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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府舍阴关催薄汗,鸮心鹂舌气如兰 ...

  •   7 府舍阴关催薄汗,鸮心鹂舌气如兰

      青天白日之下,两人同乘一骑,疾行于大周都城洛华,掠过长街陋巷、宅邸市集,西出金丘门时,倾国随手丢了块腰牌给守城的士卒,停也未停便上了城外官道。
      官道两侧垂柳新绿,海棠点绛,忽迎白马驶过,惊起十里莺飞燕舞。
      道上无人,诸葛矜终于双手持着缰绳,不再抬手以一袭衣袖遮掩无耻厚颜。
      “原来你面子这样薄。”倾国在他身后调笑道,“与我扬言要赎个男/妓时,怎么不见你遮着脸?”
      “有本事你揭了面纱再同我说话!”
      “我貌绝,若不以纱遮面,唯恐所过之处,倾倒众生。带你自东向西横穿整座洛华城,那得殃及多少池鱼、多少飞雁、多少无辜百姓?”
      “果然貌绝!敢问洛华城的城墙与娄都尉的脸皮,孰薄孰厚?”诸葛矜嘲讽过后又无奈劝诫,“都尉好歹也是当朝天子倚重仰仗之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两个男人同乘一骑,成何体统?”
      “明明是一男一女。”倾国笑意更浓,“不成体统的不是搂着男人当街骑行的娄都尉,而是被一女子搂在怀中的诸葛少爷吧?难怪你一路遮着脸。”
      “日头毒不行吗?”诸葛矜气绝。
      “毒的不是日头,是我。”倾国贴着诸葛矜的耳朵低语一句。
      唇边暖风入了耳,比春风更和煦万千倍。耳廓微酥,直至肩颈,诸葛矜登时泄了气,正色问道:“出城去哪儿?”
      “西山的金丘宫。”
      “去那儿做什么?”
      “拔毒啊,我何时骗过你?”
      “你何时不行骗,日头便要打西边出来了。”诸葛矜懒得和无赖争辩,又问:“娄都尉进得去天子行宫?”
      “也能带你进去。”倾国又贴着诸葛矜的耳朵说话,声音清透,令人如沐春风。
      诸葛矜不愿受这轻浮之人的蛊惑,将身子前倾了些,不再说话。
      从都城一路骑马疾行至此,说不畅快是假,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瞬安静过后,诸葛矜回想身后那厮所言,才反应过来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究竟哪里蹊跷。
      倒不是被女子搂在怀中有什么蹊跷,而是出城游山玩水,难道不该是本少爷揽着一绝色男妓入怀么?怎么反被这个没赎到手的男妓揽在怀里了?
      诸葛矜正觉别扭,又听倾国在他身后说:“金丘宫里有一眼温泉,于拔毒有奇效。攻心的剧毒虽然解了,但你体内残毒未清,还需调养。若是能去蜀州药王山泡那里的温泉自然是最好的,但蜀州路远,离洛城最近的一眼温泉就在金丘宫。”
      诸葛矜又往前挪了挪,微微侧头问道:“我一介布衣,私闯行宫,不会再被押入天牢么?”
      “不是私闯,是我带你进去的。”
      “以娄都尉新宠的身份?”
      “不论以什么身份,素仙大可放心,正值国丧,现下金丘宫里根本没几个人。而且有我在,你入一回天牢,我便能抱你出来一回。”
      “那日竟劳烦娄都尉亲自去了一趟天牢?”
      将我抱出来的,果然是你?
      想着此言太过露骨,诸葛矜便咽下没说。
      “自然要亲自去。不是说叫我‘倾国’便好么?叫‘娄都尉’显得生疏。”
      叫“倾国”显得你像个绝色的妓!
      想着此言更加露骨,诸葛矜又生生咽了下去,换做一句:“多谢倾国搭救。”
      “横祸因我而起,不必言谢。”
      诸葛矜正庆幸这厮终于正经讲话了,又听倾国笑道:“你累也不累?别往前倾着了,我身上又没长刺,靠在我怀里不会扎着你。”
      “你身上有毒,比日头还毒。” 诸葛矜冷哼一声,仍向前倾着。
      “我的确浑身是毒,你又不是没中过。”倾国说着话,已然伸臂一揽,猛地将诸葛矜揽到怀里靠着,诸葛矜正要挣脱,却听倾国隔着面纱贴在他耳畔道,“可我已经帮你解了,莫慌莫怕。”
      一声“莫慌莫怕”说得温柔至极,莫名卸下了诸葛矜周身聚起的力气。
      “也莫动气。”倾国补充道,“听我一言,动气伤五脏。躁怒伤肝,忧虑伤肺,愁思伤脾,惊惧伤肾,悲喜伤心。所谓静养,就是戒喜戒怒。既然我说‘莫慌莫怕’,你且放下心来,莫慌莫怕便是。”
      又听两遍“莫慌莫怕”从身后那厮嘴里轻吐出来,诸葛矜难免心中荡漾,于是一咬牙又一放松,果真靠在倾国怀里没动,暗想这一枕春风既已送到面前,错错错,是既已送到背后,沐了便是。
      靠在倾国怀中听他说话,诸葛矜便嗅到此人身上时隐时现的一袭药香,似沁在面纱、衣襟等身外之物上,又似吐气如兰,唇齿生香,自内而发。
      诸葛矜暗叹:这厮果然浑身是毒,可谓鸮心鹂舌。
      .
