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的》兔缺乌沉

1、回不到过去……

　　师兄，你要杀了我吗？”
　　天南山上空，黑云压城，时不时的轰雷伴随着闪电，一下一下地敲击人们的心口，大家都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甫贞看着眼前的霁乌，持剑的手不停的颤抖……
　　眼前的霁乌浑身是血，腿筋全被挑断，双手被束缚于身后，唯有眉眼间还可以看出曾经的少年郎模样
　　“霁乌，那么多条人命，你怎么下得去手！”
　　霁乌定定地看着他，“嗤”的一声笑了，讥讽道，“师兄，你以为他们是谁？我又是谁？我凭什么关心别人的死活？！”
　　“可是你当初……”
　　“当初是当初！”霁乌打断甫贞的话，“当年是我蠢，看不出来你们的虚情假意，你们一个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比谁都肮脏！”
　　甫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剜了一刀，沉痛到呼吸困难。
　　他紧攥着衣袖下的匕首，抖若筛糠。
　　他看着霁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该怎么办……”
　　霁乌迎上甫贞的目光，轻笑道，“你太好笑了，我是魔，你说你该怎么办呢？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定屠尽天下人！”
　　“可是，”霁乌挑衅地看着甫贞：“你舍得杀了我吗？”
　　“甫贞！快动手啊！”底下的人紧张地看着他俩，“他罪孽深重，你要拎清是非啊！”
　　“多少人因他枉死，他死有余辜！快动手啊！”
　　“快动手，杀死那个魔头！”
　　“杀死他！”
　　地下的人躁动起来。
　　“霁乌……”甫贞声音暗哑。
　　“你在喊谁？”霁乌冷笑道：“你的师弟霁乌吗？”
　　甫贞征征地看向他。
　　霁乌恶劣地说：“他死了。”
　　“他早该死了！”霁乌突然大笑起来，“他死在成魔的那天，我变成了他，你就算再不舍，他也已经死了！等我东山再起的时候，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用你师弟的手，杀死他怜悯的众生，我——”
　　霁乌的话没有说话，一把金黄色的匕首直插入他心脏，甫贞的泪掉在他衣服上，：“我知道是你。”
　　霁乌嘴角流血，身子也在微微颤抖，面上终于装不下去，眼角也爬上绯红，“师兄……我不能活。”
　　甫贞给他解开双手，将他搂进怀里。
　　霁乌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师兄答应我个事情好不好？”
　　“我好多年没看到天南山的青棠树开花了，以后你替我看好不好？”
　　甫贞抱着他，不住地摇头。
　　霁乌虚弱地躺在甫贞怀里，气若游丝，“师兄，我好累啊。”
　　可他舍不得闭眼，想再多看一眼他的师兄。
　　………………………
　　十二年前
　　“师兄，你说这门派纳新的日子，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祢衡坐下凉亭下面，无聊地拨弄着手里的茶盏。
　　一旁的甫贞在庭院里练剑，软剑身柔，却又锋利无比。甫贞挥手舞剑，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他头发，池雨剑伶俐，硬是生生把他头发割下一缕儿。
　　甫贞看着这一缕发丝落下，手上依旧不停止，池雨剑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泽。
　　甫贞不搭理祢衡，似是已经习惯了祢衡整日的废话。
　　“师兄，你说，师父这些年就收了我们两个徒弟，这么大的拨雪寻春苑整日里也太无聊了吧！”祢衡也知道甫贞不会搭理他，却仍然自己说自己的，自己唱得独角戏也一样自在。
　　不过这自在归自在，祢衡可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拨雪寻春苑无聊，他整日便跑到其他师门，跟别的弟子混在一起，美名其曰是在切磋功法。
　　过两天便是门派纳新的日子，各个师门都在准备迎接这次的纳新，没有什么人还能和祢衡凑在一起吹牛。
　　祢衡自己在凉亭下坐得实在无聊，看着甫贞也不理他，不禁心生一计，他佯装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在抬手的时候猛的将水倒向甫贞，他说：“这茶我没泡好，里面进了茶叶，你可接好，不能掉了。”
　　甫贞敏捷地出手挥剑，将带着茶叶的茶水接住，剩下的茶水洒落地上，溅起的细土弄脏了甫贞白色的衣角。
　　甫贞看了看那溅上细灰的衣角，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腕，抖动，剑上的茶水借着力就飞了出去——朝着祢衡的方向。
　　祢衡也一直在观察着甫贞，他一动手，祢衡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在甫贞动手的那一刻，祢衡抄起桌上的杯子，挡住了甫贞打过来的茶水。
　　茶水在杯子里打了几个转，稳稳当当地停在杯子里。祢衡拿稳杯子，得意地朝甫贞的方向晃了晃。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演练了上千遍一样，还没等祢衡得意完，甫贞的手又是一挑，一滴茶水便向祢衡冲过来，这次祢衡躲闪不及，被这滴茶水迎面砸脸。
　　茶水顺势落下，可祢衡的脸上却粘上一片茶叶，正是祢衡说的那片。
　　其实甫贞在转手腕的时候，悄悄用剑锋将茶水分成两半，抖动剑的时候又微不可查的抖动两下，这样，本来一滴茶水就被分成了两半，一前一后地向祢衡打去。
　　祢衡被这茶水迎面砸了脸，自知技不如人，便不好发脾气。只得气的握住杯子看着甫贞说:你！你！你……
　　甫贞看一眼祢衡，笑了。
　　他生得好看，干干净净的往那一站，就让人有春风拂面的清爽感。可他偏偏不是清朗爽快的人，他对旁人又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有如松下风。
