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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城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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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到站,锦城广场,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地铁的到站提醒,让一旁的女人闭上小憩的眼睁开,眼底从迷茫渐渐恢复清明。
只见那漂亮女人背着一台微单,身上是今年最流行的新中式改良旗袍,像是夕阳西下的的色调,微黄中透着一丝晚霞,将女人瘦削高挑的身形勾勒的淋漓尽致。她从装着微单的包里拿出一张工作牌挂在了颈上,工作牌印着她的名字——盛祝。
盛祝出了地铁站不过百来步,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锦城博物馆,她抬头抹了抹额间的汗水,来到了此次锦城人文历史长河展的展览厅。
负责人早早地便来此等候这位师出同门的小师妹:“师妹!你来啦?”
盛祝接过热情,客套地伸出了手道:“师兄,好久不见。”
一阵寒暄后,同出师门的两人开始了这次关于春秋战国时各国人文展的商讨。
盛祝此次从山南市飞到锦城的目的有二,其一是为自己的论文搜集资料,二来导师欲联合山南市博物馆也举办一次人文展览,世人大多熟记隋唐元明清,却对汉之前的历史不甚了解。导师近年来心脏欠佳,不适宜乘坐飞机,而山南市与锦城市也相距大半个国家,只得派这俩还未毕业的小弟子来此取取经。
二人在办公室商讨过半,负责人开口:“师妹,我看你面带倦色,要不明日上午再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吧。小师弟呢?”
盛祝揉揉眉心,点头认同道:“好的,师兄,师弟还在酒店休整呢,我看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还有半小时闭馆了,我一个人顺道去参观参观。”说完还俏皮地晃了晃手上的相机。
即将闭馆的展厅还是有着不少游人,文物的魅力不仅仅存在于刚刚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在出土、修复、完善、展出时,都是散发魅力的阶段,透过光亮的玻璃感受流淌于其中的人文气息。
而盛祝正对着东汉展厅的陶井举着相机,陶井石刻而成,这给在东汉这雕刻并不精细的时代里显得格外出彩。突然盛祝只觉腰间一刺痛,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儿无意中撞到了她。小孩儿一看像是闯了祸,连忙一脸懊悔地给她道歉。
一旁的孩子家长也一脸歉意地看向盛祝,本就是一件小事,盛祝对着孩子父母安慰的笑了笑表示接收了这份歉意,又蹲下来,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孩柔软的脸,安抚了一下孩子的情绪。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盛祝站起身来,侧身用手抚平了衣裙上的褶皱,抬眼撞入一个人的眼眸,在这一霎那,周围虽是人声鼎沸,但此刻的盛祝眼中像是只能装下那个对面的那个很高的男人,她与那个男人久久地对视着。隔着不过十步的距离,那是一个单眼皮的男人,虽是单眼皮,但那双眼睛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并不显小违和,只让人觉得深邃多情。
时间仿佛像是被停滞了一般,空气流通在偌大的展厅里,二人单纯的眼神交流着,盛祝看不懂那人眼中的无尽情愫,很复杂,像是无尽的悲痛之间揉碎了在一湾多情的眼眸之间。她只觉得这样的眼神好像似曾相识,脑海中的一根弦断了,只觉得在哪处见过,不只是那个眼神,连带那个人也觉得有着道不尽的熟悉,那张脸不该是这样蕴含着这么复杂的情绪,应该是有着张扬的神气,还有伴着爽朗笑容的两个酒窝。
对面的男人先回过神来,将情绪收回眼底,朝着盛祝走来,盛祝在对面男人动作后也回过神,红唇微张着有些惊讶于男人的动作。
那个男人移步到盛祝前,伸出了那双大手:“可以,认识一下吗?”