      两人行至金丘宫,恰逢日落,登时漫山繁花鎏金,也不知是如临仙境,还是犹如谪仙亲临。
      倾国寻了条无人小径,将白马栓在一株花开正盛的老桃树上,遂捏着诸葛矜的衣袖,领他悄悄溜进了天子行宫的地界。
      此地桃花满径,曲径通幽。素衣在前,青衫在后,两人偷偷摸摸,状似幽会。
      桃花尽处是一面年久失修的宫墙,好巧不巧地缺了一块,两人谁也不用费力,随意一跃便翻了进去。
      诸葛矜跟着倾国禁声疾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金丘宫里的一座大殿之前,殿上匾额写着“金泉池”三个洒金大字。倾国说,此处即是温泉所在。
      想来他自幼长于先王、太后与天子身侧,难怪对这西山行宫如此熟门熟路。倾国手里仍攥着诸葛矜的一截衣袖,都不屑于环顾四周,径直踏上几层玉阶,领着诸葛矜推门而入。
      殿内空旷无人,唯有一池温泉水汽携香扑面。
      诸葛矜转身掩门,倾国已走向温泉池,边走边摘下帷帽,揭去面纱,又回眸浅笑,对诸葛矜招手道:“过来啊。”
      诸葛矜迎着温热水汽走到池边,低头看着金镶玉的池壁以及一池清澈的温泉,犹豫道:“这可是天家的温泉池,娄都尉莫要害我。”
      “早就害过你了。”倾国蹲下用手探了探水温,说,“宽衣下去泡吧。”
      “那劳烦娄都尉去盯梢?”诸葛矜低头看着仍然蹲在池边的人。
      “没人会来,盯什么梢?”倾国抬头,用沾了温泉水的手指了指诸葛矜的腰带,挑眉道,“宽衣啊,扭捏什么?”
      诸葛矜不置可否,僵立着纹丝未动。
      倾国站了起来,走到诸葛矜面前,似笑非笑:“在我面前,素仙大可不必羞臊。你忘了你的毒是谁解的?”
      不等诸葛矜回应,倾国又上前半步,一抬手便握住了诸葛矜的腰带,眉眼一弯,又说:“亦或是,我忘了告诉你,这毒是如何解的。”
      怎料倾国嘴上说着“毒是如何解的”,手上一用力,解的却是诸葛矜的腰带。
      “你……”诸葛矜宽袍已松,露出一层素色蚕丝中衣。
      倾国再一挥臂,束着青衫的素色腰带便尽数收到了他手中。倾国退开几步,将手中的腰带叠成团放到池边案上的玉盘中,才又回头看向仍然不置可否的诸葛矜,笑道:“素仙,解毒之时,我给你一通施针、推拿,早已将你全身上下的穴位都摸了个遍。你不会不知,施针是要宽衣宽个精光的吧?”
      诸葛矜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位惹不起的天家贵戚、轻浮之徒,只得默念:“动气伤五脏,躁怒伤肝,忧虑伤肺,愁思伤脾,惊惧伤肾,悲喜伤心……”
      “不信?”倾国又走回来撩他衣襟,才扯开一半,倾国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说,“你别动气啊,但是素仙,你的承扶穴上有颗红痣。罢了,承扶穴你自己也看不到,再容我想想……唔,府舍穴也有颗痣,黑痣。”
      见诸葛矜面色冷凝却掺杂着满目疑惑,倾国已然捧腹大笑。
      “府舍穴在哪儿?”诸葛矜冷着脸问。
      “下腹,当脐中下四寸。”倾国笑意未泯。
      “承扶穴呢?”
      “承扶穴呢,又名‘阴关’、‘肉郄’,乃是‘足太阳膀胱经’的要穴。”
      “在哪儿?”诸葛矜目光冷厉。
      倾国轻咳一声,当即放开诸葛矜的衣襟,说了句“臀下横纹中心一点”,拔腿便跑。
      诸葛矜绕着温泉池追了十数圈也未逮到这男扮女装的轻浮之徒,自己已落得衣衫不整,额角的青筋上也挂上了一层薄汗。
      两人隔着温泉池僵持片刻,倾国又是眉眼一弯,旋即迎着诸葛矜跑了过去。
      诸葛矜一愣,不过三圈竟已被倾国抓住后领。他转身反手一扣,推搡间,两人便一同跌入这一汪温泉之中。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府舍阴关催薄汗,鸮心鹂舌气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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