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鹤书》折酒三两银

23、香水

　　舒鹤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不能再进去了，临走时轻轻在姜椿耳垂上亲了一下。
　　“晚安，好梦。”

　　晚安是不可能的，睡都睡不着的人怎么可能做个好梦呢？

　　窗帘没拉上，楼下马路来来往往的车辆打着大灯，照在天花板上是一闪而过的白光。失眠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给舒鹤发了消息。

　　【莫惊春：睡不着[捂脸]】

　　没想到向来淡定的“乐坛松柏”很快上线了。
　　紧接着是视频邀请。

　　姜椿怕吵醒隔壁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萧乐，点了接听键后，光着脚跳下床去找耳机。
　　手忙脚乱从抽屉里找到一副有线耳机后，刚插上，耳边就传来舒鹤不太高兴的声音，“把袜子穿上……小心着凉。”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缩进还热乎的被窝里，冲屏幕笑道：“没事的，马上就热起来了。”

　　舒鹤半靠在床上，自留了一盏床头的阅读灯，脸上表情就像看着自己古灵精怪的妹妹——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他没戴那副半框眼镜，姜椿看着这张脸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翻来覆去几个小时都没能入睡，她已经自暴自弃，干脆和舒鹤分享起了各自好友的八卦。

　　“以前没看出来，骆助理居然是会去夜场蹦迪的那种人，酒量还不赖，之前以为小乐已经很能喝了，果然是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大学时候他拉我也去过一次，他全程在台上嗨，我一个人在底下喝白水，”舒鹤回忆起陈年旧事，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他就再也没带我去过酒吧夜场之类的地方。”

　　姜椿用被子蒙住头，在屏幕照亮的狭小空间里小声和舒鹤说：“他不是送了小乐一捧蓝色的玫瑰花吗？我去小区门口接她的时候，小乐醉到路都走不直了，花还能稳稳当当抱在怀里。我说我帮你把玫瑰花插进花瓶里，你先去把妆卸了，她坚决不肯，抱着花倒头就睡，我掰了好几次，总算是用被子把花换了出来。”

　　舒鹤也被逗笑了，他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上，探身去摁了下音响的开关，舒缓的R&B流淌进卧室，也传进姜椿的耳朵里。
　　“信看了吗？”
　　“看了。”
　　“没有别的什么话了吗？”
　　姜椿捂住嘴笑，“那要不我现在给你念一遍？”
　　“……”

　　舒鹤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之前寄给你的东西……”

　　假期里滞留在驿站的快递实在太多，姜椿和萧乐回来后一次性拿了十几样东西，全然没了拆的兴趣，全部堆在了门口。
　　“呀，差点忘了……”姜椿一掀被子。
　　耳边传来舒鹤一声怒喝，“把外套和袜子穿好再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姜椿没好气地把手机摄像头拍在床单上，摘掉耳机，飞速套上棉衣外套，踩进珊瑚绒毛线袜里，一溜烟下楼跑到玄关，在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里一眼找到了舒鹤寄来的那个。
　　三下五除二拆掉快递袋子，她抱着里面的盒子又噔噔噔跑回房间。

　　“除了专辑和伞，你还给我寄了什么啊？不会又是耳环项链之类的东西吧？”她伸手敲敲前置摄像头，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空打到舒鹤，“我都还没送过你礼物呢，你要不考虑考虑，有什么想要的？”

　　盖在盒子上的雪梨纸被打开，一边是五张竖放的专辑和一把折叠小伞，另一边是躺在拉菲草里的浮雕玻璃瓶。
　　“之前有一次活动主办方送我的香水，据说是法国的一个百年香水品牌不公开发行的限量款，我平时用不上，但觉得味道挺好闻的，就一直收在抽屉里。这次借花献佛，讨美人一笑。”舒鹤弯起膝盖，随手翻动着一本杂志。

　　姜椿喷了一小点在手腕上，低头嗅了一下。温和的气味闯入鼻腔，仿若屋檐下淌过的雨水，顺着叮当作响的檐铃滴下，有位端庄的少女走进无人的庙宇，在门前点上了一支香。

　　“我没在你身上闻到过很重的香水味，想你应该不会是浓香爱好者，希望没有猜错。”
　　姜椿说：“我确实不经常买香水。”

　　“这瓶香水给我的感觉是一位没有什么棱角的温婉女孩，鹅蛋脸，和你挺像的，而且有一点很重要——不可太瘦。”
　　“女生身上有点肉才是正常的！”姜椿愤然道。

　　舒鹤看了眼腕表，恍然天已经开始微亮，“好了，不逗你了，差不多你也该困了吧？”

