来了啊。怎么了这是?我听说予侜出了点事啊?不会是陆哥他人手没安排妥当吧……”
应晚:“你认识董正吗?”
肯尼斯:“董正?这名字好熟悉,我想想——!!哦,是那小子干的啊?之前有个头儿花钱雇我们刺杀一场珠宝拍卖会的一位受邀人员,当时陆哥来北欧办事儿,恰好就是在这场拍卖会。陆哥和董正在一个珠宝拍卖会上认识了,也不知道董正这小子当时是怎么知道陆哥的名头的,总之对陆哥巴结讨好的不得了,还自以为自己和陆哥攀上关系了,但咱陆哥对谁不都客客气气的嘛。”
应晚:“我没太听陆叔提起过这号人,后面他们还有联系瓜葛吗?”
肯尼斯:“唉,我现在是回过味儿了,难怪董正要挑这个时候弄予侜。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当时我们要干的那号人是董正他爸。他爸带着他孙子,也就是董正的儿子一起逃进街角时,被一辆货车撞了,小的当场就死了,他爸被我补了一枪才噶了。董正后来知道我们和陆哥是老相识,便对陆哥心生怨恨了。他一直觉得是陆哥帮着我们杀害了他爸和他儿子,其实陆哥压根儿都不知道我们要杀的对象是谁。”
应晚冷声道:“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解决,你把人叫到南区来,然后将董正现在所处的地址发到我手机上,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往机场赶了。”
肯尼斯:“好嘞。真的不用我出手吗?”
应晚嗤笑道:“你快活够了还是怎么?我看想要你这头颅的人可不比陆叔的仇家少,拿着你舔着命赚的银子玩儿去吧。”
肯尼斯:“嘿,我说你小子,真是在外面呆了两年,损人功夫见长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看——”
肯尼斯话音未落,应晚这边已经摁断了电话。
半晚,西郊一栋别墅内四处灯火通明,外国黑衣保镖们严阵以待,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董正在屋内着急忙慌地收拾着重要财产和现金,准备跑路。
他一边收拾着一年骂骂咧咧:“真是没用的废物!!他妈的,一群人都搞不定一个陆予侜,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机会!只能再让他白潇洒几年了,反正等陆凌渡死了,再搞死他儿子,我这最后的心愿也算了结了。总会再有机会的!”
“哦?什么机会?需要我帮你了结吗?”也不知道应晚是怎么避开楼下那些壮汉保安,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来二楼大厅,现在他就那么直立立地站在了董正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谁?!!”董正自然是当即被吓了个魂飞魄散,金条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应晚淡淡扫了一眼,“怎么你们这些人在面对舍命还是舍钱的时候都是选择前者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已经只身逃亡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吗?怎么还能让我在这里逮住你?”
“你,你想做什么?先把枪放下!把枪放下行不行?我有钱,有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要是想要都拿去!!”董正面对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没来由地感到害怕,牙齿都在发颤,总觉得他像记忆某个熟悉可恨的人。
应晚沉静地看着眼前怕得发抖跳脚的人,“我的确穷,也缺钱。但无论是你这些肮脏的钱,还是你这条卑贱的命,我都不太感兴趣。”
“你叫董正是吧?多年前,自己的父亲和儿子被雇佣军杀害,但因你个人的原因,无法找到真正的仇家报仇,便记恨上了陆凌渡。可你分明知道陆凌渡与此事并无一丝关联,却还是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他身上,并自认为合情合理、义愤填膺地进行自我洗脑,将他认定为你的仇家实行打击报复。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董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其实你的回答也并不重要,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你看起来是个懦弱无能又愤世嫉俗的人,一般像你这种人最容易攀附权贵不成便心生怨恨。”
董正被人点的面红耳赤,即使害怕也不禁怒吼道:“放屁!我就是想要让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陆凌渡也体会一下失去亲人儿子的痛苦!虽然他早已是个只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的人了,但众所周知,他的儿子陆予侜是他现在唯一的软肋,只有毁了他儿子,才能让他同我一般彻底跌落谷底深渊,再也爬不起来哈哈哈哈!”
见此人疯癫魔怔的模样,应晚不禁摇头,“这世上,想要陆凌渡他儿子命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那又怎样?!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罢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怕什么?!他陆凌渡再怎么狂,他老婆当年不照样还是被人搞死了吗?!那事儿真是大快人心,哈哈——”
“噗呲——”一声,董正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整栋别墅里都传遍了他尖锐的哀嚎痛哭之声。
应晚丢了枪,一刀插进了董正的掌心,透过血肉刀尖轻松冒出了头,他提着刀柄,悠悠道:“怎么叫的这么狼狈?你不是不怕么,那又跪在地上做什么?头抬起来啊。”
董正面容血色尽褪,双眼突鼓,血丝炸布眼球,喉间不断发出嘶哑尖利的叫喊。
应晚此时的眼神像个冰冷冷的机器泛出悠悠蓝光,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和董正聊天一般,说道:“生命原本的确是值得敬重的,但这些年来我发现,值得我尊重的生命着实有限。除非特殊情况,我一般杀生不虐生。今天不属于特殊情况,但由于你的嘴巴太不干净了,所以,希望你能忍受一下我这不太尽如人意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