　　收剑拢衣，甫贞说:“功法稍稍有进步，但是不明显，你若是再这样整日蛮混下去，师父那边你是交代不过去的。”
　　“哎呀，师兄，”祢衡把杯子放下站起来嬉皮笑脸地说：“我已经完成收师父给我定的目标了，你就放心好啦。”
　　甫贞正想再劝告两句，突然一片竹叶飘过，甫贞赶紧伸手接过，竹叶到了甫贞手中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很快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了。这时，甫贞听到师父的声音传来:“速去山门”。
　　甫贞听完叮嘱祢衡说：师父回来了，让我去山门，你好好练习，别被师父抓到你又在贪玩！”说完便走了。
　　祢衡明显慌张起来，拿着自己的剑跑到庭院里练起来，嘴里不停的抱怨道：“这次师父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的……”
　　祢衡虽然整日蛮混，但是悟性不错。平日里需要人多加督促才能上进，师父对他来很是宽容，甚至是纵容，而甫贞自然就担起了督促祢衡的责任了。这次师父什么也没说就下山去了，祢衡还以为他是为了躲避门派的纳新。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师父每次回来也没有让甫贞去接过他，只有这次例外。虽然知道以师父的法术，很少有人可以让他受伤，也不会遇见什么意外的事，可祢衡就是心里犯嘀咕。
　　但是想归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自己落下的功法练好……
　　这边的甫贞收到传讯后急忙赶到山门处，他跑的有点急，看到师父的时候还有些微微喘气，面色也有些泛红。
　　师父招手示意他过去，等他走进了才发现，师父身边还站了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
　　师父从哪带回来的小人儿？
　　看出甫贞的疑惑，师父说：“他叫霁乌，是我新收的弟子，你的小师弟，你一会儿把他带回去安顿好。”说完不管甫贞什么反应，也好似不愿多看霁乌一眼，马上就走了。
　　“哎……！”师父用了功法，眨眼间就已经走进了山派里面。
　　甫贞没办法，只好看向霁乌。
　　霁乌只到甫贞的胸口处，七八岁的模样，他低着头不说话，好像知道自己不受师父的待见。甫贞笑了一下，揉揉霁乌的头顶，向他伸出手，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霁乌闻言抬起头，他太矮了，想要看清甫贞就只能很努力地仰着脖子，身体也微微后仰。甫贞看他的样子又笑了一声，然后蹲下来，让自己的身高与霁乌尽量平衡。
　　霁乌愣了一下，随后便有点不好意思了。
　　甫贞又笑着对霁乌伸出手，眼睛看着霁乌，真诚而又灿烂。
　　霁乌看着甫贞的手，也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放到甫贞手中。甫贞一把握紧霁乌，站起身来，牵着霁乌走回去。
　　霁乌看着自己的手被甫贞紧紧的握住，又抬头看看甫贞。甫贞太高了，霁乌看不见他的容貌，只能看见他散在肩上头发被风吹的有一点点凌乱，阳光打上去，黄澄澄的非常好看。
　　甫贞一路牵着霁乌的手走回去，等回到拨雪寻春苑的时候，祢衡正在装模作样地刻苦练功。
　　甫贞牵着霁乌刚踏进门槛，祢衡就看了过来，这一看就被惊了一下。
　　祢衡稀罕地跑过来捏着霁乌的脸，问到：“哪里偷得这么丑的小娃娃？
　　甫贞晃晃牵着霁乌的手，说：叫二师兄。”
　　霁乌人不大脾气倒是很大，他沉着脸一把拍开祢衡作乱的手不愿叫人。
　　甫贞以为他认生，又蹲下来哄道：“这是二师兄，往后要同我们一起生活的。”
　　霁乌听甫贞的话，只能朝着祢衡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喊一声“二师兄”。
　　祢衡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师父新带回来的弟子！这小师弟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啊？甚至还没有其他小孩儿讨喜呢！
　　祢衡疑惑道:师父为什么收他为徒？
　　甫贞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于是，二人一齐看向了低头不语的霁乌。
　　也不怪他们二人这种反应，谁都知道浦行师父不怎么收徒，这么多年来统共收了两个人。甫贞是还在襁褓中就已经待在这天南山了，祢衡则是师父亲自找到祢衡父母家中扣门将他接回来。
　　不是浦行的收徒要求高，而是大家都不知道浦行师父的收徒要求是什么。曾经祢衡问过浦行，浦行只是淡淡地说:“万事皆有定数，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那一瞬间，祢衡感觉师父肯定知道点什么不可泄露的天机。他天天追在师父屁股后面问，师父却怎么都不说了
　　霁乌感觉到头顶有两道目光，盯的他很不自在，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咬紧下唇，无助的攥着自己的袖子。甫贞看出他的窘迫，替他解围，“算了，依师父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告诉他为什么会收他为徒。”
　　就像当初收祢衡的时候，师父一人踏着月光，扣响了祢衡的家门，把小小的祢衡带回这天南山没有过多的解释，吃饭的时候将祢衡教给甫贞，只有一句:“这是你师弟，以后你们两个相互扶持。”
　　当初懵懂无知的两个孩子已经长成了耀目开朗的少年。
　　许是甫贞的嗓音太过温润，又许是这话及时给他解了围，霁乌慢慢不紧张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又不知道怎么道歉，只能低着脑袋在衣袖的遮掩下用大拇指抠着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