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的》兔缺乌沉

9、你别生气了

　　祢衡平日里火气足，不怕冷，屋子里也从来不升炉火。
　　甫贞觉得没什么问题，同意了。
　　到了霁乌房里，霁乌先把火盆点燃，又在被窝里放一个脚婆，然后才招呼甫贞过来。
　　小时候，霁乌老是跑来找甫贞睡，甫贞待他好，他自然愿意亲近。可是长大后，霁乌懂事儿了，反而在一些事情上别扭起来。比如，再也不愿意跟甫贞睡一块儿了。
　　祢衡还打趣说，霁乌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甫贞也没说什么，就由着他去了。
　　只有霁乌知道，自己存了什么心思。甫贞待自己如亲弟弟一般，而自己却对他存有不正当的思想，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便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刚开始的时候，霁乌凡事都躲着甫贞。走路的时候也不走甫贞身旁，而是把祢衡夹在二人中间。
　　霁乌刚来天南山的时候是不挑食的，后来被养的娇气些，遇到不吃的菜就会夹到甫贞碗里。现在吃饭的时候只把不吃的饭菜夹给祢衡。遇到祢衡也不吃的，这菜就又落到甫贞碗里。
　　甫贞不说话，当做没事人一样照样把菜吃了。可是霁乌知道他不开心了。因为甫贞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不说话。
　　这样过了几天，霁乌也很烦躁，不知道怎么面对甫贞，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甫贞就来找他了。
　　他把霁乌堵在屋子里，问道：“我这几天惹到你了吗？”
　　“没有。”霁乌的头低的快要看不见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也没有。”霁乌声音细弱地抓不住。
　　甫贞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提醒：“把头抬起来，目视前方。”
　　霁乌之前被点习惯了，迅速把头抬起来，看着前面。随后又反应过来，丧着声说：“师兄，是我自己的原因 。”
　　“你讨厌我？”甫贞又问。
　　“没有没有！”霁乌急了：“是我自己最近遇到点事，想不明白，跟师兄……没关系。”
　　甫贞反问：“那就把气撒我身上？”
　　“没有师兄，对不起，我没有对你生气。”
　　甫贞也气恼：“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师兄……”霁乌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吧！
　　这要是说了，估计以后甫贞躲自己躲得远远的。不行不行，霁乌还是决定不能说。
　　“对不起，师兄。”霁乌上前去揪甫贞的衣角，“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甫贞转身不理他。霁乌又跟上去，拽他的袖子：“师兄你别生气了，是我一时犯轴，你别生气了。”
　　甫贞又一把甩开他，盯着他说：“你说你想不开就莫名疏离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那时候甫贞也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从小带大的小孩儿一声不吭地与自己冷战，任谁也不好受。
　　察觉到甫贞真的生气了，霁乌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局促地看着甫贞想要解释什么，终究张不了口。
　　我对你的喜欢，是我不敢直视你的原因。
　　甫贞没等到霁乌的解释，气地甩手走了。那一段时间，霁乌天天蹲在他房门前等他起床，一块去吃饭。甫贞也学着他的样子，走路把祢衡夹在中间。吃饭的时候，把碗端起来，自己吃自己的。
　　霁乌难受死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师兄当时那么难受，却还一声不吭。
　　霁乌把脸埋到碗里，悲伤地扒饭。
　　到这时候，饶是神经粗大的祢衡也发现不对劲了，他问：“你们俩怎么了？一个个不太正常？”
　　也没有人回他，他吃个闭门羹，也搞不清楚两人这是怎么了，察觉气氛不对劲。
　　于是，也埋头吃饭。
　　霁乌哄不好甫贞，整天垂着脑袋，哭丧个脸。练功的时候也不专心，他的这一套功法是甫贞教的。他练的时候甫贞站在一旁看，看他练的不专心，出来冷冷地说：“若是不想练就去一旁休息，别在这糊弄，浪费一套功法。”
　　霁乌不知道甫贞来，吓了一跳。他垂着手低着头，不敢说话。
　　甫贞看他这个样子就生气，转头就走。
　　“哎，师兄！”霁乌发觉他要走，慌忙去拉他。又怕他非要走，就改为抱着他的胳膊，低声道歉：“师兄，真的对不起，我就觉得自己太黏你了，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甫贞没走，反问道。
　　“以后师兄成了家，我还是要离师兄远一些的。”
　　“那我现在成家了吗？”
　　“嗯？没有……”
　　“那你现在躲什么？再说，我成家之后你为何就要远离我？”
　　“我……”霁乌一遇到甫贞逼问就说不出来话。
　　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出来话，索性一把抱住甫贞，撒娇道：“师兄，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甫贞不理他，霁乌就把脸埋到甫贞脖颈处，说：“你这样我也难受，你别气了好不好。”