听见略微带有些颤抖的男声,盛祝抬头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睛,大方地伸出了左手,压低声音道:“你好,请问有事吗?“
男人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稳住了声线,微微低下身道:“这次来博物馆是想看看是否能有机会和自家书店搞一下联名合作,刚刚在那边看到你在这里拍摄,想着交个朋友。”
说完还上前一步,把盛祝吓得一跳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盛祝缓了神,对着男人道:
“盛祝,来锦城旅游的。”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来锦城的真实目的,但仅仅是凭借心中对于男人不太好的印象选择礼貌性的糊弄过去。
男人见盛祝并没有回握住他的手,便讪讪地收回手挠挠头发,“抱歉,唐突了,我是山南市诗阁书店的老板,江畅。”
诗阁,倒是盛祝满熟悉的一家连锁书店,因为在山南大学北门旁便有着一家,她还经常去光顾。
男人自报家门式的介绍,稍微冲淡了些盛祝心中对于江畅的不适感。
“师妹!师妹!”
正巧这时,负责人来展厅唤起了盛祝,盛祝连忙回应:“师兄,这里。”说完对着江畅微微点了点头,“再会。”
盛祝并没有对于江畅没有坦诚的愧疚感,哪怕颈上挂着工作牌也对男人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本来就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不会再见,作为一个成年人需要在生活中具备这样的客套能力。
师兄安排了晚上的饭局,和盛祝一同前来的另一小师弟也在酒店休整好,赶来了负责人预定的中餐馆,这次的饭局不只是为了吃饭,还有是让前来的二人熟悉一下锦城市博物馆的对接人员。
在餐桌上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有点老学究味道的老研究员抿了一口白酒,开口道:“我年纪大了,早年来博物馆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只是到了现在,前来博物馆的人愈来愈少,我们国家的东西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大大减弱,这些东西所传承的深层次的精华根本无处发扬。”言罢,在座的几位上了年纪的老研究员都深深地叹了口气。
盛祝不由地想到下午所见的男人,放下筷子,认真地对那位为文物操碎了心的老人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最主要的是能让文物活起来,随着数字时代的来临,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联名或者发展衍生产品这种方式。”
饭桌顿时安静得比刚才还安静许多,只能听见一旁小师弟嘿咻嘿咻地干饭声,盛祝将手探到桌子下掐了掐饭桶小师弟的大腿,疼得小师弟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干饭速度慢了下来,给远在山南市的导师留了两分面子,免得导师又被调侃你那个没吃饱过的小弟子呢。
见众人皆在沉思并未开口说话,盛祝连忙举起酒杯,谦虚地代导师与博物馆众人寒暄,打破刚才的局面。
初夏的风比春日的风多一丝温热,轻轻拂过聚餐后的众人,健谈的小师弟早和一位老研究员打成一片,才一顿饭的功夫仿佛就成了忘年交,而盛祝也一路附和着负责人的话,商讨着这次活动的文物借览问题。
但此刻还只是预想,正式的事宜还得在正经的场合详谈。
年轻些的三人分两拨准备送年长的几人归家,在路途中盛祝拿出微单一张张地翻看着下午所拍摄的文物,不自然地觉得有目光直直地探究着她。但车上并无其他不相熟的人,她只得默不作声装作感受不到这一束灼灼的视线。
到了职工小区,盛祝才觉得那种目光消失在温热的空气中,负责人师兄正准备发动走人时,听见了一人的挽留声音。
“后生,稍等片刻。”
师兄只好熄火停住,而副驾驶的盛祝一看发声的人——是之前询问过当下博物馆人气的那位老研究员,杨银昌。
盛祝明白过来刚才在车上所感受到的那视线的主人是谁了,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微单道:“怎么了,杨老师。”
杨银昌不紧不慢地放松眉头,苍老的面容中竟露出一丝放松,“我刚刚一直在想你所说的,你说得对,时代在变,传媒的更新也不得不倒逼迫我们这一行做出改变,年轻人所想,就是未来将会发展成为的现实。”说完侧头,目光绕过盛祝,看向她身后的负责人,“那个方案,我同意了。”
说完这些的杨老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进了职工院。
职工院的各家各户的灯火亮着,将老人的倒影拉得长长的,不复年轻的身躯淹没在老式小区的郁郁葱葱里,显得杨老的身躯甚至有些佝偻,将岁月的流逝刻在了人的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