　　姜椿应声打了个哈欠，拍拍被压扁的枕头，滑进了被窝里。
　　“是有一点，那，晚安？不过都这个时间点了，我好像应该说——早安，阿鹤？”

　　他第一次从女孩口中听到她对自己的这个称呼，霎时愣神，从前隔着的名为“许老师”和“小姜”的墙轰然破碎。
　　姜椿迷迷糊糊间，听到耳机的舒鹤的声音在说：“睡吧，我唱歌给你听……”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唤道：“阿椿？”
　　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的姜椿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他心底的欢愉腾飞起来，轻轻哼着专辑的主打歌。
　　低沉的声音变成透明的薄雾，缭绕进她的美梦里。

　　—
　　姜椿睡得迟，醒的还是比萧乐早。

　　其实本来也没打算起来的，但她忘了拉窗帘，阳光照到脸上时姜椿翻了个身，刚想在赖一会儿床，舒鹤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姜椿有气无力拿起手机，“你是超人吗？不用睡觉的吗？”
　　“也睡了两、三个小时了……”

　　骆成辉的声音猝不及防插进来，“小姜姐，我和阿鹤来淮城也是有公务的。”
　　姜椿搜寻了下记忆，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骆成辉说：“小乐起来了没？”
　　“没有，她昨天晚上玩得可嗨了。”姜椿没好气道。
　　“哦，好 ，那她醒了帮我告诉她……”

　　她在楼底下搅牛奶啃面包刷手机时，萧乐终于踢着拖鞋哒哒走下楼，把插着玫瑰花的花瓶也一起搬了下来，放在客厅的架子上，又围着转了两圈，像在举行什么特殊的仪式。

　　“睡醒了？”姜椿看她一眼，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温水递给萧乐，“喝酒对身体不好，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萧乐尚处于迷糊状态，“骆成辉呢？”
　　“工作去了，据说是去拜访一位隐居在淮城的圈内老前辈。”
　　萧乐揉揉眼睛，忽然觉得不太对。
　　“我男朋友的行程，为什么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姜椿把面包片从袋子里拿出放进烤箱，一边说：“因为你男朋友和我男朋友是同样的行程。”

　　萧乐拿杯子的手一顿，脑内剧场转的飞快，她一帧帧转身。
　　“你哪来的男朋友？！”

　　“昨天晚上刚有的，大概就在你脱单后半个小时吧。”姜椿看着好闺蜜，咬了一口她的面包片，“你先去洗漱，烤十分钟就可以了。”
　　萧乐哪里等得住，飞身而出，扑过来抓着姜椿的手，两眼放光。

　　“谁啊？你怎么没和我说过呢？”
　　“舒鹤。”

　　萧乐的手松开了，“切，大早上讲笑话也不编个实在点的，你自己都说过，人家大明星可是娱乐圈异性距离感和纯友谊的典范，怎么，现在铁树开花了？”
　　姜椿说：“我没骗你，不信你去问骆成辉。”

　　之后十分钟，烤箱灯都灭了，萧乐还没下来。
　　姜椿只好站在楼梯下叉腰大喊：“先下来把早饭吃了！”

　　话音刚落，萧乐就裹着她有两根长长耳朵的兔子睡衣冲了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跑下楼，扑进姜椿怀里。
　　“呦吼！不愧是我们小姜！”

　　姜椿把她从身上拉下来，连拖带拽拉进厨房，塞给她一个干净的盘子，“把烤箱里的面包片拿出来，小心烫。我给你煎个蛋。”
　　萧乐一声欢呼，麻利地打开烤箱，把垫了锡纸的烤盘取出来，又把玻璃杯拿进来。

　　“冰箱里牛奶还有吧？”
　　“有的，门边上第二格。”
　　“对了，骆成辉托我转告你，下个月他姐姐要来淮城，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蛋白蛋黄在油上噼里啪啦作响，姜椿身后的声音却渐渐小了。
　　“小姜，我想起来一件事……”

　　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回头看时，萧乐目光呆滞，牛奶已经溢出了玻璃杯，沿着桌角淅淅沥沥往下滴。她赶紧关火，夺过萧乐手中的纸盒不让她在倒了，厨房的角落里有一块吸水的旧抹布，她用脚把那块抹布拖过来，擦掉溅了一地的白色液体。

　　“我本来想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告诉骆成辉，我家就是寻意背后的大股东，但、但……”萧乐的声音和手都在发颤，“我忘了！！！”
　　“而且我还想起来另一件事情，”她一拍桌子，差点把牛奶杯子撞倒，“我昨天早上答应我爸妈，今天去和那个什么总一起吃中饭，现在是……十点？！我马上去化妆换衣服！”

　　姜椿捂住脸，感觉太阳穴突突在跳。
　　“笨蛋情侣。”她咬着牙，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