　　甫贞偏头看一眼霁乌，见他认错态度诚恳，自己也闹好几天了，气早都消了，于是便说，“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
　　霁乌惊喜地抬头看着甫贞，连忙答应。
　　思绪飘回，霁乌正等着他过去。甫贞抬脚走到床前坐下，霁乌弯腰把他的鞋脱下。
　　“你干什么？！”甫贞吓一跳。
　　霁乌立马停手，解释说：“天冷，泡泡脚再睡。”
　　“我自己来就行。”甫贞有些局促。
　　霁乌不觉得有什么，他又低身去脱甫贞的鞋：“我来就行，不要再占一双手了。”
　　洗脚水提前试好温度的，脚伸进去水温刚好。过了一会儿，霁乌又倒了热水进去，让甫贞多泡一会儿。
　　自从上次甫贞生气，霁乌就再也没敢疏远甫贞，反倒是事事巨细地照顾他，想着他黏着他。
　　喜欢，是自己的事情，与甫贞无关。不能因着自己的喜欢让甫贞心生烦恼。
　　而且，只要自己把这份喜欢藏好了，师兄就还是师兄，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霁乌让甫贞把脚伸出来，给他擦脚。甫贞不愿意，就自己接过毛巾自己擦。霁乌也没和他争，自己给换一盆洗脚水，坐在床边泡脚。
　　甫贞坐在床上，上面只有一床被子，这意味着今晚两个人要睡在一个被窝里。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甫贞却莫名觉得有些心慌紧张。甫贞抓了抓被子，说：“这一床被子盖不下我们两个，我去把祢衡房里的被子抱过来。
　　霁乌看那个被子是有些小，他赶紧擦擦脚，自己迎着风雪把被子抱回来。
　　一切收拾妥帖，霁乌将蜡烛吹了，掀被上床。
　　夜里也不安静，风裹着雪‘呼呼’地吹，听着像厉鬼的哀嚎。
　　霁乌把手伸出来，拽拽甫贞的被子，甫贞感到动静，以为他是害怕，伸手牵住他，问道：“害怕了？”
　　“没有，”霁乌说，“我还是舍不得你走。”霁乌的声音软软的，像一团棉花一样砸在甫贞心上，不重，但是能感觉到低沉。
　　甫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安慰道：“我会年年回来的”
　　霁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甫贞也不说话，两个人一觉天亮。
　　过完年，甫贞和祢衡就要走了，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同岁的师兄师姐们。
　　雪还没有化完，地上湿漉漉黏糊糊的，踩在上面弄脏靴子。
　　霁乌站在山门口，看着将要远行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有着对未来无限的期许和向往——甫贞也不例外。
　　霁乌在心底叹一口气，走上前，在甫贞腰间系上一个香囊，说道：“这香囊里面放了各种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后退一步，低着头不再说话。
　　甫贞看看他，走过去牵他的手。衣袂很长，遮住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霁乌抬头看他，悄悄把脑袋也靠了过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霁乌过来了，人也到齐了，要准备下山了。
　　霁乌松开甫贞，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师兄，凉风天末,为道自卫。”
　　甫贞揉揉他的头发，说：“知道了。”
　　霁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扔给祢衡：“二师兄，给你的，可别说我偏心。”
　　祢衡接过香囊，乐的不行：“没白疼你嘛！终于记得我这个师兄啦？。”
　　甫贞扯扯嘴角，终是没说出来自己的香囊是霁乌亲手系的。
　　那边有人在催，祢衡“哎”了一声，示意他们马上。又偏头逗霁乌：“我们走了，你可别哭鼻子哦！”
　　“谁哭鼻子啊？巴不得你赶紧走！”
　　“行行行，祢衡去拉甫贞：“那我们真走了。”
　　霁乌赌气偏头不看他们，可没走几步，终是忍不住，喊道：“师兄！”
　　这次，两位师兄同时停下转头。
　　“说好的，年年都要回来陪我过生辰！”
　　两位师兄都笑，甫贞说：“忘不了。”
　　两道身影立于雪前，一红一青，在向他招手告别。
　　人终究走了，霁乌看着他们，山路忽然一转，他们的身影就消失了，只留地上一串串的足印。
　　霁乌望着那一串串足迹，说出未说出口的话：“年年都要平安。”
　　霁乌是个别扭的人，他觉得，如果不说最后的祝福，是不是就可以不说再见。
　　可是，祝福没说，人还是走了……
　　山门前的人散完了，霁乌蹲在门口，不想回去。他拿着一截枯枝，在地上划来划去，时不时抬头去看山路。
　　太阳被高山挡住，连最后一丝余温都被剥夺，好不容易化的雪又凝结成冰，冻得人手指头都要掉下来。
　　他扔掉树枝，拍拍身上，转身回了拨雪寻春苑。
　　天已经朦朦黑了，拨雪寻春苑无人点灯，门前挂的红灯笼也无甚明显。
　　霁乌抬手推门，这时来了一阵风，灯笼穗儿被吹得七零八乱。霁乌抬眼去看，风渐渐小了，等灯笼穗儿又恢复原样，霁乌这才进去。
　　他没有回自己的寝房，而是来到甫贞房里。里面常用的东西怕落灰都收起来了，只剩几个大件儿摆在那里。
　　霁乌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起身把甫贞的被子拿出来放到床上铺好，自己躺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